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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我们小时候,你还从马上摔下来过,好像从那以后你再没骑过马。

    陶慕嘉不知道说什么,廉查说着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他完全插不上话。

    我们从齐国做人质回来之后,你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很少和我主动说话了。廉查转头看向他,只能看见他低着头的侧颜,眼中亮晶晶的光芒弱下去。

    当年我母妃住的昭华宫烧了一场大火,你第一个来救我。

    陛下今日为何忆起往昔。

    廉查呼出一口气,热气在寒冷的气温中化成白雾,模糊了他的面容。

    待会到了地方再告诉你吧。

    陶慕嘉看着廉查藏在帽子下的面容,看到了沧桑。

    明明还是名年轻君王,却好像已经过了几十岁一样,也不知道这是错觉,还是真实。

    廉查牵着他走过了大街小巷,穿过了城门,向远郊走去,人群渐渐减少,眼前渐渐出现更为庞大的建筑,它在苍天之下,如黑铁一般矗立。

    第72章 明月见江山

    这座建筑好似一座城池,然而又并非一座城池,它由泛着冷光的铁甲围成,旗帜在四角迎风招展,越走进越看不见它的全貌,它变成了高耸的屏障横亘在人与山川之间。

    穿着铁甲的骑兵围着建筑一字排开,两个守卫迎上来,廉查对他们出示了令牌,两人返回去,示意上方的人开门。

    陶慕嘉在墙下仰望上方,只能看见变成黑点的守卫和诛字旗。廉查拽着他的缰绳往里去,过了城门下马,把马交给马夫,单独带着陶慕嘉走上了城墙。

    陶慕嘉随着廉查在陡峭的城墙楼梯上行走,他有很多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廉查感受到他的沉默,主动问起来,你可知道这个地方是做什么用的

    陶慕嘉侧过头看向下方,成千上万的士兵整齐划一地cao练,数不清的高头大马在马厩里吃着草,另有一排连着一排的骑兵在进行训练,十几人组成的小队训练有素地进行巡逻。

    这个地方几乎有聚阳城的一半,角落里四个大谷仓堆了上千石粮草。

    陛下的军队

    廉查笑笑,滕罗,你一向都懂我。

    两人终于站到了城墙上,寒风呼啸,刮得人脸生疼,下方的口号声也随着风传入他们的耳朵,震耳发聩。陶慕嘉转头看向聚阳城的方向,恰能看见司天阁的天阁,整个聚阳城也能清晰地映入眼中。

    廉查负手而立,同他一起看着遥远的聚阳城。

    从这里,能看到廉国最繁盛的地方。

    是。

    可你知道吗,从这里往东,都是大片大片贫瘠的土地,都是我廉国的土地。

    ,臣知道。

    咱们君臣间好久没有推心置腹说说话了,孤今日带你来,就是想让你看看,看看孤的天下。

    陶慕嘉沉默着。

    自从做人质回来,你很少与我说话,我知道,你在心里总是不赞同我向外扩张,但你要明白,弱rou强食,我不去打别人,别人就要来打我,不是我非要打,是他们逼着我打,廉国已经到了不得不对外扩张的时候。廉查一番话说得有些激动,他眼中仿佛有熊熊战火烈烈燃烧,他转过头看见一脸冷漠的陶慕嘉,被泼了盆冷水似的哽住了。

    廉查凝视了他半晌,问道:还是说,你同我在齐国说得那些千秋霸业都是一纸空谈

    陶慕嘉垂下眼眸,脸上还是那般平静,心里却道是无可奈何。

    陛下想要千秋霸业,便当从民生做起,现天灾刚平,陛下应当使民众休养生息,不宜征战,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心向背者失天下,陛下并非不懂。

    廉查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为我得民心的人,应当是你,还请国师大人认清自己所在的位置,在什么位置上做什么事。

    陶慕嘉不禁觉得好笑,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廉查还真把滕罗当神的代言人,让他告诉民众廉国是天佑之国,自己只管打仗便可,这样想来,又觉得十分可悲。

    陛下既要我为陛下得民心,为何不愿意推迟出兵时间

    时间廉查疯癫地笑起来,孤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你还要孤浪费时间,廉国土地贫瘠,再延迟,你给他们饭吃吗孤就告诉你,孤没有时间了!你想打也得打,不想打也得打,孤今天与你说这些是给你个警告,别在朝上说些动摇人心的话,否则连你一同问斩!

    陶慕嘉看着他,睫毛上都结了一层霜,他感到愤怒,但还有一丝心痛隐藏在感情的角落。

    想来滕罗当年也和廉查有同样的抱负,一起打天下,合纵连横,成立一方霸业,可如今,两人早已分道扬镳,在滕罗卜算天命却没有告诉廉查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他双臂抬起,划半圆合在一起,两手相叠,向廉查行大礼。

    谨遵陛下旨意。

    额头上青筋暴跳的廉查,一瞬间僵硬了,他看着面前这个向他鞠躬的人,明明说着谨遵旨意,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从未想过这个人的目光可以这样疏远。

    廉查吸了吸鼻子,风太冷,眼睛鼻子都被吹得通红,他的声音放低下来,起来吧,当我诛字军铁蹄踏破中原之时,你便是廉国的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