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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衿端着的东西是一大盘培根和鸡蛋,还有正冒着热气的浓黑香醇的咖啡,“我看你整个上午都没出来过,很忙吗?” “还好。”李隅还以为他昨天就那么溜了,会不敢见他。可现在看上去坦荡得很,顿了一下,侧身让阮衿进来了,“他们都不在么?” 阮衿点了点头,把端上来的东西放在了桌上,“嗯,很早就一起去戏院了,要看《打焦赞》。” 李隅注意到他手指上戴着一枚铂金戒指,低调的银色弧光一闪而过。在李胜南没有回来之前,李隅其实一度忘记了有这个东西的存在,结果现在立马又重新戴上了。 阮衿还以为他在看自己端过来的咖啡,就马上解释了,“我加过一些糖和奶球。” 虽然他不知道现在李隅的口味如何,但是尽量弄得甜很多。 李隅插了一块儿鸡蛋,冷冷淡淡地说了句“谢谢。” 阮衿又磨蹭了会儿,他原地在李隅的桌前踌躇尴尬着。心里十分想找些话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嗯,那你先吃,我不打扰了。” 阮衿又磨蹭了一会儿,觉得他刚刚语气不怎么好,从面部表情上也完全看不出对食物味道的评价,心里头有点细微的沮丧缠绕上来,于是朝李隅点了点头,转身准备退出去。 李隅咀嚼了一口煎得焦黄半薄透的培根,感觉自己的食欲很快被打开了,“你不是打算来跟我说些什么吗?” 阮衿本来一只手都按在了门把手上,闻言又回头怔怔地望着他,好像是在猜测他为何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李隅把金属叉子搁在骨瓷上,又喝了口咖啡,尝出了上面炼乳的奶味儿。 然后他听到阮衿犹豫万分的声音,“其实我……” “你要是敢再对我说哪怕一个谎……”李隅打断了他,语气很淡也很确定,伸手指了一下那边堆着的毛毯,“我会去找周白鸮把它化验出来的。” 他的眼神明晃晃的,有如能切割人的刀锋。 像是在说,如果你的答案令我不满意,我保证一定会把你的事完完整整地捅出来。 “我是想杀李胜南。”其实明摆着的事,不知道为什么阮衿却说不出口,他紧紧咬着牙,“因为我忽然反悔,我不想跟他结婚,可他不愿意松口。” 李隅的脸上带着笑,却是不及眼底,“你觉得自己这么说很有说服力?仅仅只说出部分事实,那就不等于说谎了吗?” “那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阮衿一瞬不瞬地盯着李隅,像是充斥着坍塌成碎片的伤痛,“你也不能对我说谎,可以吗?” 阮衿看到李隅又重新握住了那个金属叉子,这或许是一个在传递不安的信号。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像是落到无底洞中的一阵风,空旷而萧肃,继续缓慢地向地面坠落着,“你有别的Omega吗?或者说,有正在考虑的交往对象,结婚对象……” 李隅摆弄着那个叉子,指腹来回摩挲着那冰凉笔直的金属,他很久很久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像是路过的蜻蜓,先是落在盘子上,又飞到那边的毯子,门把手,墙上的油画,几乎把这个屋子都彻底完全扫荡了一边。 直到最后才无处安放地飘回阮衿的身上,“有,正在考虑的交往对象。” 阮衿艰难地点了点头,感觉自己吞口水就像生咽下去一只异常聒噪的青蛙,它再不能被倾吐出来,只能深深藏在一个人的胃中。然后慢慢地缺氧憋死,腐朽,溃烂,然后被胃液融化。 “正在考虑的交往对象”听起来像不像当年李隅对薛寒所说的“还需再观望,但有人即将符合”呢? 阮衿当年不敢相信那个人是自己,而今天,李隅的观望对象,确实已经换成另一个人了。 白疏桐,阮衿昨晚看到这个名字之后就有去上网查,她就是那个马上要回国的白氏的大小姐。 她有一把再漂亮不过的人生履历,学业,事业,没有不成功的,获得的各种奖项都能塞满整个词条解释。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和李隅同在A国留学。 如果李隅已经确实对别人心动的话,自己剩下那些话就烂掉好了。没有谁会想要陷入和旧情人的纠缠不清的感情泥潭之中,他第一次见李隅就知道,自己带给他的痛苦是远远大于一切过往甜蜜的。 缺席了太久,那可能就真的已经错过了。 于是阮衿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李隅的眼睛,还是继续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他真的向来擅长如此,步入社会之后就更会撒谎了,他装出诚恳的模样,一字一顿地说,“我刚才所说的每一个字,就是全部的事实。” 李隅也回看着他,抚在咖啡杯的托盘上手指挪开了,五指向掌心内扣合拢,握成了拳。 他良久才说一句,“好。” 阮衿揉了揉自己因为睁得过分大而酸软的眼睛,他走过去,坐在李隅的桌前努力笑了笑,“上次去深城,我看你也是想给李胜南制造麻烦。那么我们是一个阵营的,我想跟你暂时合作一段时间,可以吗?” 限时的炮/友,限时的合作。 阮衿换回他的自由,而李隅,他将换回他想要的一切。他拙劣地模仿着李隅的语气和表情,像李隅面对着任何一个他的棋子,或者说合作伙伴一样,却是无比真心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