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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嫡子 第528节

    这一遭朝廷推行新政,不管文官们如何,他们这些人却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徽先伯桑敬提着腰带,试图让自己显得更加威风赫赫。

    他看了两眼乱糟糟的文官们,低声道:“这一次我朝复设大都督府,兵部那边有些东西,也该是拿回来才是了。”

    说着话,桑敬的目光却是看向徐允恭。

    如今以武英殿大学士,首位进入文渊阁票拟军国大事的魏国公徐允恭,便是帝国当之无愧的军方第一人。

    徐允恭看向身边的常森、汤醴二人:“五军都督府要尽早拿出章程,复行秦法军功爵,京军、边军、地方卫所,还有在外征战的将士们,都要梳理一遍。

    陛下不会让大都督府独行诸事,但能让我朝百万官兵更从容征战cao练的事情,却还是要和兵部过过招的。”

    常森低声道:“任阁老大概会多有阻拦,却不知解阁老和高阁老,是否会在文渊阁里,与公爷试论一二。”

    “若是凉国公和西平侯能早日回京便好了,文渊阁里公爷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显得势单力薄。”汤醴轻声开口,心中却知道如今新政初开,那两位大概还要领兵在外巡视多日。

    徐允恭轻笑一声。

    “虎于山林,潜行百里。”

    ……

    第四百三十五章 皇家无情

    应天城到了最热的时候。

    热浪就在人们的眼前,在大街小巷之间,如同浪涌,袭面而来,让人生不出半分走出家门的想法。

    似乎这样的天气,正是为了配合朝堂之上如火如荼的新政。

    每一日,身负皇命的锦衣卫缇骑,狂奔在何处城门内外,往城外的官道尽头狂奔。

    朝堂之上随着文渊阁成员的最终确定,六部等衙门官员的重新调整,已经仅存不多的观政进士充入要紧官缺。大明的中枢,也在短暂的停摆之后,以最大限度的去继续运行起来。

    而当文渊阁发出一份有关于,暂取在京举人充入各部司衙门,以固朝政运行,且不耽误限制举人在今岁加急即将筹办的第一次考公法实行后,整个应天城里汇聚的举人都疯狂了起来。

    朝廷给钱给粮,他们又能够提前熟悉朝堂衙门的内部运行。且隐隐又传闻,凡是在此期间为朝廷效力,来日考公各部司衙门时,还会另有一份加分考量。

    在如此多的另一种优待下,从文渊阁下发,负责此事的吏部衙门,那门槛几乎都要被汹涌而来的举子们给踩平了。

    当那日皇帝的旨意上说大明朝未来的考公法可以下放到举人一层,当时的举子们就已经燃起了无尽的雄心壮志。

    现如今,又哪里会让让人抢先拿到那加分的资格。

    一时间,应天城里倒是多了一副,天下英才尽赴君前效力的画面。

    朝廷里的事情,便是千难万难,也终归有解决的办法。

    眼看朝堂中枢逐渐稳定下来。

    应天城西,临江的龙湾码头上,早早的就被皇城兵马司清场,随后是上直亲军卫入驻,最后才是锦衣卫簇拥护卫着一行人,自西华门那边到了码头上。

    此间尚且时早,不过拂晓刚过,昨夜里的露水微凉,风吹过江面亦是让人还觉得不曾到了盛夏。

    码头边那一条条宛如手臂,从陆地延伸进江水中的栈桥,拥抱着几艘渡海大舟。

    十二支桅杆的主舰,让人望一眼便知晓这是大明最先进的造船工业结晶。

    凉风习习,江水混着露珠,在栈桥和码头之间飞舞。

    朱高炽双手团在袖中,缩着双肩,试图让自己的受风面更小一些。

    他的目光从身边的熥哥儿、炳哥儿身上移开,看向那些正从走江船上,被押入渡海大舟上的孔家人。

    “锦衣卫最新的消息,孔家南北两宗,直系三族之内的人尽在此处。三族之外九族之内,那些人被夺了一切,自山东道登船,发往真我大军,以为开采金银之用。”

    朱高炽说的很是小心,每一个字都考虑许久才会说出口。

    这不得不容他小心谨慎,实在是孔家人太多了,和孔家有关联的人更多。三族之内基本都是血亲,这些孔家人是要在今天从应天城龙湾码头,按照皇帝的旨意,被押往交趾道那边,以及欧罗巴诸国。

    便只是这些,人数也已经有数千人之众。

    而那孔家九族之内的人,也更是高达数万。

    朝廷眼下实在是没有更多的精力和海船,白白的耗费在押送犯人的事情上。最终文渊阁一番商议,奏请了宫中,才有了三族之外九族之内的人被送往镇倭大军处,为大明开采金银矿藏。

    这些人此生都别想再有踏足中原之地的时候了。

    朱高炽心中很清楚,他这个姓再也不可能容得下孔家重回。

    那可是数万人啊。

    朱高炽也只能在心中感叹一番,国家新政初开,一项项革新举措推出,便是数万人的命运,在这个大争之世也显得格外单薄且无足轻重。

    已经穿上一身副千户装束的朱尚炳却是不以为然的哼哼了两声:“若不是熥哥儿慈悲为怀,不忍血流成河。依着我说,这数万人也就是一刀子的事情,还能瞧瞧孔家人的脖子能让几柄刀卷了刃。”

    秦世子这话顿时引得在场的三法司官员,一阵默契统一的缩起脖子。

    朱允熥侧目而视,眼神淡淡的看了朱尚炳一眼。

    后者立马如那帮三法司的官员一样,缩起了脑袋。

    实在是如今的熥哥儿愈发的威严起来,时不时就让朱尚炳仿若有种,在老爷子亦或是太子大伯跟前的感觉。

    朱允熥目光平静如水,只是观望着已经到了登船尾声的栈桥:“务必要叫水师官兵行舟平稳,不可让旨意打了折扣。”

    一旁的水师将领当即抱拳开口:“启禀殿下,此番用的都是大船,此般时节虽然海上风暴不少,但末将会择期见机,率队停靠沿岸,足可无虞。”

    朱允熥却是目光闪烁了一下:“盛夏了,海上风暴确实不少,尔等当要慢性。”

    水师的人领了命,见那一干孔家人犯都已登船,便纷纷请辞。

    在一阵的呜咽声下,带着悠长悠长的号角声,十多条大小船只组成的船队,各自送了绑在码头上的缆绳,扬起船帆驶向江心航道。

    朱允熥驻足观望,挥手一直:“去那边看看远航,尔等三法司各部官员回城梳理政务吧。”

    皇太孙要赏景,此刻应天城的官员没人敢拒绝。

    官员们小心离去,朱允熥则是在朱高炽、朱尚炳的陪同下,由锦衣卫护卫左右,往岸边下游高处而去。

    登至高处,方圆数十里京畿之地一览无余。

    “估摸不到两个月,这些人就能在占城道登岸。”朱高炽望向迎着日头远去的船队,轻声开口。

    朱允熥却是岔开话题道:“你的亲事,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朱高炽侧目回首,眼底有些犹豫,半天后才低声说道:“中都那边,爷爷点头了,说规格如何让你定,从宫里头送过去。”

    朱允熥面露诧异:“这事怎么交给我了?”

    朱高炽摇摇头:“头先我也不明白,但想了想就觉得这或许是爷爷让你彰显大度仁慈。允炆成婚,虽为庶人,可无论如何都还是皇家血脉。你多一分恩典,在现在的朝野上下,也能显得更有人情味一点,亦算是安抚人心。”

    朱允熥琢磨了一下,随后方才点点头。

    “思来想去,大抵就是如此了。”

    朱尚炳带着几分好奇问道:“那你准备以何规格安排?”

    “既然是为了以示宽仁,那就用郡王之礼吧。”朱允熥说的很肯定,继续道:“但官府士绅不得贺礼,诸事皆由信国公府cao办。”

    规格给到了最高,限制同样放在了最大。

    此刻的朱允炆只是一个宗室废庶人,却能以郡王的规制成婚,无疑是份无比厚重的恩典。而以信国公府cao办,亦是为了让这场单纯的婚礼,不会变得复杂。

    朱高炽时下里竟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但不得不承认,熥哥儿确实是足够的宽宏大量了,尤其是在当初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

    这时。

    从高地下,田麦正脸色凝重的带着人走了上来。

    朱高炽见其过来,不免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

    田麦的到来似乎并没有出乎朱允熥的预料,见其到了近前,便轻声开口:“事情都办好了?”

    这话顿时便让刚刚才退后的朱高炽眉头微微一扬,他不由抬起头,审视的目光看着不知道从何处赶过来的田麦。

    田麦拱手颔首,低声道:“回禀殿下,事情都办好了。”

    朱允熥点点头:“嗯。”

    “近来福建道、广东道那边时有风暴发生,海上船只难行。属下等以为,可以在福建道之时更换押送孔氏一族之人的水师官兵,再于广东道之外海上制造沉船。”

    制造沉船!

    悄默声打量着的朱高炽,肩头不禁一颤。

    原本他以为,孔家被发配南征大军及欧罗巴已经是朝廷除了砍头之外,最严峻的惩罚了。

    但是现在看来。

    很明显,熥哥儿并不准备真的饶恕了孔氏一族。

    朱高炽忽然想要收回,刚刚熥哥儿因为对朱允炆的宽宏大量而从心底生出的敬佩。

    没来由的,朱高炽又打了个寒颤。

    那可是数千人啊。

    还有大明朝那十多条耗费海量制造出来的海船。

    朱高炽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片波涛汹涌的汪洋大海场面。

    在那风波怒吼的海面下,冰冷的海水泛着似乎可以吞噬了一切的深蓝色。一艘艘的的大明巨舰向着海面以下下沉,数千个黑点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之中挣扎着,那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然而,熥哥儿的声音,却像是那怒涛不绝的海面之上,狂啸着的雷电,钻进了朱高炽的耳中。

    “广东道?太近了些,觉着晦气。”

    朱允熥不太满意暗卫的安排,眉头微微皱起。

    田麦似是早有腹案,当即开口道:“其实属下以为,船队过了琼州府,快要临近占城道的时候,想来会有一场大风暴。”

    朱允熥这时候才舒展眉头,点头道:“琼州府过去,南海上风波确实凶险。”

    田麦则继续道:“水师战船沉入海底,水师官兵只能自救,难以救援他人,日后归入南征大军。属下以为,若是当真出现风暴,或许会是这般。”

    两个人就在眼前,讨论着数千人的生死。

    朱高炽只觉得自己此刻便是沉溺在那冰冷刺骨海水下的人,身子一阵阵的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