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节
“知道你们有船能行到中原, 可那些羊奴真敢与你做生意吗?” “他们可分辨不出东胡部还是西胡部,在他们眼中,你们与我都是一样的, 都是暴虐嗜杀的胡人,见了就要动刀枪拼命。而且我还可以给你交个实底, 在中原有左王的盟友, 东胡三若不答应左王的条件,就永远不可能和业朝做生意!” 呯——! 图罕飞起一脚, 将塞牧重重踢到一边。 塞牧被踢得嘴角流血,但态度却没有半丝软化, 反而越发嚣张地挑衅道。 “小心点老头子, 我可是左王殿下的使者。我要是死在南石,你们就等着左王的大军彻底封锁东胡三部吧!” “要么乖乖借船,开放克腾山关口, 左谷蠡王赐予你们共享繁华的机会,不然就只有能被困死……” 他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图罕一脚踢了个滚。 “你先让南石做西胡人的奴隶,做梦!” 老头怒斥道。 塞牧吐了一口血沫出来,脸上充满毫不掩饰的恶意。 “我做梦?” “人不吃盐能坚持多久,等你们气力不足,克腾山口迟早要守不住。哦,对了,你们还可以违背祖训和对天神的誓言,砍掉克腾山的树木,烧锅煎煮海水。” 塞牧嗤笑。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 “左王的盟友在入海口和海边沿线都布下哨卡,见到东胡人的船就会攻击,你们根本闯不过去的,死了这条心吧!” 图罕被气得浑身发抖。 他拎着弯刀走到海丽妲的面前,刀尖第一次对准了亲生女儿。 “阿爸和部族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为什么要这样?!” 海丽妲梗着脖子,咬牙回道。 “阿爸和部族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是为了部族!” 听她这样说,图罕痛心疾首。 “你为了部族,就要勾结西胡困死族人?还混淆家族的血脉?” “投靠西胡部族总比业人好!圣巫说了,草原部族都是天神的子民,西胡占领中原,我们也能享受荣华,这是天神的旨意。” “业人孱弱,既狡猾又贪婪,凭什么占据肥美的土地和无尽的财富?!草原以强者为尊,部族比业人强悍太多,我们理应得到最好的!” 海丽妲毫不示弱,她把矛头转向克雷。 “三哥才是背叛者,他娶了一个业人做妻子,生下的孩子有一半业人血统,给业人养大,混淆家族血脉的人是叶苏力才对!” 说到这里,海丽妲的咬着牙,眼中几乎要淬出火。 “阿爸说没什么对不起我,那我便要问问阿爸,同样是混了血脉的孩子,凭什么我的儿子就不能成为南石的首领?!” “阿奇朵又聪明又健壮,比部族里的孩子都厉害,就因为他有一半的西胡血统,他连阿姊那个傻儿子都比不了?!” 她伸出手,指尖点指着克雷。 “这个崽子,他有一半的业人血统,他甚至长得和我们都不一样,怎么可能与我们一条心,业人的血就比西胡人高贵吗阿爸!”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尖利到刺耳。 图罕不说话了。 海丽妲已经歪了心思,只要不选她儿子做继承人,说什么都会让她被亏待。 自从两个儿子战死沙场,图罕的心就冷了。他不强求自家儿孙成为下任族长,不然也不会任由海丽妲养育塞牧,而不亲自带在身边栽培。 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着几个孙辈长大,护佑部族平安。除此以外,再无他想。 可他没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以后,两个女儿竟然都起了心思。 尤其是小女儿海丽妲,不但勾结外族,还暗中对自己的亲侄子下手,完全不顾及血脉亲情! 罢了,罢了。 图罕忽然间心灰意冷。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海丽妲等人关入牢房,自己坐在院中发呆。 良久,老头抬起头,伸手招呼克雷到身前,摸了摸小孩的头。 “别听你阿姑瞎说,阿爷和部族都是欢迎你的。” “你是你阿爸的儿子,也是阿爷唯一的孙子,阿爷会护你平安的。” 克雷点了点头,扑进阿爷的怀里抱住他,略笨拙地拍着老人的后背,一如当年他娘亲还在世时安抚他的动作。 爷孙二人互相依靠,都沉浸在难得的温情中。 夕阳的光斜斜照入院中,洒落满地金色的光芒。南石的局势已然风雨飘摇,但在此时此刻,竟然也有了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 宁非和封恺默默避进了厢房,将空间留给在这对祖孙。 “你觉得南石人会屈服吗?” 宁锯子略有些忧心。 左谷蠡王显然蓄谋已久,一早就做好了布置,想必不会轻易让南石逃脱。一旦南石屈服,海丽妲和塞牧就会翻身,那克雷可就危险了。 “应该不会。” 封恺面色沉稳,淡声说道。 “东胡三部与西胡人有旧仇,此次左谷蠡王明显仗势欺人。真要应下,南石就会成为西莫支海的奴隶,图罕不会看不出。” “不过话不能说死,不排除城中还有海丽妲的支持者,我们可以先观望一下,做好最坏的准备。” 所谓的最坏准备,那自然就是跑路了。 从南石跑路不现实,只能退回白克部,另谋它法。 这一夜,南石城中灯火通明。宁非和封恺站在高坡上,看到南石的大船扬帆起航,连夜奔赴出海口。 虽然塞牧说的厉害,但南石人显然没有被吓到,图罕族长派出最好的船手出海,既是向族人表明绝不屈服的态度,又是在试探西胡人的底牌。 码头上,火把照亮了河水,南石族人群情激奋。 但宁非却并不乐观。 塞牧下午表现得太过从容,太过淡定,看得出不是在虚张声势,而是西胡人心里真是有底。 果然,天刚亮的时候,城中忽然起了喧哗声。 宁非起身下床,透过窗板的缝隙看到南石人抬着几名受伤的船手,正急匆匆地去找族医。 他走出屋子,看到封恺正站在院中。 见他出来,男人也没多问,直接说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失败了。” “船在阿木尔河口遭遇了埋伏,南石的船速比不了西胡的快船,掉头转向又不如对方灵巧,损失了好几个船手。” 听他这样说,宁矩子的心就是一沉。 船要出了阿木尔河才能入海,再往南行驶一段可到乌知河入海口。 若是连阿木尔河都过不去,从乌知河回九凌城根本是在做梦。 “那图罕怎么说?” 封恺的眼中闪过一抹微光。 “图罕刚刚命人砍了塞牧和门蜡一家人的脑袋,囚禁了海丽妲。” 宁非点了点头。 “图罕是条硬汉。” 他看向封恺,“暮野兄,南石族长有这样的心气,我觉得我们上场的时候到了。” 这话听着嚣张,男人却笑得纵容。 “好。” 议事堂中,图罕面沉似水。 他一夜未眠,好容易等到了回船的消息,结果却是噩耗。 左谷蠡王是真的封锁了阿木尔河的入海口,三步一卡五步一哨,船一出南石就被人盯上,西胡人的快船像草原狼一样穷追不放。大船吃水重,在河中不若西胡人的快船灵活,打起架来非常吃亏。 没有海水就无法煎盐,左谷蠡王是真想把南石人困死! 部族被激出了火气,图罕索性砍死了塞牧和门蜡一家,准备与西胡人死扛到底,南石绝不屈服! 但生气归生气,身为族长还是要保持冷静的头脑。 现在部族内的存盐勉强能坚持半月,接下来要怎么办,图罕一筹莫展。 正这个时候,族人回报,说送克雷回来的那两名业人求见。 图罕皱了皱眉,但还是礼貌地请二人进来。 有恩于也山家,就算急得火上房,南石人也不能怠慢恩人。 图罕挤出一个笑容。 “二位清早过来,是……” 宁非也没啰嗦,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昨日听见那个西胡人说封锁商路和海口,想以盐荒困住贵部,可是真有其事?” 听他问起这个,图罕心里有些不舒服。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半点没有隐瞒的意思。 “的确是这样。” “西胡的左谷蠡王封锁了海口,之前还想用船送两位回程,现在看怕是不容易了。” “那倒是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