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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户人家用饭,其实就是在家门前树底下摆一个简陋的木头桌子,那家人看顾瑜政器宇不凡,知道他不是寻常人,便有些歉疚,只说慢待了客人,顾瑜政倒是不觉得,他这两年四处游走,什么苦头没吃过,如今有饭有汤,还可以看着旁边的瓜田,听着远处的蛙声,人生最美不过如此。 谁知道说话间,便见前面林旁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领着一个年轻姑娘家经过,那姑娘—— 顾瑜政只看一眼便明白,那是之前他遇到的蓝衣姑娘。 当下不免多看了一眼,那姑娘约莫十七八岁,却被一个妇人仿佛领小孩一般领着,也是奇怪了。 招呼顾瑜政的那家男主人见了,叹了口气:“哎,可怜呐,这么大年纪了,还跟个孩子一样,你说老陈家以后这日子怎么过啊!” 顾瑜政一听,疑惑:“这姑娘怎么了?” 说话的时候,恰好女主人端着一锅汤过来,听到这个便利索地道:“也没啥,就是这姑娘生下来后就是个傻的,从小不言不语,又胆小,见到什么都怕,前几年来了个算卦的,说她这魂儿不全,怕是从此好不了了,只可怜老陈家两口子,就生了这么一个闺女,拉扯这么大还什么事都不懂,老!老了可怎么办啊!” “哎,说起来那姑娘长得真好看,天底下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可却是个傻子,这以后哪——” 顾瑜政听了,这才明白,怪不得那姑娘匆忙跑了,原来是个傻的。 当下也没多想,吃过饭后,就此歇在这户人家的偏房,那偏房简陋,放了一些用具家什,不过顾瑜政也不在乎。 谁知道走到了村口的时候,经过那姑娘家,就见那姑娘傻兮兮地蹲在草垛旁,痴痴地坐着,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深秋凌晨时候的山村笼罩着一层潮湿的雾气,让这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恍惚中顾瑜政看着那姑娘背影,却是越看越觉得眼熟,越看越是心跳加快。 他攥紧了藏在袖下的拳,静默地看了好一会,终于还是转身打算离开。 这个世上,怎么可能有和她气息如此相似的人,这一定是错觉—— 雾气朦胧,秋露湿重,睡在异乡偏僻村落的柴房里的他夜半醒来再不能眠,他是不是该疑心自己心神恍惚,以至于看到了自己心中所想? 眼前的女子,粗布衣衫,不是钗黛,但却分明像极了当年的陆青岫! “青岫,是你,你——”他喃喃地这么说,但是那个女子只是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之后便痴痴地做在那里,仿佛这个世上的人和事,她都不曾看在眼里。 顾瑜政留了下来,留在了这个偏僻的山村。 他自己依傍着那村落建了一处茅屋,开始尝试着在这里生活,除了建茅屋,置办家什,他最常做的当然是去老陈家,陪着老陈家那闺女说话。 那闺女叫阿芒,从小生得绝色,却是一个傻子,眼睛里没人,也不会说话。 顾瑜政天天往老陈家跑,被有!有心人看在眼里,自然是难免议论,但是顾瑜政不在乎。 他下意识里总觉得,这个阿芒和她是有些关系的。 他算过日子,他的青岫没了的时候,正是阿芒出生的时候。 他并不信那些怪力乱神,但是这么相似的模样和气息,这么恰巧的时辰,却是不由得他多想。 他虽然在外面流浪了两年,但是身上的银子却不会缺,找一处钱庄换了票子,拿出白花花的银子来,给老陈家媳妇治病,给老陈家修屋子,老陈家自然是感激得很。 村子里的人都觉得顾瑜政身份不一般,都觉得顾瑜政看上了阿芒,也都觉得老陈家有福气了。 至于顾瑜政比阿芒大了将近二十岁,大家倒是不在意了,毕竟顾瑜政虽然年纪大一些,但看上去依然仪表不凡相貌堂堂,并不显老。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顾瑜政在绿水村也停了两三个月,他和老陈家熟了,和绿水村的人都熟了,但唯独阿芒,依然不曾看他一眼。 不过顾瑜政知道,自己做不到。 燕京城里金枝玉叶的娇美公主,他不想要,偏僻山村像极了陆青岫的年轻姑娘,他也没法娶。 哪怕她像极了陆青岫,哪怕她真得是陆青岫的转世,但她不是陆青岫。 不是就是不是,转世也不是那个人了。 他只是想照顾她而已。 一直到那一日,初冬的溪水上方弥漫着一层浅淡的雾,阿芒在溪边洗衣服,顾瑜政则安静地守在一边,他正用已经枯了的芦叶编织一个小东西。 编着的时候,他看到一旁有鱼在吐泡泡,便想着去捉。 谁知道一个起身的时候,藏在怀里的荷包跌落了。 那!那荷包跌落在溪边,竟然往下滑去。 顾瑜政看到后,脸色微变,扔下手中一切过去拾。 谁知道那荷包恰好滚落在阿芒脚边,阿芒疑惑地拾起来。 她捏着那荷包,茫然地看着,怔怔地歪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看着阿芒,皱眉,抿着唇:“还给我。” 阿芒吓到了,手一松,那荷包就落下,荷包落下的时候,里面的那缕发就飘了出来。 乌发飘落在溪水中,一缕红绳散开,乌发也散开来。 顾瑜政脸色骤变,扑过去就要捡。 顾瑜政一脚踩进水里,他要拾起那缕发,也要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