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至爱功勋在线阅读 - 079 断头

079 断头

    专案组曾经考虑过,要不要派一名侦察员,携带武器,藏身于红色轿车后排与前排之间的空隙处?这样,既可以贴身监控李南疆的一举一动,及时把情况报告给专案组,也可以在李南疆打算玩什么“花招”时,用武器从其身后进行控制。

    专案组组长,保山市公安局的那位副局长沉吟片刻后,否定了这个方案,他说,凭李南疆的身手,他要玩什么名堂,我们的侦察员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如果李南疆选择鱼死网破,撞车或弃车逃跑什么的,我们犯不着再搭进去一名侦察员。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就这样了,让他一个人上路,我们盯紧了就是。另外,请省厅协调,让昆明警方配合我们的行动。”副局长下令。

    李南疆重新开车上路后不到一小时,境外的老板把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截停、搜查、审讯……这差不多花了一个小时。

    境外老板追问李南疆:“怎么还不到大理?”

    李南疆懒洋洋地回答:“我有些困,停车睡了一会儿。”

    境外老板有些不悦:“怎么能这样呢?说好的事情,拖下去,到昆明就天亮了……”

    李南疆恶狠狠地打断境外老板:“他妈的!你是想让我翻车还是撞车?交警一来,翻出一堆他们特想看的东西是不是?少他妈啰嗦!”

    随后,李南疆立即用专案组给他的另一部手机,把这个情况直接报告给了保山市局的那位副局长。10多年前,贩毒还不像现在这样“高科技”,贩毒组织想要对手机通话进行监控几乎不可能。专案组给李南疆另一部手机,是担心老板或“下家”给他打电话时占线。

    由腾冲至昆明,要经过大理、楚雄两个重要城市。从李南疆反馈的情况来看,“下家”应该在大理和楚雄都暗藏有“眼线”,而且与境外的老板保持着密切联系。

    凌晨5时许,李南疆驾驶的红色轿车进入昆明郊区。不出专案组所料,境外老板通过手机告诉李南疆,停车的地点改变了。

    李南疆立即将新的停车地点报告给专案组。

    如此这般,换了两个停车点,境外老板终于命令:“就这样吧,停车后,钥匙留在车上,你可以下车走人了。”

    李南疆在电话里告诉境外老板:“我什么时候看到运费到帐的短信,什么时候下车。给你10分钟,如果没有短信,我背上那个包就走。那个包,比运费值钱多了,你懂的。”

    李南疆的最后一句话,他没有转达给保山市公安局的专案组。

    那时,天光正在亮起,李南疆在车里整整坐了8分钟,手机上收到15万人民币到帐的短信,他迅速删掉那条短信,这才拉开车门,稳稳地下车,稳稳地走出停车场。

    “很显然,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同意配合警方去抓‘下家’,不是戴罪立功,而是变着法子把‘货’送到昆明,拿到他这一辈子的最后一笔‘运费’,当然,那张收钱的卡,肯定在段思沂手里。”

    “蝈蝈”垂首说:“这一点,20多天以后,在第17次提审时,他坦然承认了。他想,那时候,段思沂应该早就已经把那笔钱提走了。”

    李南疆看到几个身着便服的人朝自己走过来,这几个人,几个小时之前,在公路边他就已经见过了。他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口气,主动朝那几个人伸出了双手,等待着他们给自己戴上手铐。那些人并未当街给他上铐,而是簇拥着他,把他推进了一辆7座旅行车。在车里,他们不仅给他戴上了手铐,还戴上了脚镣。

    卷宗显示,李南疆竟然很快就睡着了,甚至打起了鼾。

    李南疆下车之后,前来接“货”的下家,在附近逡巡观察了大约10分钟,这才靠近红色轿车,当接货的两名“下家”一左一右地坐进红色轿车后,专案组立即实施抓捕,两名“下家”当场被抓获。

    经过审讯,他们的“老板”随后在昆明落入法网。

    接下来的审讯中,李南疆竹筒倒豆子一般,爽快地承认了自己所有的贩毒事实:总共多少起,每一起的时间、地点、数量、运毒路线、交通方式、每一起的“运费”……只有当审讯人员问到“运费”的去向时,李南疆毫不迟疑地回答:

    “转移了!”

    “转移到了哪里?”

    “境外。”

    “转给了谁?”

    “我不会告诉你们的。你们应该明白,我想说的,都说了,我不想说的,无论你们怎么问,我都不会说。不要浪费时间了,送我回号子吧,我要睡觉。”

    案情基本清楚之后,省公安厅的一份加急加密电报,把李志诚召到了昆明。和他谈话的,是省公安厅的郭副厅长、省公安厅禁毒局的陈局长以及省公安厅法制处的黄处长。

    李志诚一直以为李南疆还好生生地呆在腾冲的部队营区里,没想到,他的儿子,已经因为涉嫌贩运毒品,在昆明被正式逮捕。李志诚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在会议室里。他咬牙命令自己坐得笔直,等到自己镇定到可以说话时,他最先吐出的两个字是:

    “枪毙!”

    片刻之后,郭副厅长缓缓说道:“老李,你的心情,我们完全理解,你的态度,我们也完全清楚。我们把你叫到昆明来,开这个内部会议,就是想从法律层面上探讨一下,有没有不杀的可能……”

    李志诚斩钉截铁地打断郭副厅长,吐出一个字:“杀!”

    省厅禁毒局陈局长沉吟着说:“毕竟,他有重大立功表现……”

    虎毒不食子!更何况李南疆是李志诚唯一的亲儿子。他怎么可能不想留儿子一条命?然而,他绝不愿意徇私枉法,绝不愿意为自己的警察荣誉,为整个公安队伍的功勋和纯洁,沾染上哪怕一丝污渍。

    省公安厅法制处黄处长同样沉吟良久:“老李,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不要介意。他这个……这个……数量实在是太大了,次数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他还是武警现役士兵,以武警身份贩毒,罪……大恶极!边防武警呢,严格地说叫公安边防部队,他们没有军事法庭,一般的程序是,先开除军籍,交由地方司法机关处理……地方司法机关,老百姓都认为,公、检、法是一家啊……”

    李志诚仰起头来,以免自己当场落泪:“黄处,我明白你的意思。功是功,罪是罪,功罪不能相抵。而且,公检法是一家,依我的身份,如果不杀李南疆,老百姓一定会认为是我包庇我的儿子,难以服众,难以服众啊!”

    黄处赶紧说:“也不完全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不是功罪相抵的问题,而是……而是……”黄处看了看郭副厅长,又看了看陈局:“有个建议……或者说,只是一个想法……内部会议嘛……我不知道……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郭副厅长沉声说道:“讲!”

    黄处清了清嗓子:“李南疆主动交代,有一次,他贩毒时被公安卡点当场查获,他亮明边防武警的身份,声称自己是卧底,公安卡点核实他的身份后,竟然相信了他真的是边防武警的卧底侦察员,把他连人带‘货’给放了。我的建议是,是不是协调一下边防武警总队,确认……确认……确认一下他的卧底身份?”

    “不行!”李志诚一声断喝:“绝对不行!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卧底侦察员,他就是贩毒!贩毒!我们都是几十年警龄的老公安,我们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要对得起头顶的国徽。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我的亲儿子,我们绝不能作假!哪里有卧底十几次,每一次都成功地把毒品交了出去,每一次都拿到了佣金而且转移到境外的侦察员?如果真有这样的卧底,真有这样的侦察员,那也是早就变节的侦察员,早就堕落成了不折不扣的贩毒分子!绝对不行!绝对不能为了救我儿子一命,给边防武警,给我们的整个公安队伍抹黑!交给法律去审判吧,我们这个会没有再开下去的必要了!”

    李志诚说罢,起身离座而去。他努力走得四平八稳,但每一个与会者都能看到,他步履踉跄,险些摔倒。

    李南疆很快被处以极刑,除了李志诚的铁面无私,还因为段蒙生做足了手脚。

    就在李南疆被抓捕,之后戴罪立功,协助警方抓捕并成功破获昆明的重大贩毒团伙之后,不到三天,匿名的告状信就已经寄到了公安部纪委和中纪委。告状信中明确指出李南疆与李志诚的父子关系,无中生有地抵毁李志诚,说他正在四处活动上下运作,企图为李南疆脱罪,告状信中甚至说,安排李南疆继续押运毒品到昆明,诱捕“下家”,也是李志诚早就安排好的计划,目的就是为了给他儿子洗白……举报信甚至说,李志诚父子“联手贩毒”,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上级的介入,使李南疆一案的侦察、起诉和审判加快了节奏。

    李南疆因多次贩运毒品,数量特别巨大,罪行特别恶劣,虽有重大立功表现,但不足以从轻处罚。一审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生。李南疆当庭表示服判,不上诉。

    行刑那天,李志诚来到现场,亲自“监斩”。

    李志诚和李南疆之间有过一段简短的,最后的对话。

    李志诚问李南疆:“都这个时候了,你连对不起都不说一声?”

    李南疆惨笑:“我一人做事,我一人承担,我对不起谁了?”他无论怎样故作强硬,此刻,仍然流下了眼泪。

    李志诚伸手,抹去李南疆脸上的泪花。

    李南疆立即厌恶地说:“别碰我!”

    李志诚的手僵在半空。

    李南疆的最后一句话是:“可惜我mama了……”谁也不明白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然后,李南疆就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愿睁开。

    李志诚挥了挥手,意思是:“执行吧!”

    行刑人员依法验明正身……

    李志诚再也忍不住了,他老泪纵横,哭得泣不成声。李志诚的哭泣声中,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射进李南疆的后心。据说,在场的,认识李志诚和李南疆的公、检、法人员,都哭了。

    我亲爱的“蝈蝈”叙述至此,同样泣不成声。

    我抽出纸巾,默默地递给“蝈蝈”,如果不是在这里,不是在翠湖边的这个茶餐厅,不是在这样一个公共场所,我一定会把我亲爱的“蝈蝈”抱在怀里,无限温柔地,用我guntang的嘴唇,一粒一粒,吻去他脸上的泪痕——尽管,我知道,想要成为他的新娘,对我来说,已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境。

    我只得默默地,一张一张地抽出纸巾,递给他。

    我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倒转香烟,把过滤嘴那一头冲着“蝈蝈”,朝他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