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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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布置完后,梦泽君方才让他们离去,梦境间的连接完全解除,眼下只剩温如岚的梦了。 依然是阴郁的灰色,梦泽君看着这灰色的天空,灰色的屋舍,琢磨了一会儿,如果不能化解温如岚心中的怨恨,对方仍然有堕落成梦魇的可能,但是要怎么化解呢... 梦泽君其实没什么经验,毕竟他又没带过孩子,更不会开导别人,他惯常是独来独往的。 不过他很快想到了主意,小孩子嘛,带出去玩玩,还不是什么不开心的都忘了? 而且在玩这一道上,他最擅长不过了。虽然年纪不小,但他的性格却并不沉稳,反而很爱玩,他喜欢周游梦境,也喜欢在有趣的梦境中玩乐。 开导的方法一个都不会,但是说到怎么玩,他能一下说出七八个来。 梦泽君说走就走,牵起温如岚的手,说了一声:“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去什么好玩的地方?温如岚其实不太想知道,无论那个地方多好玩,温如岚都是不太愿意去的。 毕竟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姓名和身份,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伤害自己,他在对方面前必须时刻保持伪装,这已经让他提心吊胆,紧张不已,哪有心思玩乐。 可他又不敢拒绝,他害怕对方会生气,他只得讨好的应和了一声。 像之前一样,梦泽君没有看破他的精湛演技,只当对方也想要跟他去玩。他拉着温如岚就走,长腿一迈,便从温如岚的梦境跨越到了另一重梦境里。 是之前他刚刚才离开的仲夏夜之梦,今夜还没有结束,这个满是焰火的梦也还没有结束。 梦泽君带着温如岚来到这个梦中时,新一轮的烟花刚好升上天空,仿若灿烂的流星,烟花在最高点炸裂,漆黑的夜幕上满是五光十色的,不同于温如岚灰色梦境的绚烂焰火。 而夜幕下方,是涌动的、欢呼着庆祝焰火晚会的人群。他们有的跟朋友前来,有的则拖家带口,带着孩子的父亲为了能让孩子看烟花看的更清楚,便将孩子驼到了肩膀上。 梦泽君有样学样,他也把温如岚背了起来,让对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仗着自己身材的高大,让温如岚观赏焰火的角度比旁人都要高上一截。 又一轮烟花在空中绽放,这回的烟花比之前还要壮丽,而且不再是胡乱的散射,而是汇聚成了心形。 人群中响起更加激动的呼声,梦泽君加入其中,他跟着人群一起欢庆,丝毫没有身为神的架子,就连他身上的服饰,都在进入这个梦境时自动改变了,他混在里边,仿佛就只是这梦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庆祝焰火晚会的人。 这热闹的晚会中,人们都在欢呼庆祝,只除了一个例外,温如岚看着这些绚烂的烟花,内心毫无波动,并且面无表情。 要只是看烟花还好,但这个男人偏偏把他放到了肩膀上,这个位置很亲昵,可也很容易掉下去。 父子之间无所谓,因为父子双方彼此信任,孩子信任父亲会托住自己。可温如岚和梦泽君就没有了,他跟对方在今晚的梦里第一次见面,姓名身份全都不知道,信任是半分都没有。 坐在对方肩膀上,他根本没有心思看烟花,只担心自己会不小心摔下去。 当然,坐在这里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好处就是他不用再伪装自己的表情,因为这个位置对方看不到自己的脸。 他可以保持面无表情,而不是扬着虚假的笑容。 他并不为此地热闹喜庆的氛围所感染,沉稳的像个老气横秋的先生,反倒是背着他的这个年纪不知道几个零的神,玩的很投入也很忘我。 光看烟火还不够,梦泽君甚至还加入了地面上舞火龙的队伍,一群人排成长队,手里举着龙身的一截,然后在长街上奔跑,舞动灯火做成的火龙。 奔跑时,身体起起伏伏,温如岚紧紧的攥着他的衣服,就害怕自己会被这个玩的太投入的男人给摔下来。 好不容易平安跑到了终点吧,还没消停一会儿,梦泽君又有了新的乐子,他加入了赛灯船的比赛,规则是两人一组,共同驾驶缀满花灯的小木船,去往河中央夺得花灯,最快返回的那条船就是赢家,会获得奖金。 两人一组,那自然是两人才能报名,梦泽君的队友是谁呢,当然是温如岚。 温如岚刚刚才八岁,身形又比同龄人小,船桨都拿不动,梦泽君也没准备让他帮忙划,就只是让对方凑个数。 他让温如岚在船上坐好后,就卖力的划了起来,在比赛开始时,岸边就有人擂鼓,各组选手都在鼓点中奋力向前,永争第一。 梦泽君也不例外,他倒不是想争个胜负,就仅仅是喜欢这种比赛的乐趣。 不过,这种乐趣,温如岚是一点都体会不到的。他好不容易从肩膀上下来,就到了更颠簸的木船上,木船在水面上起伏时,颠的他直想吐。 偏偏这时候对方又能看到他的表情了,他还不能表现出不情愿或是难受,他只得憋着,憋了一路。 终于,憋到了比赛结束,他们到底还是没拿到第一,梦泽君虽然划的卖力,体力也远胜常人,但无奈队友太拖后腿,相当于他们队只有一个人。 他们没拿到奖金,只得了个算是安慰奖的花灯。梦泽君倒也挺满意,毕竟奖金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的乐趣。 他将花灯递给一直低着头的温如岚,笑着问对方:“玩的开心吗?” 温如岚抬起头,扬起灿烂的微笑:“开心。” 不,他一点都不开心。温如岚心想。 第115章 他们又在烟花晚会上玩了一会儿, 主要是梦泽君在玩,温如岚则假装在玩,相处倒也很融洽。 不过梦总有结束的时候, 这个盛着夏日绚烂焰火的梦要结束了,温如岚的梦也要结束了, 他该醒了。 在天亮之际,梦泽君带着温如岚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梦中。 梦泽君心想着今晚玩的那么开心, 温如岚内心的怨恨总该消退一点了吧? 可他真正回到温如岚的梦里时, 看到的却是如之前一般无二的, 阴郁沉闷的灰色。 梦泽君不由低头看了一眼, 这个还不到他腰高的孩子提着花灯, 问对方玩的开不开心时一口一个开心, 可实际上,这个灰色的梦已经说明了一切。 温如岚露馅了。 并且他还不知道,在发觉男人看向自己时,他再次扯起了灿烂的微笑, 看起来阳光又可爱。 可他内心深处的阴暗如实反馈到了梦中,比他脸上做出的表情更加有可信度, 梦泽君终于发现了这个孩子一直在骗自己。 他倒不是很生气,稍微一想就能想到对方为什么要装的很开心,无非是害怕自己会发火,所以一直在配合讨好自己。 他就是有点挫败,他明明就玩的很开心啊!这孩子怎么就不为所动呢! 真是难以理解。 梦泽君理解不了,不过他也没有戳穿对方,他只是蹲下身,戳了戳温如岚虚假的笑脸。 男人修长的指尖放到自己脸上时,温如岚僵硬了一瞬, 他有些慌张,但还是强撑着镇定,没有躲开,脸上的笑容也依然灿烂。 可越是灿烂,梦泽君就越是挫败,就算玩的不开心,也不至于这么害怕自己吧? 算了算了,反正他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耐心,他走过那么多大江大河,见过那么多大风大浪,就不信自己会栽在这么个八岁大的孩子面前。 时间也快到了,温如岚也该结束这个梦境了。梦泽君最后扯了扯温如岚细嫩的小脸,将其虚伪的笑容捏的变形消失了才肯罢手。 “梦该醒了。”他将手指伸到温如岚眼前,微笑着说:“明天见。” 然后,他打了个响指。 温如岚都来不及反应,他只感觉自己被一片白茫所包裹,再睁开眼,就是熟悉的卧室天花板。 他望着空荡的房间茫然了片刻,有些分不清梦里的经历到底是他构想出来的,还是确实有那么一个奇奇怪怪的男人,说自己有控制梦境的能力,阻止了自己杀死那些讨厌的人后,又带他去烟火晚会上玩了一夜。 光是回忆,那些在男人肩膀上,和木船上颠簸的感觉就又涌上来了,温如岚拍了拍胸口,觉得这应该不是他想象出来的,毕竟这因为眩晕而恶心想吐的感觉太真实了。 既然是真的话...那男人最后跟自己说...明天见? 温如岚一点都不想见,明天不想,后天也不想,大后天更不想。 可对方太奇怪了,力量也很奇怪,梦中的一切好像都尽在对方的掌控。如果他睡着的话,是不是一定会到梦里,然后见到对方? 想到这里,温如岚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要离床远远的,不让自己再睡着。 他起床去洗漱,今天是周一,他要去上学。 他搬着板凳站在洗漱台前,他身高不够,这洗漱台他必须要踩着什么才能够到。 这洗漱台是设计给成人使用的,也有儿童款的洗漱台,就是价格昂贵了点,而且孩子很快会长大,到时候还得换,一般的家庭不会折腾这个。不过温家有钱,也有能力折腾,他那位哥哥温宏彦就有儿童款的洗漱台,不光如此,对方还有精心设计过的,贴着好看的墙纸,有着各种各样玩具的卧室。 不像他这间卧室,虽然面积也不小,家具也都是价值不菲的高档货。可他这间卧室没有任何装饰物,也没有任何真正属于他的东西,冰冷又单调,像是个临时收拾出来的客房,住在这里不会感到家的温馨,只有种寄宿在别人家的疏离和谨小慎微。 自从他生母死后,他就被接进了温家,住进了温家的祖宅。温如岚倒也没有很不自在,毕竟他在生母身边,同样不像是在家里。 家这个词对他遥远又陌生,他大概一辈子都无法企及。 温如岚不在意这些,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东西,他自然也不会舍不得。 他洗漱完后就自个背上书包,去楼下的厨房拿了点早餐。温家是很传统的家族,规矩很多,例如早上一定要一家人一起吃早饭。 现在还很早,要再过一会儿,温父温母才会下楼,温宏彦会更晚一点,要佣人去三催四请,才能把这个金贵的小少爷叫醒。 然后,这一家人会坐在客厅的餐桌上一起吃早饭,那只黑背狼狗则趴在桌下。至于温如岚,他不想去那里,那里也没有他的位置。 无论是早餐中餐还是晚餐,他都跟佣人一起在厨房吃,从来不上温家的主桌。 像往常一样拿了点早餐后,温如岚就提前出门上学了,哪怕这个时间还很早,跟他同在一所小学,有着同样上课时间的温宏彦甚至还没起床。 但他每天都是那么早的,他不光要避开这家人一起吃早饭的时间,还要避开温宏彦上学的时间。 温宏彦有司机接送上学,温如岚跟他顺路,温家的车又不小,多他一个,绰绰有余。 可他只坐过一次那辆车,事后就被温宏彦狠狠教训了一顿,温宏彦对他拳打脚踢,嚷嚷着不允许他再跟自己坐同一辆车,在学校里更是不能让温宏彦看见。 温宏彦动起手来毫不留情,他根本不知道轻重,也不在意会有什么后果,他的父母不会管他这些。 温母眼看着温宏彦动手打温如岚,也只是簇了簇眉,让佣人将温如岚拉开后,检查了下自己儿子没受伤,才慢悠悠的来了一句:“有事好好说,打伤了怎么办?” 这个打伤了,指的必然不是温如岚,而是她的宝贝儿子温宏彦,她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浑身青紫的温如岚,根本不在意对方受不受伤。 从那天起,温如岚就只能自己走路去上学了,温父也知道这件事,但他同样不管。 温家离学校的路程不远也不近,温如岚这么个八岁的孩子倒也走得下来,就是每天都得起的早点。 这倒也挺好,至少他不用见到那讨厌的一家三口以及那条狗。 温如岚拿完早餐后离开了温家,这一天就像是他往常的每一天一样,他独自吃早餐,独自上学,路过花园时,那只被拴在狗屋旁的狼狗还会冲着他“汪汪”叫,像是没有狗绳的约束,就会扑上来咬他一样。 这狗也不是天生好斗,它对温家其他佣人,或者客人都不会这么凶恶,唯独对温如岚这样凶狠。 这全赖温宏彦的教导,每次它对温如岚呲起牙齿,或者“汪汪”叫着的时候,温宏彦就会奖励它,久而久之,它就习惯起欺负温如岚了。 狗仗人势。总有一天,他要把这条狗,连带着温家这些人全宰了。 温如岚发着狠誓,每次路过花园,被这条狗的凶恶叫声吓到的时候他都会发这样恶毒的誓。 可今天没有,因为这条狼狗没有叫。 温如岚有些奇怪的朝狗屋看了一眼,就看到那只高大又吓人的黑背狼狗,全无往日的威风,此刻正蜷缩在狗屋里,瑟瑟发抖着,间或还呜咽两声。 温如岚愣了一下,随即联想到了昨夜的梦,他想起这条狗被咬秃了毛的样子,嘴角不由扬起了笑容。 他的心情一下变得很愉快,步伐轻快的就上学去了。 温宏彦比他大三岁,他们虽然在同一所小学,却在不同的年级,也在不同的教学楼,一般不会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