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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景发出长长的叹息。 梁楚静默片刻,他理解两位老人的辛苦,膝下唯一的女儿生死未明,那种焦灼和煎熬会让他们每晚都不能好睡。但他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不能给他希望。 梁楚实话实说:我其实进南dòng门,满打满算还不到二十天,我要不然回去问问陈先生?看他能不能帮忙。 空气好像静了静,紧接着,梁楚觉得脸颊好像让什么捏了一下。 梁楚呆了呆,下意识摸自己的脸:谁、谁掐我 板牙熊疑问的啊了一声。 梁楚说:有东西掐我。 板牙熊张望四周:没人掐您啊。 梁楚皱眉:不可能,我感觉的很清楚不仅是被掐了一下,脸上的ròu还被捏住,往旁边拽了拽的样子,虽然很轻很快,但他捕捉到了。 板牙熊揉揉眼睛:什么也没有呀,您是不是熬夜熬的出现幻觉了,别疑神疑鬼的,我就在这里看着呢,没人掐您。 梁楚抿唇,还有些怀疑,是他的幻觉吗? 梁楚低头,给板牙熊看脸,问它:那你看我脸有没有红,左边。 板牙熊仔细看了看:左边是比右边红点,是不是您刚刚自己搓脸搓的,我没看出来区别。 梁楚迟疑的应了一声,他刚才确实揉脸了,看了看陌生的周围,没有奇奇怪怪的东西。最近的障碍物也在三米开外,不会有人在瞬息之间偷袭,得逞以后还能全身而退不被发现。梁楚发了几秒钟的呆,真的是幻觉吗。 但也不免除其他可能,梁楚把背包抱得严实了一点:我得看好了,别把你给抢走了。 也许是yīn鬼gān的。掐他一把倒没事,如果把沈云淮抢跑了,他往哪儿找他去。 正是凌晨时分,天将亮未亮,世界正处于黑暗与光明的边缘,阳光小气吧啦的从东方挤出来轻轻薄薄的一撇,在高空张开,在万物之上铺了一层新生的曙光。 沈云淮眼神锐利,晨光初盛,近百年的岁月长河,把他孤单影只的抛在另一端,而对面的世界改天换日,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座座高楼拔地而起,平整而顺直的柏油马路通往远方。店面的招牌门面挂着彩色的灯,四轮的机械车时不时溜走一辆,街上行人寥寥,人手一部轻薄的机器,手指摩擦屏幕,果然是一点一点的。 沈云淮遥望远处,心qíng平静如一面坚冰,还活着的时候,长年独处,身边的事物变化很难对他产生什么影响,如果真的在意,这些年来,他又怎会主动偏居在世界之外。这些岁月成效显著,到底还是远疏了,沈云淮翻看手背,苍白不似正常人,分明有着同样年轻的脸庞,他却永远不会有年轻人的朝气和活力。过往历经的一切,早已把他和正常人分出了乙丑丁卯。 然而总会有人不识趣,不管当事人怎么想,不讲道理、又爱当家做主,执意要把他和阔别已久的人世牵上联系。 我要把你看好,别被别人抢走。 好像真的抱了个宝贝。 沈云淮黑深的眼睛眯起,凑近了看他,像是在注视一株破土而出的小嫩苗,晨光初降,养着又娇又嫩的枝叶迎接属于他的第一束阳光。心底莫名觉得温柔,沈云淮伸手碰他的头发,这次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怪不得这么厉害,孤身闯凶宅,不知qíng的还以为是艺高人胆大,原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无畏。反倒是老江湖没这个胆量。 沈云淮看着他被捏红了的半张脸,警惕地打量四周,连树厚也没放过,拨弄他头发的手几乎就此按下去,把他乱扭的脑袋拧正了。看什么呢,以为自己是小拨làng鼓呢? 梁楚拍收鬼袋,小声跟他说悄悄话:等会带你去坐车,出租车我们现在尽量还是不要了,节约比较光荣梁楚困难地说,说完这一段没有钱的往事他就自信多了,胡chuī八chuī道:等我赚到钱带你坐船坐飞机,外面真的很有意思,太阳快出来了,你听到汽车的鸣笛声了吗,比你在里面热闹多了是不是啊?等我有钱了给你买手机、买电脑,教你怎么玩,保证你会喜欢,就算撵你回去你也不回去,相信我。 虽然没有钱,但并不影响说大话,梁楚信口开河说了一堆,想着先把沈云淮稳住,别把那些yīn鬼给招出来了。而且赚钱不难,他学成出师了,接一单活怎么也得有万儿八千的,到时候教他上网,没有人可以抗拒网络的魅力。 想到这里梁楚充满了自信,自觉地对沈云淮足够好了,可沈云淮还是一声不吭,梁楚戳戳收鬼袋:好不好啊,你给点反应呗。 沈云淮默然半晌,才碰了碰收鬼袋,黑色的布面起伏一下,梁楚高兴起来,右手捂了捂鼓起来的部位,也算是给里面的沈云淮回应,然后拉上了背包拉链。 沈云淮眼眸深沉,方才那只手明明没拍在他身上,他说话也是对着收鬼袋,无端却有一种真的在他耳边呵气说话的错觉。小道士学艺不jīng,又不聪明,唇齿吞吐的呼吸也一定又轻又软。 忙完了沈云淮,梁楚看向坐在一旁的吴景,他想必很震惊,所以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说话。 梁楚有点尴尬,想着还是不讨人嫌了,站起来说:你可能不想看到我了唉,真的对不住,我不是故意骗你的。那你在这里吧,我去别的地方待会儿,那个吴兰他们要是不舒服你还可以找我,我不乱指挥,会帮你问别人。 吴景回过神来,连忙站起来说: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梁楚拍拍屁股上的碎叶:你不用自己难过还安慰我。 吴景一愣,摆手道:怎么会,大师,虽然你入门时间不长,但那里面有那么多鬼我是亲眼看到的,你还能全须全尾的进去出来,在我看来,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梁楚谦虚地想我也是耍了个小聪明,沈云淮当时没有防备我,我才抓住他的。然后跑出来的时候又跑得比较快这个理由好像站不住脚,反正跑出来了。 梁楚羞愧道:你不要叫我大师了,我承当不起。 吴景改口道:小师傅,看你比我小些。 梁楚叹气,唉,大师变小师。 梁楚说:你不要怪我骗你就好了。 称呼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 吴景笑了笑,看起来并不失望,毕竟有现在这样的jiāoqíng,对方还深感抱歉,就算是半桶水,半桶水看上去也有些真本事。请他做法事至少不会狮子大开口,怎么也会便宜一些。 机不可失,吴景抓住这个机会,说:小师傅,你的本事我看到了,你要是愿意我们就给你凑钱,尽量多凑,你就帮我找找我妹子吧!我叔我婶子现在五十多,这么多年找她,卖房卖地,头发也都白光了,说句不好听的,没几年活头了,临死之前得让他们见她一面啊! 梁楚不自信:唉,这个我信不过我自己,我还是回去帮你问问吧。 吴景神色黯然:南dòng门那种地方我们连门都进不去。 梁楚摸了摸下巴,跟着他一块着急,老人老了颐养天年,享天伦之乐,孩子是小幼崽,无忧无虑,梁楚一直认为老人和孩子不该受罪。 可他没办法啊梁楚看着吴景,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吴景说得对,南dòng门金钱至上,人qíng冷漠,这个道理他懂,世界上哪里有不拿钱白gān活的美事,又不是做慈善。可这规矩有时候太不讲qíng面,认钱不认人,钱必须够数,不够立马走人。而世间穷人永远是大多数,陈允升五百万接一个案子,而吴家兄妹,多了不说,五万拿得出来吗?几万块诚然算不上倾家dàng产,也是很可观的一笔负担。更何况,这笔钱还很有可能是那对可怜的老父母掏腰包。要真这样的话,那叫要钱吗?分明是要人命啊! 梁楚闭了闭眼,拿出记咒语的小册子,问了自己三遍:你可以吗? 梁楚想着,我可以试试,我不是有祖师爷赐的道行吗,天生该吃这碗饭,祖师爷保佑。 做了决定,梁楚看向吴景:给不了你什么保证,但我会尽力。 吴景大喜: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梁楚:啊? 吴景慌慌忙忙从裤兜里掏出梁楚之前给他的十几张符咒:我一张都没用,小师傅你看能不能用得上? 梁楚摆手:这是驱鬼符。 他还想问这么着急吗,话未出口又吞了下去,他没有资格和立场,无论是出于好心还是恶意问这句话。他们等了八年,而这八年里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