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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要赠一个盛世清明给他的小桑树,那么这些阴影里的触手,就必须要被铲除。 况且,拉弓没有回头箭,他现在没有退路。从他走上这条路开始,就没有后退的机会了。一旦他往后退,那么迎接他和小桑树的,就是深渊。 这些年,他和那边几经博弈,那些手段看了之后教人遍体生寒,后悔出现在这污浊之世。 不能退,只能进。 这些东西,他不能说与他的小桑树听。他的小桑树,合该长在太阳底下。那些阴诡地狱里的污秽,怎么可以沾染他分毫?小桑树能够知道的,都是他挑选之后告诉他的。 见沙石不吭声,南桑又忍不住地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放下手中柔顺的发丝,道:“石头,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 沙石蓦地一震,背对南桑没有任何反应。他不知道南桑究竟知道了哪件事情。 南桑忽的把沙石掰过来,让他直面自己。 这时候沙石已经把不该出现的表情收敛了起来,即便如此,面对南桑灼热真挚的目光,沙石觉得他承受不住。 恍惚间,他感到一种自卑。 说来也好笑,九五之尊,竟然会自卑? 爱使他卑微。这天下里,纵然对他三跪九叩,行叩拜之礼,纵然他们敬他、畏他。但将一颗炙热真心碰到他面前的,不带有其他东西掺杂的关心的,单单南桑一人而已。 偏偏南桑又是光明磊落的。南桑是一把宝剑,剑有灵性,剑乃君子之气。 南桑忽然换了一种问法,他道:“除了天下,我是否仍是你心中最重?” 他目光如炬,又似一把利刃,直直射进沙石身体,把他的灵魂刺得稀烂。 “你是我此生挚爱。” 听见沙石的回答,南桑忽然笑了,“那就够了。”紧接着,南桑伸出手,猛地一带,把沙石紧紧地箍在怀里。 都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沙石曾说,待到天下清明时,他便把这天下赠与他。 南桑拉过最重的弓,降过最烈的马,一拳打死过豺狼。他的双臂十分有力,这双有力的双臂拥抱着沙石,仿佛要把他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南桑他在沙石耳边说着,“小石头,我的小石头。”他想,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放纵。他的轻声细语里包含爱意,“我爱你呀。” 沙石伸出双手,也反抱住南桑。他在心里默默说,“我也爱你。” 忽然间,他感受到两滴温热滴落在自己脖颈处。他愣住了,那是什么?就在这时,他感受到自己掌下的身躯忽然一颤,他听见南桑说:“我的陛下,我将永远为您开疆扩土,我将永远为您守护河山。” 箍住自己的力量被缓慢抽离,连带着,沙石感觉他的灵魂也在抽离。 “陛下,我爱您。” 沙石忽然不安起来,他离开怀抱,右手钳住南桑的下巴。 然后,然后他看见南桑的双眼,通红的双眼。 他以为这双眼是因为日夜兼程出现的血丝…… “小桑树!”沙石捏住南桑的下巴,声音听起来有些色厉内荏的感觉,“你不许瞒着我!” “陛下,听闻蓬莱有意与陛下缔结秦晋之好。”南桑抬头,目光一片澄澈。 沙石彻底慌了,一听这话头,他便立即朝南桑解释道:“我不会答应这次联姻……是,他们有这个意思……但是我没答应……” 南桑他目光平和温柔,静静地注视着沙石。这个南桑看起来像是世上最包容的臣子。在这样的目光的注视下,沙石停止了解释。 “陛下,您不该拒绝的。”南桑的声音温和平缓,和平时的不正形迥然相异,“拒绝的文书我已经中途截下,撕毁了。” “陛下,蓬莱背后所代表的是什么,您最清楚不过。”南桑的声音十分平和,这份平和却摧垮了沙石最后的侥幸。 “你知道了什么?”像是所有的力气都被放完了,沙石的声音变得干涩而冷硬。 “一切。” “好好好。”沙石忽的推开南桑,站起身来,他身形有些不稳。沙石气极反笑,“你也学会了这一套。一切?好个一切!你也要套我的话?” 南桑没有别过脸,他选择直视沙石。他不是没有看见沙石的怒火,若是在往常,他定会拉住他的手,又或是一把抱住他。只是现在,他是臣子。他看着沙石的眼,平静地问:“陛下,您还记得吗?我们被困在大雪山的那个除夕夜。” 怎么会不记得?那是在打天下的时候,他中了敌军的诡计。南桑只身一人,来到敌营营救他。他们在撤出的时候,行动败露了。两人仓皇逃到了大雪山,这才暂时摆脱了敌军的追杀。 那天是除夕,是家家团圆和和睦睦的日子。 他们俩,被困在雪山。 不知前路,亦不知生死。 那时候,他们已经互赠定情信物,确定了关系,正是蜜里调油的日子。 大雪山大雪纷纷扬扬,积雪终年不化。他们虽然功夫不差,但一直呆在这里也是难捱。为了延长支撑的时间,他们两人互抱取暖。 在那时候,苍茫天地间,唯有怀中的温度才是真实的。 南桑抱着沙石,声音硬邦邦地,很是不高兴,“你说过,这是天下人的天下。那你cao那么多的心有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