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逍遥谷中逍遥人（三）

    程问晓见肖遥离开，自语道：“这位太师叔当真是隐世高人，洪仁刚武功那么高强竟也敌不过他。只是他为何不出手杀了洪仁刚，他说当年已经造下太多杀孽，如今不想多作杀孽，哼，多杀一个洪仁刚又怎么多作杀孽了……”

    又想到若是肖遥来得早了，那么楚湘也不会被洪仁刚所杀。一时黯然神伤，想到以前与楚湘在武当山的日子，当真是快活无比。虽说楚湘喜欢捉弄他，生气过了也就和好了，这时她却已成为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程问晓站起身来，越想越加感悲，道：“小师妹向来贪玩，总爱捉弄师兄弟。现在她一个人死在悬崖之下，定然孤独无比。我得去把她的尸体带回来，好好安葬了。”

    想要行动时又想到自已右臂刚刚续上，不能使剑。若是出去遇上敌人那就绝无生幸之理了，但若不尽快将楚湘尸体带回，这武当山上飞禽走兽甚多，若是让狼把尸体叼去了，又或是让鹰把尸体带走了，那以后想拜祭也是无处可寻。

    越想越加混乱，向前乱走而去。不觉到了一间草屋前，他走进草屋，见里面床桌碗筷俱全，都是木头削成，甚是简陋。

    程问晓道：“这应该是太师叔平时睡觉的地方吧。我住了他的屋子，他又该去哪睡觉呢？”想到这又想退出去在外面睡，忽又想道：“我真是傻了，太师叔如此世外高人，又何愁没有地方睡觉呢？”

    他在桌子上倒了两杯水喝下，想起先前那两只灵猿，自思道：“那两只猴子也当真有了灵性，竟能供太师叔使唤。这样子他想吃什么蔬果也不用自已动手了。想来太师叔也是灵善，才能使动得了这些猴子。他说他在逍遥谷中住着，也不知多少年了，不过听他说话口音，似有许久未曾开口，应该在这待了不久了。以前我和小师妹也来这玩过，怎么没见到这间草屋？哦，对了，这草屋立在深处，我和小师妹也不曾进来过。”渐渐感到疲惫了，倚在床边刚眯下眼便睡着了。

    程问晓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生，一会梦见师父师叔尽被一个恐怖的男子刺瞎，一会梦见天降大火，差点烧死自已，大火之中，师父与几位师叔仍胡乱舞剑，口中啊啊乱叫，也不知说什么，最后在大火中被烧成飞灰，一会又梦见楚湘摔入悬崖，口中还叫道：“问晓！问晓！你为什么不来陪我，我怕！”

    程问晓“啊”的一声，惊醒了过来，叫道：“小师妹，小师妹！”看见周围环境，这才知道是在做梦。只是梦中发生的事仍回荡在脑海中，久久不能压住恐惧。

    程问晓起身下床，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右臂痛彻骨髓。看向手臂，见有些鲜血渗了出来。想来梦中惊恐，挥动右手，致使手臂伤口迸裂，鲜血流出。

    他咬牙忍着痛，坐在床上，想到楚湘在梦中叫他名字，说为什么不去陪她。心道：“小师妹死后，一定很孤独，她一个人在悬崖之下无人说话，肯定怨我不能去陪他，这才托梦给我……我该去找她才是，小师妹，等我，等我，我一定会去带回你的尸身的……”越想越悲，眼泪不自主流下。

    他胡思乱想一大堆，意识渐渐模糊了，倚在床边又昏睡过去。不知睡到什么时候，醒来时见桌上放着一碗药水与两个青苹果，想来是太师叔放的。

    程问晓坐起身来，见桌上还有张纸条。拿起来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药先喝了，蔬果半个时辰后再吃。

    程问晓把纸条放下，端起那碗药喝下去。只觉又苦又臭，十分难喝。但他生性能受苦，这点药也算不了什么，强忍着喝了下去。口中仍有一股苦味。

    他拿起一个苹果，向草屋外走去。屋外两只猿猴正在嘻戏打闹，见程问晓走来也不回避。程问晓认得是之前那两只灵猿，笑道：“先前劳二位带来木板蔬果，程某谢过了。”

    两只猿猴也不知是不是听得懂人话，竟停了打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看着程问晓。程问晓道：“不知两位知道我太师叔在哪吗？”

    一只胸前有片白毛的猿猴叫了两声，右手伸出比划了两下。程问晓听不懂它说什么，又重复了一遍。

    另一只猿猴蹲着叫了几声，向后跑去，先一只指了指程问晓，也跟上去。程问晓大为稀奇：“难道它们真的听得懂人话吗？”便跟了上去。

    两只猿猴一前一后的跑去，走了一会便停下身来，对着一道山泉怔怔不语。程问晓向那山泉看去，见不是上次那道，也不明所以。他看向两只猿猴，又见它们的眼神似乎不在山泉上。

    四处看去，只见山泉旁有一株大树，两只猿猴的眼光似乎就停在大树上。程问晓绕着大树走了一圈，抬头看去时，只见树阴上吊着一副森森白骨。

    程问晓不禁一惊，后退两步，仔细打量下，见那副白骨比人类骸骨小，应当是别的动物的。想起两只猿猴的神情，顿时猜测这是一只猿猴的骨骼。

    程问晓看向两只猿猴，道：“这是你们的同伴吗？”两只猿猴怔怔不动，也不开口。程问晓又问道：“要我把它拿下来吗？”想爬上树，两只猿猴又跳到程问晓面前大叫起来。

    程问晓满腹疑惑，道：“不要我把它拿下来？也对！它们是猴子，爬树可比我强多了，要拿下来早拿下来了。”

    两只猿猴坐了下来，看着树上那副骨骸，又是怔怔沉默。程问晓等了一会，又叫了几声，两只猿猴也不理踩他。程问晓本想离开，又见两只猿猴眼神悲伤，忽然想道：“会不会是它们什么同伴，又或者母亲，不知因何死在树上，也不知什么原因不能带下来，所以它们如此悲伤。”又想起了楚湘，一时觉得自已与两只猿猴可算是同病相怜。苦笑道：“许多年以后，我是不是也像它们一样望着悬崖，想着小师妹呢？”也跟着坐在地上，

    到黄昏时，两只猿猴起身带程问晓回去，一路上也不再打闹玩耍了。程问晓虽被猿猴带去树下，未见到太师叔，却也不责怪猿猴，反而对两只猿猴大起同病相怜之心。

    回到草屋后，四处空荡荡一片。程问晓孤寂无聊，在草屋中乱走乱绕，胡思乱想，等到疲倦时才睡了。

    程问晓再醒来时已是天明，半窗阳光在地上映下一片光影。旁边一个声音道：“你醒了。”程问晓睁眼看去，见旁边坐着太师叔肖遥。急忙起身道：“太师叔。”

    肖遥指着桌上一碗白粥，一碗药，道：“把粥先吃了，再把药喝了。”程问晓道：“是。”端起粥几口喝完，又一口喝完了药，抹了抹嘴，道：“太师叔，这是什么药？”

    肖遥道：“治你手上骨伤的药。你好多了吗？”程问晓道：“好多了。”

    肖遥点点头，道：“那便好。”起身要走。程问晓急忙拦住他道：“太师叔，弟子有事相求！”

    肖遥转过身，道：“什么事？”程问晓道：“弟子……弟子的师妹楚湘那日被洪仁刚打下悬崖，如今尸体未寻……弟子恐她被野兽拖去，求太师叔找到她尸身……”肖遥长叹了一声，道：“好。”便出了房门。

    到下午时，肖遥又给程问晓端来一碗米粥一碗药，待程问晓吃完后，道：“那悬崖之下我已经去过了，只是没有发现什么尸身。”

    程问晓身体一颤，手上的碗差点摔在地上。他双眼含泪，道：“小师妹……小师妹的尸身果然让野兽吃了去……”

    肖遥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头，柔声道：“死者已矣，尸体都为尘土，死在哪又有何关呢！不必太过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