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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觉得同一个家庭里一起快乐长大的兄弟俩人,弟弟对哥哥的崇拜也就最多到这种程度了,很难超越了。想到这里,他就更高兴了一点,自己也并不是那么可怜,他和陆鸣都很好地长大了,虽然他们被面对了很残酷的家庭现实情况,但他们都没有被击垮,取得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对一个不到30岁的人来说,成为国内知名新生代导演,即将从MIT本科毕业,都可以说是一种成就,他们都有很好的未来。 可陆云不想去看《母星》。 校友群里的中国留学生也讨论起了《母星》的剧情,国内上映一周后,《母星》也在北美市场上映了,波士顿当地一家影院就有电影排片。 陆云拒绝了所有人提出的一同观影的邀请,他不打算看这部电影,更不打算和别人一起看。 那天忙完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陆云久违地去学校附近的一家中餐厅吃饭,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能把红烧rou烧得如此古怪难吃。 在吃完这顿口味奇特的中餐后,他独自一个人步行前往影院,他知道这个点有一场《母星》放映,他走到售票窗口,买了票,独自一个人坐在影院后排安静的角落里的位置上,戴上3D眼镜,等待电影播放。 《母星》并不是一部催泪的电影,一直到电影的最后一刻,它带给人的始终是一种震慑感与压迫感,提醒着人们在未知的、更高级的存在面前,如今的地球文明可能不值一提。 陆云却全程维持着一种想哭又不愿意哭的状态。直到电影散场,陆云也没有真正落泪。 陆鸣想表达的每一个想法都完美契合陆云对于这些问题的思考,有些想法是陆云很小的时候记录在日记本里的。平时读书的时候,陆云也会偶尔发现自己的想法原来早就被前人用极为精妙的语言阐述过了。 可像今天这样看到自己脑海中的想法,如此精准地用自己想象过的方式被搬到大荧幕上,这样高密度的想法重合,陆云还是第一次碰到。 他越想越难过,他是如此地欣赏陆鸣,如此地赞同他对于这个世界的种种思考,却从来没有机会亲自和他说这些感受。 陆云并不是没有机会见到陆鸣,如果他要求见面,相信陆鸣肯定会赴约的。 但这样的会面,怎么可能是正常的交谈机会呢?不过是揭开彼此的伤疤,把第一次见面时的闹剧重演一遍。 陆云是如此确信这一点,以至于他从未想过要真正地创造机会,和陆鸣见一面、聊一聊。 本科毕业后,陆云还是留在了波士顿,只是去了查尔斯河沿岸的另一所大学——哈佛,继续攻读PhD学位。 陆云攻读PhD学位的第三年颇有些废寝忘食的意味,一直到圣诞节来临,新年的钟声敲响,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意识到:2031年来了。 坐在波士顿留学生春晚的观众席上,看到台上站着的熟悉身影,陆云才在网上查了一下,确认眼前人确实是陆鸣,他来美国参加一个项目研讨,顺便来表演一个节目,和留学生一起庆祝新春。 散场的时候,陆云有些慌张,他很快地低着头往外走,却又在想自己会不会被陆鸣发现。又或者陆鸣会认识自己吗?应该是认识的,他们长得很像。 在陆云漫无边际地思考着一些没有答案的问题的时候,他被人拦了下来,抬头一看,是他此前只见过一次面的哥哥。 他很清楚地听到陆鸣对他说,“陆云,我们聊一聊,你知道我是你哥吧?” 这多少让陆云有些意外,他还在思考该怎么称呼陆鸣,他没想过陆鸣会说“我是你哥”。 在一家嘈杂的咖啡馆坐下,这是一个很适合用中文聊一些陈年往事,聊一些已经过去很久的青春期纠结的环境。因为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忙着聊自己的大计划,抱怨自己不靠谱的小组成员,或是哭诉自己上一段感情怎样终结,每个人都有太多的情绪要消化。他们两个人坐在这里也不显得特别,不会引起太多关注,他们可以专心地聊自己的事。 陆鸣主动打破沉默,“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关注过我的动向,我当演员当到一半,去NYU读了个硕士学位,又回国当导演了。” 陆云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应道:“我知道的。” 此时此刻,待在这里,和之前只打过一次照面的血缘意义上的弟弟面对面坐着,陆鸣并不是毫无尴尬的感觉。 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恨过陆云,不只是讨厌他,更恨他的存在,认为是他的来临正式宣告自己原本幸福的家庭的破裂。 后来陆鸣也想明白了,本质上,这不能怪陆云,不是陆云,也会有陆雨,是他父亲起了异心,要出轨,选择了背叛家庭,陆云和他一样,也要承担父亲行为带来的原生家庭的压力。 陆鸣这几年基本上不怎么和父亲陆风接触,但也不是完全断了往来,爷爷奶奶他还是会定时看望的。拍《母星》的那一年,陆鸣的工作行程很满,一直待在片场,抽不出时间回家。好不容易剧组放一次假,陆鸣特地赶去上海的爷爷奶奶家看望老人。 奶奶的那句话本意是要宽慰他,却让陆鸣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要紧的,你忙好了,我们想你了,就打开电视、手机,一样可以看到你的。” 陆鸣不知道是不是存在和他父亲和解的可能性。他并不真正恨他的父亲,一想到爸爸对mama的背叛,他就觉得自己不应该亲近父亲,这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渣男,他不应该和这样一个人达成和解,不然他mama生他和生一块叉烧又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