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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元升等了快一个时辰,人都快给雪盖了,打了四只,元升冻得牙关都哆嗦:大人,回吧,人都成冰凌棒子了。 我瞅着正啄食的一只野鸽:嘘,别说话,你要冷了你回去,要不你穿我的裘披。说着就要解了绶带给他穿。 元升拉住我,这可使不得,大人还是赶紧穿好,别冻着您,奴才不冷。 我看他穿的单薄,嘴唇都些微青了,安慰道:再打一只就回,行不?不然晚上烤了没你吃的。 我回头瞄着那只野鸽子拉开弹弓she中。元升屁颠屁颠的捡回来,回去时红玉和玲珑打打闹闹玩的正高兴,雪人儿堆得一人高。 玲珑见我过去笑着扬声道:大人看看这雪人堆得可好? 好好,今儿晚,玉堂里吃烤野鸽。我指了指元升手里的战果。 红玉走近道:大人冷了吧,回去吧,这冰天雪地的。 我搓了搓手:嗯。 红玉看着我冻的有些发红的手,忙拉着捂暖:我忘记让大人带护手了。冻坏了没? 我还瞅着那些鸟高兴道:没有,打鸟带着那个碍事。不带正好。 皇上,您慢着点儿,雪厚,当心绊着远远的听着元安气喘吁吁的叫。 回头见刘彻疾步往这儿来。走近了看着红玉拉着我的手,眉毛便抖了一抖,红玉登时吓得没了神,慌着跪倒问安。 刘彻垂着眼皮不吭声的瞄着红玉,我开口淡淡道:我方才打了几只鸟,手凉,你给我捂捂。 刘彻猛的抬了头,眼里一闪一闪亮起来,抓着我的手搓着,还咧着嘴笑的没皮没脸,今儿来便是要给你送东西,正好赶上用。 说完拿眼看了看元安,元安便捧过来一团狐狸皮似地东西,日前皇上猎了只白狐,这皮毛光滑柔亮实在不多见,便吩咐给大人做了双暖手套,大寒的天,大人现在用正好。 刘彻抓过给我戴上,问道:还冷么?回屋里去。 本就是要回去的,你来了才耽搁了。 我不过是寻个话茬,让他给我捂捂手,免得他迁怒了红玉,可倒好,捏着我的手走了一路也甩不脱,奴才们一个个眼擦得透亮,瞧着如此这般,便也知躲得远远儿的跟着。 脸丢到这个份儿上也就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二十一世纪的人,最丢得起的便是脸皮和良心了 回屋后我脱了手上的狐皮手套扔在一旁,整日一趟一趟的跑,不是送件衣就是送盘点心,你这皇帝做的很闲么,还是御史中丞处的奴才们不想要脑袋了? 自然不是我就是想见见你,想 闭嘴既然不闲就滚回去批折子,该做什么做什么。 他侧首趴在案头,一脸无辜,这都歇了几个月,眼见你的病都已大好了,怎么能还这样躲在玉堂,自该是同之前一样每日陪我上朝、阅折子、读书你不知道,这些日子你不在我都忙得像头猪。 忙得像猪?猪很忙么?我一时没抓到他话里的要害。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我,那是啊,忙着吃忙着睡。 刘彻拖着我往寝殿去:陪我睡会儿,昨晚忙到半夜,累得很。 我忙问道:我什么都不会,为何还要陪你上朝?你就不怕出了什么岔子?我看书看得多就觉得累神,日子久了不好,你自己忙吧,别折腾我。 我坐在塌边,刘彻翻身躺下,拉着条薄被盖着,累了也没关系,宫里补品多得是,人参燕窝鹿茸你只管当饭吃。养得起你。 我狠狠推了一把他的脑袋,你当我是猪么? 他反手抓住我的手腕,闭着眼笑道:你说是,那便是了。 我一气之下把他推下g,自己躺上去:皇上万金之躯,可不能睡在我这猪圈,您还是另择宝地吧。 刘彻七手八脚的爬上来,有些无奈道:我也觉得我是自轻自贱,普天之下倾国倾城国色天香的美人儿仓里的米粟一般多,却偏生非要贴上你这么个xing子凉薄的,只把我这打小就众星捧月的天子,搞得好似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也不知上辈子欠了你多少钱。 我转过身去:累了就睡,哪里那么多话 他似乎有些迷糊,却还絮叨着念:你看,猫一般的脾xing,心qíng好了还能乖乖的蜷着懒洋洋的喜人,心qíng差了就挠人一爪子,叫人觉着又疼又痒你说,我若狠心一些,整日把你捆在身边倒也省事,可又一千万个不舍得,实在不想你恨我呢 越说越不着谱。我紧抿着嘴只当什么也没听见。等了半晌,不见有什么动静,我往外挪了挪,正准备掀了被下榻,他又动了一动,手里捏着被边儿往我脖子里塞,含糊着:睡好别乱动小心着凉 我只觉得额角的血管突突的抖了一抖。若是平时,本该怒不可竭,可现下却心生凉意。究竟还是对刘彻有些不忍。 将睡时,无意的斜过身,刘彻近在身侧,双目紧闭,唇轻启,眉间微微锁着,似是心事重重,明明年少之岁,却一副历尽世事的模样,说不上心疼,却是有种想替他为难替他排解的心思 他说若没了我,他便就只是个皇帝,不是刘彻了,其实那样有何不好,作为一个皇帝,他尽可以为所yù为,但做他自己,有太多羁绊挂牵。 我把他的手往被下塞了塞才睡下。 再醒来时已过了掌灯时刻,红玉过来递水,大人醒了,皇上这会儿在园子里呢。 我拢了拢袖摆:在园子里做什么?他以为自己是北极熊么? 红玉肯定不知道北极熊是个什么东西,但听得一个熊字也笑了:那倒不是,皇上说今晚雪景出奇的好,jiāo待了说等大人醒了也过去。红玉说着正往我身上裹一件大氅。 我打掉她手里的衣:我不去。说完转身坐下吃了一口点心。 红玉噗通跪倒,颤声道:大人,还是,还是去吧。 我看着红玉怯的脸色发白,只把牙咬得咯咯响:你说,他又对你说了什么?是不是我若不去你们就要掉脑袋?我倒是该去问问他算什么狗屁皇帝。 红玉爬过来抱住我的脚,哭道:大人千万不要因为这些琐事去惹皇上生气,红玉知道,皇上也是不得已,大人病了一次不记得皇上,他比谁都难受,若是玉堂的奴才都死光可以让大人记起皇上,奴才们也是甘愿的。 我立在门口,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红玉,心里刀绞似的,我弯了腰拉她起身,我听你的就是 她捏着袖子擦擦脸:大人不要怪红玉多嘴,从前大人好好的时候,皇上从来不会为难玉堂的奴才,更不会用我们的命来qiáng求大人做什么事,只是现下皇上也是没有办法,大人死活不肯听他的,就像上次去看玉昙花,皇上责备红玉去取香料的事,他意不在责罚奴婢,是说给大人听的,只想让大人同他出去走走。今日在雪地里也一样,皇上知道大人不忍奴婢受罚,是故意在等大人说那句话 我牵qiáng的笑笑:红玉啊红玉,刘彻掘了坑,你就顺着他把我往里推。你倒是对他忠诚 红玉正理着我前襟的手突地一停,眼泪就刷刷的流,尤其隆重恭敬的跪了叩头:大人,红玉想知道,大人是不是真觉得如此与皇上相处,如刀剜心,若大人当真不愿,红玉愿违圣意,哪怕如蛾逐火也无怨言。红玉的命本就是大人给的,能如此在玉堂伺候大人安然无尤红玉此生足矣。只是,红玉怕到头来,大人苦了皇上苦了自己 我望着门外又渐渐大起来的雪片儿,斜风卷着,狂舞如沙,愣了半晌缓缓道:皇上对我好,我也该知恩图报,是不是?他到底是个皇帝 红玉依旧轻轻啜泣:大人错了,皇上想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大汉朝的皇帝,独独不愿让大人这么想。 我知道,他在哪儿,我这就过去,时候也不早了。 红玉起身道:就在清飞亭,这会雪又大了,我去取斗笠,陪大人一同过去。 出了玉堂,远远瞧见清飞亭里篝火耀耀,在铺天盖地的皑皑白雪中,显得热气腾漫dòng亮人心,刚到亭里,红玉忙蹲□扫我靴上沾的雪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