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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0此情可待

    哪怕明天又是一个让人恼火的下雪天,此时此刻,也显得不足为虑了。

    第二天上午,钟情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叫醒的。“喂”了一声电话接起来,听筒里传来男人既惊讶又好笑的声音:“还在睡?”

    钟情眯着眼看了眼手机屏幕上,“腾”地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居然已经十一点了!

    那边黎邵晨听到她的动静,不禁闷声笑了起来:“别慌,小心磕着碰着了。”

    钟情抓了抓发顶,醒了一会儿神才记起头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昨晚吃饭的时候喝了点酒,没想到一下子睡到这个时候……”

    黎邵晨的语气透出些许小忧郁:“你昨晚都没接我电话,短信也不回。”

    “啊?”钟情连忙把电话摁了免提,翻看前一天的电话和短信记录。

    “要不是后来我实在不放心,给李茶打了电话,都不能确定你已经回家了。”

    看到手机里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和接连几条短信,钟情不禁满是内疚:“对不起。我昨晚其实回来的很早,到家就睡着了。你打了那么多遍我都没听到。”

    黎邵晨的情绪似乎调整的极快,诉过委屈,也不纠结,很快又说道:“是啊,要不是楼下管理员大姐一口咬定亲眼看着你上了楼,昨天夜里我恐怕就要跑上去溜门撬锁,以表忠心了!”

    钟情这时彻底清醒过来,听他这么一说,立刻下床找拖鞋:“你还在楼下?”

    “昨晚确定你回家之后,我就回家了。”黎邵晨说:“今早起来之后一直等你联系我,结果从早上等到现在,不得已我就又奔你家楼下来了。这会儿我正跟管理员大姐面对面喝水聊闲篇儿呢!”

    钟情站在床头,原本又急又懊恼,听他说话不紧不慢,简直闲适极了,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下来,语气里不自觉地就带着笑:“那烦劳你再等十分钟,我这就下去。”

    “得令!”

    “那……先拜拜!”

    “昨天夜里下了大雪,今天天气冷,你多穿点儿。”

    “好。”

    挂断电话,钟情一路换好衣服,快步走到卫生间洗漱,走出来时,对着穿衣镜,回想起昨天发生的种种,又把那一套衣服统统换掉,穿上前不久在临安买的大衣。想起黎邵晨在电话里的叮嘱,咬了咬唇,又从衣柜里翻出一条米色的围脖,这才匆匆忙忙换了靴子下楼。

    走出电梯望前台方向一望,果然这家伙说的半分不假,平日里那个见了谁都爱答不理的中年大姐,此时跟黎邵晨笑盈盈面对面坐着,还不停拿着暖壶往他杯子里添水。

    黎邵晨本来侧面对着她,也不知是听到了她走路的声响,还是心里有所感应,就在钟情盯着他打量的时候,也刚好朝着这边转过头来。

    钟情嘴角微抿笑着走到跟前,就见黎邵晨站起身来,扣上了大衣扣子:“我媳妇儿来了,改天再跟您聊。”

    那中年大姐笑得脸上肥rou直颤,一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此时更是眯成一条缝:“哎,好,下回再来了记得找我啊,我再做酱牛rou了准给你留一份!”

    两个人相携离开,转过身的当口,钟情睨了他一眼:“酱牛rou?”

    “那大姐刚刚正说,她自己做的酱牛rou最好吃。正好你一来,她就来了这么一句。”黎邵晨笑眯眯转过脸,不动声色打量着身畔的女子。大概是睡了许久的缘故,她的脸色看起来白皙剔透,面颊还带着淡淡的粉,气色比昨天好了不是一点半点。她起得匆忙,头发的鬓角处微微有点卷翘,但抵不住整个人精神抖擞,那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亮盈盈的,看得人不自觉的就心头一软。

    钟情见他盯着自己看得有些入神,干脆停住脚步:“你看什么呢?”抬起手的时候,刚好摸到有些翘边的头发,眼睛便朝旁边看去:“走得太急了,不然应该洗了头发再吹一下就好了。”

    黎邵晨拉起她的手腕继续往停车场走:“这样挺好看的。”

    钟情原本对于两个拉手这件事有点抵触,可黎邵晨做事向来巧妙,不习惯拉手,那拉着手腕总没得挑吧。钟情心里有点儿不自在,也只好乖顺地跟在他身边往前走。

    “我今天……”两个人走到车旁,钟情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又抬起头:“是不是穿得有点太正式了。”

    黎邵晨听她这样问,也正经八百地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点点头说:“嗯……是欠了点儿。”

    “哪里不合适?”

    “走,先逛商场去!”黎邵晨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去,自己快步走到另一边,坐进驾驶座,车子很快启动,开上了主干道。

    车子应该热了许久,坐进来丝毫不觉得冷,钟情望着黎邵晨身上轻便的装束,不禁有点羡慕:“下雪天你还穿这么少,不冷吗?”

    黎邵晨穿的跟两个月前刚入冬那会儿没太大差别,那时穿件薄呢子风衣,现在穿一件羊绒大衣,里面是衬衫加羊绒衫,好像薄厚也没太大差别。钟情看他精神抖擞,一点儿都没有畏冷的意思,心里有点羡慕:“平城当地人都这么不怕冷吗?”

    黎邵晨扫了她一眼,眼睛里闪耀着得意的光:“那哪能啊!像我这身板、这体格,整个平城一百个年轻小伙子里也挑不出一个来。”

    钟情不禁翻了个白眼,本来是正常套路南北差异,也能被他化被动为主动,找尽理由夸奖自己。

    黎邵晨眼角余光瞟到她一脸无语的表情,便笑着说道:“人家都说平城是干冷,你们家乡那边,到了冬天是又湿又冷。所以南方人到了平城,都不怕冷才对。”

    车子里暖气开得足,钟情此时已经解下围巾,听他终于有了正经话,也点点头:“是啊。而且这边冬天有暖气,比我们那边好多了。”

    “我不怕冷,是因为我体格好。跟他们那种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花架子不一样。”黎邵晨单手把着方向盘,抬起手臂伸了过去:“不信你摸摸。”

    “什么?”

    “摸摸就知道了!”

    钟情伸出手指在他手臂上捏了捏。黎邵晨一脸得意:“是不是还挺结实的?”

    钟情抽了抽嘴角,她现在多少已经适应这个人时不时的耍宝卖乖了,说不过他,顶多保持沉默就是了。

    黎邵晨笑嘻嘻的,指了指导航仪屏幕上的路线:“待会儿咱们先去商场逛逛。”

    钟情看他指的是一家大型综合类商厦,便问:“不是说去你家吗?”

    “我也有十天半个月没着家了。”黎邵晨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冰箱里现在空空如也,得麻烦钟总监先陪我去超市里补补货!”

    钟情一听是逛超市,顿时也来了精神:“我也好久没逛超市了。你都需要买什么,列清单了吗?”

    黎邵晨低下头朝自己努了努嘴:“这儿。”

    钟情见他指自己大衣内侧的口袋,便伸手过去触了触,很快便摸到一张便签。打开来,见上面从rou类到蔬菜再到生活日用品列了一大长串,黑色签字笔写的行楷,字体刚劲,又不乏洒脱,与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十分相似,不禁轻声夸赞了句:“字写的好漂亮。”

    “当初老爷子看一个字敲一下手,一笔一划练出来的。”

    钟情想起黎父那个严肃刻板的样子,依稀能够想象当初的情景,不禁笑着道:”可以想象。但你也不亏。”

    “是啊,又多了一个追女孩子的法宝。”黎邵晨扯着嘴角笑,又悄悄观察着钟情的神情:“不过说真的,现在在意这个的姑娘也没几个了。还不如多送几个电子产品能哄人开心。”

    钟情自己小时候也被父亲按着练过书法,此时正对着黎邵晨的字一笔一划地研究,压根没留意到他的目光,边钻研边道:“那可不一定。遇上识货的,光你这笔字就够让人刮目相看。再说,你现在好歹也是公司老总,签字漂亮,底下员工手里拿着都觉得脸上有光。”

    黎邵晨见她看得投入,话也说得真诚,心里不禁甜滋滋的。一边心喜,一边也知道自己幼稚的要命,居然被人家姑娘一句夸奖哄得眉开眼笑,十足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

    开心之余,突然觉得前一天晚上黎父在电话里叮嘱的话也不那么可恶了。老头儿虽然为人古板了点儿,较真了点儿,但在某些方面是有些大功劳的。不说别的,光是这笔字,不就是沾了他老人家的光嘛!

    两个人一路说一路聊,还没觉得过多少时间,车就已经开到商场门口。下车时,黎邵晨甚至高兴地吹起了口哨,自打那次在河边一吻,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很久没这么融洽了,比之从前的轻松客套,现在两个人说话时,不自觉地添了一份默契和亲昵。这么想来,不久前的苏杭之行去得真是值啊!

    两个人走进商场,黎邵晨拉着钟情就进了观光电梯。电梯启动,钟情看着缓慢向下移动的景物,才反应过来:“超市在地下,咱们走错了。”

    “没错。”电梯里人不多,黎邵晨也没有刻意压低嗓音,比划着她身上的衣服说道:“你不是嫌这身衣服老气么,带你去挑挑新衣服。”

    本来钟情也觉得自己身上这身衣服穿着上班合适,平日里出门逛街或者见朋友,就有点显得过于正式了。此时听黎邵晨也这么说,不禁开始认真思考:“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打扮好?”

    电梯门打开,黎邵晨扶着她的腰示意她先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认真算起来,钟情几乎没有过跟异性一起逛街挑衣服的经历。从前跟陆河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一个工资入不敷出,一个压根没有工资,一起逛商场的时候,几乎不往挂衣服的柜台走,只是绕着商场空地一圈圈地走,远远看两眼就算了。平时的衣服,大多都是钟情从网上淘换的,每年回家倒是会去商场挑一些价位适中的衣服,但大多是在钟母的陪同下。

    如今和黎邵晨走在一起挑女装,开始钟情还觉得挺新鲜,渐渐地面对服务员热情的眼神追随,钟情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两个人在一家服装店门口站定,钟情拽住黎邵晨的袖口,小声说:“要不,你休息区歇会儿,我自己逛逛就行了。”

    黎邵晨睁大眼睛,又诧异又委屈:“那怎么行?刚刚不还说得好好的,这么快就不要我这个参谋长了?”

    好像也是自己说话不算话了?钟情实在没辙,只能实话实说:“我不太习惯逛商场的时候旁边还跟着个男的……”

    黎邵晨见她微侧着脸垂眸说话的模样,神情羞赧,声音细细,不禁好笑:“瞧你这点儿出息。”

    钟情气鼓鼓地瞪他。

    黎邵晨顺势一拽,推着她进了那家精品店:“多适应适应,就习惯了。”

    两个人进了店铺,果然又受到两位服务员的热情招待。黎邵晨也大方,放眼望去看了一圈,最后挑中一件又轻又薄的白色羽绒衣,对服务员说:“找一件她穿的尺码。”

    服务员打量了钟情一圈,便从衣架上取下一件:“这位小姐身材很标准,穿我们这里38的尺码刚刚好。”

    钟情接过衣服走进试衣间,脱掉大衣试新衣之前,习惯性地翻了下价签,2880,比她身上这件才买的大衣还贵不少!她拉开帘子一角,想把衣服退回去,就见黎邵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试衣间门口。

    “怎么了?”黎邵晨似笑非笑的,棕色的眼瞳仿佛能望进她的心里去。

    “没……”钟情咬咬牙,最后还是踮起脚,在黎邵晨耳边小声说了句:“这里的衣服太贵了,不合适。”

    黎邵晨眨了眨眼,也朝她小声道:“没事,咱们就试试,也不一定买。”

    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况且门外守着尊门神,不试衣服也压根走不出去。钟情一咬牙,便拉开拉链,对着镜子穿上了那款薄羽绒衣。

    “穿好了吗?”

    “嗯了……”钟情对着镜子照了照,好看是好看,但不实用。

    身后传来帘子拉开的声响。钟情猛地一扭头,就见黎邵晨站在她背后,满眼欣赏:“蛮好看的。”

    两个服务员早就留意到这对小情侣试衣服前在那里嘀嘀咕咕,看男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消费不起的,但这年头什么样人都有,骗子还贴三两金呢,所以一直站在不远处守着。

    见黎邵晨这样说,其中一个连忙附和道:“这位小姐身材标准,穿什么都好看。而且我们这款羽绒衣不是普通的鸭绒,是百分百纯天然的鹅绒,又轻又暖,再冷的天气,就穿这么一件外套,里面随便穿个毛衫或者裙子,又轻便又暖和。”

    黎邵晨也点点头:“是鹅绒的啊?”

    另一个服务员见状走上去,拉过衣领处的吊牌仔细看了看:“确实是纯鹅绒的,您就放心吧。这款衣服从我们店里走出去,绝对不会撞见个重样的。我们家的设计、剪裁,都是一流,这个价位现在还打8.5折,非常超值。”

    黎邵晨望着镜子里的倩影,钟情身材高挑,尤其身材比例很不错,穿上这件中长款的羽绒服,显得削肩细腰,极为窈窕,不知怎么的就让他想起在酒店宴会厅见到她那晚,她穿旗袍神色泠泠的模样来,不禁喉头微微一紧。

    钟情见黎邵晨微微蹙着眉不讲话,也吃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但她心里是有主意的,这么贵的羽绒衣,又是白色,穿几天不经意间就蹭脏了,想想都觉得心疼。她是一贯节省惯了,虽然后来换工作时先后消费过两次,买了大衣以及其他一些行头,但那是非常时期非常做法,当时花钱觉得心头爽快,事后回想起来也不是不想剁手的。现在工作顺遂,和黎邵晨之间的关系也让人觉得暖心,她没有必要跟自己的钱包过不去,所以便一声不响拉上帘子脱衣服。

    钟情的动作不慢,脱下羽绒衣递给服务员,那服务员也没多话,动作利索地把衣服挂在衣架上,取出电熨斗开始熨衣服。

    钟情转过身,另一个服务员已经抬起头,把收据和银行卡递给黎邵晨:“先生,您的卡。”

    熨衣服的服务员在这时也朝她微笑:“小姐,您可以再看看我们家其他衣服,这件衣服稍后熨好,您就可以直接上身穿了。”

    钟情一脸上当受骗的表情看向黎邵晨,后者望着她那副表情一下子笑了出来。

    两个人坐在一旁等候的沙发上,钟情一把拍掉黎邵晨伸过来的手,压低声音朝他嚷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买衣服,不用你掏钱。”

    黎邵晨的声音本来就不高,因此并没有特意变换音量:“没什么意思,我想送给你东西,就送了。”

    钟情有点急了:“咱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啊?你是我什么人啊?”

    黎邵晨很淡定:“现在是好朋友。”又伸出手指了指自己:“但我在追你。”

    钟情几乎要抓狂了:“那也不能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黎邵晨定定看了她几秒,见她表情是真的分外纠结,沉默片刻之后举起手表示投降:“好。都听你的,不再乱送你东西。”他又扫了一眼服务员正在熨的衣服:“不过已经刷卡了,再退也是让人家为难。”

    说的这么诚恳,钟情也没办法再朝他发火,只能绷着脸有点闷闷地说:“待会我把钱还给你。”

    黎邵晨轻轻揉了揉她的一头短发:“用得着跟我算这么清吗?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这么做就是了。已经送出去的东西,我再收回来也显得忒小家子气了。就当提前送给你的新年礼物,行不行?”

    口才好的人,是既懂得进攻,又晓得防守。黎邵晨这样心平气和,甘心退让,钟情再矫情就显得有些没意思了。虽然心里有点不自在,但也只能点点头答应下来,算是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接下来的逛街旅程称得上愉快,黎邵晨负责挑衣服、出主意,钟情负责试和买。碰到觉得太贵的,试完了就放回去,价格适中能承担的,钟情也乐得趁着商场搞活动买下来囤货。

    一个小时之后,两个人大包小包,从女装部逛到男装部。

    轮到黎邵晨,事情就显得简单多了。钟情知道这人不缺钱,因此帮他挑衣服的时候,只要穿着好看、衣服质地好,就可以毫不犹豫让他自己划卡买下来。但当黎邵晨真穿着她挑中的那身西装走出来,钟情突然发现自己错得有点彻底。

    这个人是实实在在的衣服架子,简单点说,再普通的衣服穿他身上也显得好看,更何况是剪裁合体料子过硬的纯手工西装。

    见钟情抱着手臂站在镜前不说话,黎邵晨倒有点忐忑,正了正领带,从镜子里看她:“不好看?”

    钟情知道这个人向来自大,也不好直接夸奖,只能含混地点点头:“还不错。”

    黎邵晨觉得这个评语实在敷衍,便一言不发地进了试衣间,又换了一身出来。

    这次钟情已经调试好心情,见他走出来,便赶紧照实发表意见:“黑色这套剪裁更好,但领带需要换一条。”

    倒是旁边的服务员直言不讳,笑得脸蛋通红:“你男朋友穿什么都好帅,干脆给我们家做品牌代言人得了。”

    黎邵晨听到这话就笑:“那得看她答不答应。”

    钟情被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弄得无话可说,只能转过头认真研究领带。

    最终黎邵晨选了两套西装,三件衬衫。钟情正专心搭配领带,说话的时候也忘了应该含蓄:“过去没怎么见你穿正装,其实你身材好,穿衬衫打领带最好看。”

    黎邵晨笑眯眯站在她身后,凑近她耳朵边说话:“是嘛?”

    也不知黎邵晨是无心还是有意,说话的时候,不经意间连着两次嘴唇轻轻碰到钟情的耳朵。钟情原本正对着他挑好的那几件衬衫挑选领带,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吓得手一哆嗦,几条领带“唰”地朝地板落去。最终还是黎邵晨身手利落,一弯腰就把领带攥在手里,站直身体时在她耳朵上真真实实地落下一吻。

    钟情捂住瞬间变红的耳朵,转过身瞪他。

    黎邵晨无声地笑,脸上的表情比偷了鱼吃的猫还得意。一直到走出那家男装店,钟情耳朵上的绯色都未褪去,她打定主意,短时间内再也不能再陪他来这家男装店了!

    挑完衣服,黎邵晨大包大揽地把所有衣服送回车里,钟情就站在商场一楼大厅等他。黎邵晨走路快,步子也大,不多时就折返回来,掀开帘子一抬头,一眼就望见钟情穿着崭新的羽绒服站在那里,白色羽绒衣衬着里面浅金色的高领毛衣,显得她小脸粉白,气色极好。一头短发有点毛茸茸的,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仿佛一个还没迈出校园的大学生,青葱水嫩得仿佛能掐一把水出来。

    走到近前,钟情见他目光深幽,不知在想什么,便说:“看什么呢?”

    黎邵晨没说话,先动手掐了一把她的脸颊。

    他使的劲头儿不大,但把钟情吓了一跳,捂着脸满眼控诉地看他。

    黎邵晨拉着她坐扶梯下楼,脸上依旧笑嘻嘻的,但表情怎么看怎么怪异。

    “你干嘛无缘无故掐我?”

    黎邵晨笑着瞥她一眼:“看起来手感不错。”

    钟情瞪着他:“那也不能随便动手动脚呀。”

    两个人站在电梯上,黎邵晨突然凑近她,盯紧了看了看:“你今年二十几,过本命年了没?”

    钟情被这问题问傻了:“周岁二十五,过年就二十六了……”

    黎邵晨有点不满地咂了咂嘴,伸手摸了一把自己后脑勺:“怎么看怎么比我小六七岁的样子,跟你一比我简直是大叔了。”

    女人没有不爱听漂亮话的,钟情听了这话先是笑得眼睛一眯,紧接着又打量起他来。

    黎邵晨被她看得不自在,拎着大衣前襟掂了掂,又挺直了腰:“也没那么老吧,论周岁我也就比你大三岁。”

    “噢……”钟情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黎邵晨一看这表情就有点急了,下了电梯一手推着购物车,一手还扒拉着她肩膀:“哎,你什么意思啊?真嫌我老?”

    钟情难得见到他这副心里没底的样子,心里真乐呢,哪能被他一句话就问出来,故作严肃地轻轻点点头:“嗯……我之前还真没考虑过。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个问题。”

    黎邵晨顿时生出一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悲凉感。看着钟情一脸认真挑选蔬菜,突然灵机一动,抢过她手里拿的那颗茄子,扔回原处。

    “哎!”钟情依依不舍看着咕噜噜滚回架子尽头的茄子:“你干嘛呀?”

    黎邵晨清了清嗓子:“首先,事先说好了,今天中午是我下厨。”见钟情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自己看,黎邵晨自觉又拿回主动权,心里踏实不少,就势转移话题道:“不过看你挑菜的样子,好像也是个行家。不如这样,咱俩轮着来,中午吃我做的,晚上吃你做的,你看怎么样?”

    钟情眉毛一挑,指着那颗被扔掉的可怜茄子,为它鸣不平:“那为什么不让我买茄子?”

    黎邵晨也学着她的样子挑了挑眉,义正言辞:“一起买菜的过程,就是为了好好了解彼此的喜好。比如我,就不喜欢吃茄子。”

    钟情噗嗤一下子就乐了,见黎邵晨推着车往前走,也故意想逗逗他:“你都多大人了,还挑食?”

    黎邵晨瞥她一眼,神情里带了一点小傲娇:“不是挑食,这叫品味。”他顿了顿,非常认真地征询旁人意见:“说实话,你不觉得茄子的口感很像肥rou吗?”

    钟情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但是细一琢磨,好像也有点道理:“我还挺喜欢吃鱼香茄子的,感觉比鱼香rou丝还好吃。”想起了熟悉的味道,钟情有点怀念:“在家时我可喜欢吃这道菜了,但我自己不会做,做的时候特别容易崩油,调味也挺难的。”

    黎邵晨一听这话,倒退两步,又走回去,重新挑了个又圆又饱满的茄子。

    “你干嘛?”

    黎邵晨深深看了她一眼:“虽然我本人不爱吃,但我会做。”

    钟情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你还会做鱼香茄子?”

    黎邵晨把菜放进购物车,又继续往前走:“你还爱吃什么,可乐鸡翅喜欢吗?”

    钟情见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架势,还真不像闹着玩的,便试探着说:“那我可就点菜了啊!”

    黎邵晨身后数排货架,他微微侧身,朝着身后一挥手:“随便点。”

    钟情眼睛亮晶晶的,一连说了好几个自己爱吃的菜,黎邵晨就按照她说的选购原材料。

    半小时后,两个人抵达黎邵晨家中。一进屋,黎邵晨先把几个衣服的购物袋放在椅子上,自己拎着数种食材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又走出来,忙着烧热水、开电视:“屋子随便看,半小时后开饭。”

    钟情见他脱掉大衣,换上一件深色的居家服,挽起袖子就进了厨房,也觉得有趣。顾不上四处打量,先跟在他身后,走到厨房门口偷偷打量。

    黎邵晨的这间公寓地方并不太大,七八十平的样子,装修风格极简,黑白色调为主,沙发地板一眼看过去,秉承了舒适实用的原则,跟他在公司那间办公室如出一辙,大概出自同一个设计师之手。

    钟情站在厨房门口,透过门缝朝里面望,就见黎邵晨换上黑色居家服,袖子挽起,正站在水池边处理两个人一起挑的鱼。他头发向来修剪得很短,又穿着一身黑,显得整个人身材颀长,英姿勃勃;可他的脸色却是异常柔和的,眼睛微微眯着,嘴角却噙着一抹浅浅的笑。钟情突然记起来,上一次见到他露出类似的神情,好像是在盛泽时,他煮了姜汤和热啤酒,看着她和白肆一人一碗,坐在那里喝得一头一身的汗。

    平日里在公司,他从来不绷着脸,与其说是一家公司的老总,举止做派更像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两个人一起出差时,他开车、下乡找人、与人谈事,毫不含糊,依稀可以看出昔日在军营打拼的狠劲儿;而与朋友在一起时,他仿佛才透露出真实的样子,性子倔,脾气直,却来得快去得也快,好像个十八九岁的大男孩。可就在这个时刻,钟情突然推翻了从前对他的全部认知和了解,因为他在别人面前,无论是不羁的,冷漠的,较真的,都比不上此时此刻的模样更令她觉得真实且温暖。

    黎邵晨干活很认真,两条鱼处理干净,一转身才看到站在门边的钟情,不禁打开门朝着她笑:“你站在这做什么?”

    钟情歪着头打量他,似笑非笑:“我得视察视察,看你到底会不会做菜。”

    黎邵晨双手一摊:“看到了吧,哥料理鱼的手段非常人能比。”说着,又朝里屋努了努嘴:“去那边呆着吧。一股鱼腥味儿,我赶紧冲冲池子。”

    钟情转过身走,听到黎邵晨站在身后添了句:“我这屋子也不小啊,够你老人家饭前好好视察一圈的。”

    钟情听到这话,忍不住唇角微弯。

    依照他的话,走到客厅,见他之前热好的水就放在桌上。茶几上摆着之前从清河镇买回的茶叶和点心。

    钟情见点心包是被人打开又重新扎上口的,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是微微一甜。索性蹲下身,用茶几上那副茶具泡了两小杯茶。又把点心包打开,见里面的玫瑰酥,已经被人吃掉约莫三分之一,唇边更不自觉噙起浅浅的笑。他从前是否喜欢这些东西,她已经不得而知,但她还记着刚认识白肆时,黎邵晨对于这类点心的评价。如今他却甘愿耐心品尝,大概他很珍惜两个人一起游览清河镇的经历,连带着也喜欢上了玫瑰酥这味只有女孩才喜欢的小点心。

    厨房里,黎邵晨把鱼蒸上锅,就听厨房门传来笃笃的敲门声。他转过身,就见钟情端着那只托盘站在门边,朝着他巧笑倩兮:“三少,饭前尝口茶吗?”

    黎邵晨从未见过她主动示好的样子,惊讶之余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找到毛巾擦了好几次手,才走过去,端起茶盅来缓缓嘬了一口。温度刚好,茶味清醇,让人从口腔到胃壁都跟着暖起来。

    黎邵晨放下茶盅,刚想夸奖,未防钟情伸手塞了块小巧的玫瑰酥过来。

    “唔……”

    “好吃吗?”

    黎邵晨这时喜得晕头转向,满心满口都是甜的,哪还吃得出别的味儿?只能一径点头,末了又嘱咐钟情:“你也别多吃,饭马上就好了。”

    钟情踮起脚,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瞄到一眼流理台上的情形,撇了撇嘴:“好像一个菜还没炒出来……”

    黎邵晨见她这副故意刁难的样子,不禁又爱又恨,自己手上有蔬菜的味道,不能捏她的脸,只能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等着!”

    厨房门又被人从里面关上,钟情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果然,没过多长时间,就听见黎邵晨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彼时钟情正坐在阳台上晒太阳,一边眯着眼看桌上零零散散摆着的几本书都是什么。听到饭厅里有动静,便站起身走过去,刚好黎邵晨掀开汤碗上的盖子,朝着她的方向转过身来。

    黎邵晨穿着布料熨帖的深色衣裤,衬得整个人肩宽腰细,单手背在身后朝她微微躬身,那架势颇有点某著名香港明星在美食节目里做菜的派头。钟情看得微微发怔,就见他说:“钟小姐,久等了。快过来坐。”

    他那么彬彬有礼,落落大方,倒显得钟情有点放不开手脚。局促地在饭桌边坐下,那一边黎邵晨端着一瓶酒从厨房走出来,动作利落地解决掉瓶塞,在两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里各倒了一点酒。

    钟情看着杯子里清澈的液体,想起头天晚上酒后酣眠,黎邵晨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自己愣是一个都没听到,不禁有点排斥:“那个……咱们还是别喝酒了吧……”

    黎邵晨举起杯子,在她手边的杯子上轻轻一碰,语气轻快:“少喝一点,开胃。”见她迟迟没动作,不禁笑了:“你这是怎么了,昨晚跟人出去,不也没少喝?”

    听他这样说,钟情握着筷子的手不禁微微颤了下。

    黎邵晨见她这副模样,却不多言,拿起汤匙为她盛了一碗汤:“鱼汤趁热喝最好,尝尝。”

    半个小时的功夫,汤水已熬致淡淡的乳白,上面漂浮着绿色的芫荽叶和红红的枸杞子,光看着就让人觉得暖烘烘的。钟情端起小碗,尝了一勺,鱼汤很鲜,放姜片祛了腥味儿,又添一分辛香。

    黎邵晨见她一勺一勺,慢慢将整碗鱼汤都喝下肚,不禁又欣慰又自得:“怎么样,我这手艺还不错吧?”

    钟情刚咽下最后一口,听了这话,险些呛到气管里。

    黎邵晨连忙帮她拍了拍背,面上笑意悠然:“别着急,想说什么,慢慢的。”

    钟情捂着胸口,眼睛里泛着淡淡水光,静了片刻,才说:“我昨天见过陆河了,晚上又见了李茶。”

    黎邵晨倒没想到一碗鱼汤下肚,会让她张口就把这事吐了出来,不禁有点愣住。这番神情落在钟情眼里,就理解为了全然不知的错愕。她缓了口气,垂下眼睛说道:“我跟他们两个各自说清了,以后各过各的,互不打扰,这样对大家都好。”

    黎邵晨想起自己了解到的那些事,也不知道钟情此时到底知道了几分,一时斟酌着没有开口。

    感觉到身边人的沉默,钟情抬起头看着他笑了笑:“李茶怀孕了,她现在跟陆河在一起,我想过不久应该就会收到他们的喜帖吧。”

    黎邵晨不置可否,望着钟情的眼睛说了句:“你要是心里难过,就别强撑。反正你见过我最糟糕的时候,现在让我陪着你、看着你发发脾气、掉掉眼泪,也没什么,不用觉得丢脸。”

    钟情原本没想哭,说这些话的本意是为了给他也给自己一个交待。他早就见证过自己人生中最难堪的时刻,也陪自己走过最茫然无助的阶段,两个人在清河上那一吻,无疑在她心头炸开了人生中最亮的一束烟火,令她震惊又彷徨,还有一点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欢喜,直到听了他的表白,钟情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在自己全然无知的时候,已经默默守候了她那么久。

    可是黎邵晨这样一说,那些原本已经凝结成冰的泪,顷刻间融化成水,顺着她的脸颊簌簌落了下来。感觉到黎邵晨轻轻擦拭着自己脸颊的手,钟情自己也抬起手,匆忙抹掉那些本不该出现的眼泪,看着黎邵晨连连摇了摇头:“我……我本来没想哭,我也没你想的那么难过,最难过的时候是刚跟他分手那段时间……后来不那么难受了。但我心里一直有不平,因为我想不通为什么一个曾经许诺要对我一辈子好的人,突然有一天就不爱我了。”

    黎邵晨见她眼睛红红的,心里明明针扎一般的疼,脸上却还要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顺着她的话问:“那现在想明白了?”

    钟情点了点头,又摇摇头,神情里有困顿,也有怅然:“我一直以为他认识了更漂亮、更优秀的女孩移情别恋了,可直到昨天我才知道不是这样的。他跟石星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利用她,跟李茶在一起,我想也是看中李家有他需要的资源吧……”她顿了顿,有点自嘲地低下头:“大概他已经大功告成了,所以昨天又来找我,说从没想过跟我分开。我觉得自己身上没什么值得他图的,或许他心里是真的有我,可看到他这样,我觉得更难过了。我宁愿他移情别恋,也不想看到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黎邵晨听到这儿,心里才终于长舒一口气。在他心里,一直认为像钟情这样重感情爱较真的女孩,如果不是心里还有一个男人,就不会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掉眼泪。可听她如今的意思,与其说是舍不得陆河,不如说是在留恋那个曾经带给过她无限快乐和憧憬的初恋对象。

    她大概是有点完美主义的那种女孩子,即便已经没法跟前任在一块,也不愿意把那个人往坏了想,否则就好像连带地否认了曾经的自己,以及那段两个人共同拥有的美好过往。

    这么想着,他连语气都轻快起来,但又顾着面前这位姑娘还在伤感情绪中,不能显得自己太开怀了:“你这么想,有点太为难自己了。”见钟情怔怔地看着自己,黎邵晨清了清嗓子,夹了一筷子鱼香茄子送到钟情碗里:“再磨蹭菜都凉了,你先吃,边吃边听我说。”

    钟情几乎是从昨天哭到今天,脑子本来就有点懵,听到黎邵晨仿佛哄小孩一样地跟她说话,温言软语,几乎从没有过的温存态度,下意识地就按照他说的做了,端起饭碗,就着色泽红亮的鱼香茄子,狠狠扒了一口米饭。

    黎邵晨见她塞得脸颊都鼓起来,便问:“好吃不好吃?”

    钟情嘴里塞满了东西,不能讲话,只能重重点了点头。米饭颗粒饱满,她从前在家里就爱吃硬实点儿的米饭,黎邵晨那次在钟家听到钟母说过就留了心,蒸米饭时刻意迁就她的口味。再说那鱼香茄子,酸甜微辣,咸香可口,就着这样的米饭吃最下饭不过。钟情刚吃了一口,黎邵晨便又给她夹了一筷子,保证她碗里断不了吃的。

    黎邵晨见她满足得嘴角弯弯,哭得红彤彤的一双兔儿眼却不忘了盯着他滴溜溜转,便给自己斟了半杯酒,慢条斯理地说道:“你重感情,不代表所有人处事时都会把感情放在第一位。陆河这个人,不是不聪明,是有点聪明得过头。他心里大概有你,但不会事事以你为先,为了达成目标,他甚至会牺牲感情、牺牲自己去做交换,所以你跟他,即便没有石星掺和进去,也长久不了。”

    钟情听得很认真,可送到嘴边的饭菜实在太香,她昨晚睡得早,早晨起得晚连早饭都没吃,这会儿一吃上才发现饿得狠了,根本停不下来,所以只能对着黎邵晨连连点头,表示他说的有道理。

    黎邵晨见她这副样子,不禁觉得十分可乐,顺手就摸了一把她的脸颊。见钟情不满意地瞪他,又连忙抬起两根手指,在额边点了点:“别气,别气,我接着说。你的那个朋友李茶,我个人没有过太深的接触,但他爸爸也是做生意的,在别的场合,我见过她两次,她给我的印象跟和你在一起时的感觉相去很远。以前你说她是个单纯的女孩,这点我无法苟同。在我的认知中,对着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面貌,这样的女孩子跟单纯两个字完全不沾边。”

    这些钟情都是第一次听说,不禁有点呆住,咀嚼完嘴巴里的东西,才急匆匆开口:“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无论陆河,还是李茶,他们两个都不是变了,而是你从前没有看清楚他们的本质。”黎邵晨放下酒杯,指了指自己:“就拿我说,我也有改变,我比过去圆滑了,比过去做事有手段了,但我还是学不会干坏事给人挖坑啊。”

    钟情刚想说点什么,就见黎邵晨笑着接过话头:“唯一一次想给星澜使点坏,不还是被你给拦下来了,事后还弄得我自己挺狼狈,在你面前我可一点儿脸皮都不剩了。”

    钟情明白他的意思,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粒,低声说:“你心眼不坏。”

    “你也是啊。”黎邵晨从她手里拿过碗,又给她盛了两勺米饭:“人是会变,但万变不离其宗,总不会变得太离谱。像陆河还有李茶这样的,压根跟咱们不是一路的,你以后见面打个招呼就行,绕着走。”

    钟情从他手里接过碗,后知后觉:“你怎么又给我盛了一碗!”

    黎邵晨这次换了一样菜夹:“尝尝这个干锅菜花,也算我拿手菜了,特意在一个川菜馆跟那厨子学的,你尝尝做的地不地道。”

    钟情嘟囔:“这么吃下去,非胖不可。”

    黎邵晨却笑眯眯的:“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钟情猛地反应过来,瞪着他面前空空如也的碗:“你怎么都不吃?”

    黎邵晨又给自己倒了点酒,不慌不忙:“我这不是忙着给钟总监答疑解惑嘛,现在还有疑问吗?没有的话我就开动。”

    “再不开动就没得吃了。”

    黎邵晨笑着瞥她一眼:“某人之前可是答应晚上做饭给我吃了,我指着那顿填饱呢。”

    钟情想起两个人在超市说的话,想着怎么也不能直接认怂,一咬牙道:“行,就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两个人午饭越吃越高兴,钟情还被黎邵晨忽悠地多喝了两杯白葡萄酒,饭后整个人靠在阳台的软榻上,脑子迷迷糊糊的,不知什么时候又睡过去了。

    醒来时,天色微微有些暗,钟情抬起身子朝窗外望了一眼,发现不是天黑,而是又飘起了雪粒子。

    黎邵晨正靠坐在她身边翻书,空气里漂浮着浓郁的不知名的香味儿,钟情揉了揉眼睛,抱着个靠枕坐起来:“我是不是睡了好久……你都没叫我。”

    黎邵晨换了一身衣服,黑色纯棉衬衫,水洗牛仔裤,大概才刚冲过澡,头发还沾着淡淡水气,凑近了依稀能闻见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听到钟情这样抱怨,他也不以为意,放下手里的书,凑近摸了摸她的脸颊:“家里地暖有点燥,你身上穿得多,这会儿有没有觉得难受?”

    被他这样一说,钟情还真觉得身上有点黏黏的,但又不好意思直说,一时间就低着头没说话。

    黎邵晨摸着她脸颊微微发烫,知道她身上肯定出汗了,便凑近她故意吸了吸鼻子:“嗯……好像有点汗味儿。”

    女孩子都爱干净,哪里听得了这样排挤的话。钟情“腾”地一下站起来:“我去洗个澡……”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对劲儿,这不是她的家,也没有换洗的衣服,他们两个人如今又是介于朋友与恋人之间的关系,这样说会不会被他误以为有别的意思?

    黎邵晨却仿佛早想有准备,指了指一边叠放整齐的一套衣服:“之前千秋和白肆在我这住过一段,那是她的衣服,都洗干净的,你要是不介意就先穿着。”

    钟情抱起衣服,有点讷讷的,一直到走进卫生间,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这份心情……大约是吃醋?

    从前和陆河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可以说是纯纯的校园恋爱,陆河那个人从前在异性方面自制很严,几乎没让她尝到过普通女孩子恋爱必经的嫉妒滋味儿。这样酸溜溜还有点不安的心情,直到了这个年纪,才第一次有了体会,却没想到对象居然是从前自己最看不顺眼的黎邵晨……钟情站在喷头下,仰起头深吸了口气,却忘了热水从上往下哗啦啦地浇,一下呛进鼻子里,站在卫生间里又是捂鼻子又是咳嗽。

    房门外传来黎邵晨的声音:“朵朵,怎么了?”

    乍然间又听到黎邵晨叫自己小名,还是这样尴尬的情形,钟情又羞又恼,捂着鼻子反驳:“你别乱叫!”

    黎邵晨站在房门外,越听越觉得奇怪:“你怎么了,感冒了?”话是这样问,但他心里也明白,感冒也没这么快就鼻塞的,更何况还是在冲热水澡的时候。

    钟情也觉得自己那句话语气有点冲,听到黎邵晨问话的口吻确实很担忧,虽然觉得窘,也只能照实说:“我没事,就是刚刚不小心呛着热水了。”

    房门外,静默两秒,紧接着传来黎邵晨忍俊不禁的笑声:“你慢点儿。”大概也知道钟情要恼,他连忙说:“你冲完澡出来的时候慢点,这地砖当时买的时候没挑好,比较滑。”

    嘱咐完这句话,黎邵晨忙走到阳台,前天晚上他才晾了两块干净的毛巾,没想到这个时候倒派上用场了。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两声,是钟情的,黎邵晨犹豫了下,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没有姓名标注。微微犹豫了下,他将电话接起来。

    手机那端一片静默,而黎邵晨也没有讲话。就这样,双方在沉默中僵持了约莫一分钟,最后还是那端的人轻轻哼了一声,率先挂断电话。那声音并不是黎邵晨所熟悉的,而那声轻哼里,有洞悉,有不屑,更多的还是一股难以压抑的愤怒。黎邵晨望着屏幕那串并不熟悉的数字,心里已经有了底。

    然而他并没有过多的情绪,收拾好毛巾,准备出吹风机,便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了过去。来电记录他不会删除,但也不会向钟情主动提及,有的人有的事,他愿意留一些空间给她自己去处理,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愿意当冤大头,毫无芥蒂地把争取爱人的机会留给别人。

    有了刚刚的尴尬事,钟情一心想多磨蹭会儿再出去,慢条斯理地擦干净身体换上衣服,又拿过一边的拖把擦了擦地砖上的水渍,这才慢吞吞地打开门,却没想到黎邵晨一动不动站在外面,手上还捧着一块大大的浴巾。

    见她脸色红润,眼睛也水盈盈的,神情是在外人面前从未见过的温软,黎邵晨看得有点儿愣了,直到看到头发丝上的水珠顺着光滑的脖颈滑进衣服里,他才猛地别开视线,一边把浴巾绕过她的后背披上:“就知道你肯定洗头发了,披上这个,我给你吹吹头发。”

    钟情跟在他后面走到之前午睡的软榻,见那上面果然摆着吹风机,不禁有点感叹这人的心细。黎邵晨递了一杯清淡的热茶过去:“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接着,不等钟情说什么,就站在身后为她吹起了头发。一边吹还不忘了一边问:“温度合适吗?会不会烫?”

    吹风机的嗡嗡声中,钟情仿佛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也是那么急躁,那么让人章法大乱。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憋住话:“谁当了你的女朋友,真是好福气。”

    黎邵晨耳朵灵,整句话一个字都没错过全听清了,但他还是装糊涂,把吹风机又提高一档:“朵朵你说什么?”

    钟情一听他叫自己小名就觉得耳朵痒痒,非常不自在地嘟囔:“二十四孝男朋友,不知道经过多少姑娘培训才有今天这么专业。”

    黎邵晨干脆利落拔掉电源,附身凑近她的脸:“朵朵,你这是吃醋了吗?”

    钟情吓了一跳,一转身正好跟他来了个面贴面,黎邵晨哪肯错过这样的好机会,顺势就吻了上去。这个吻跟之前两人的那个吻有太大不同,钟情过了初时的惊吓,顺着黎邵晨轻轻拍抚着她后背的手势,整个人渐渐放松下来,也渐渐开始享受这个吻。

    黎邵晨自然感觉到了怀里人的顺从和柔软,一时间愈加激动,唇舌之间加深肆虐的同时,整个人朝着软榻压附过去,抚着她后背的手转而挪到钟情的脖颈,在那里一下一下轻轻地揉着。

    钟情觉得自己如同一块在温室里渐渐融化的水果硬糖,外表看着强硬,但芯里已经开始慢慢融化。她感受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硬实的身躯,也感受着他愈发热烈的索吻,脑子里开始还有些清明意识,渐渐地也糊涂了。

    黎邵晨也比她清醒不了多少,钟情之前那点儿吃醋闹别扭的小女儿姿态恰恰落在他眼里,让他整颗心柔软得一塌糊涂,高兴得几乎忘了东南西北,脑子一热就亲了上去。

    两个人唇舌纠缠了好一阵,黎邵晨才稍稍找回理智,怕这样缠绵的亲吻吓坏了她,便微微抬起上身,唇在两片柔嫩上方稍稍停止。他睁开眼睛看她,就见怀里的人双眼濛濛,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也绷断了。炙热的吻再次落了下去,却没有如之前那般老老实实在唇瓣间流连,而是不紧不慢朝着下方移去,白皙的下巴,柔软的脖颈,再往下……黎邵晨真是佩服死了自己的先见之明,沈千秋留下的那件白衬衫本来就是很薄的料子,穿在钟情身上有点过大了,经过两个人之前的厮磨,胸口的两颗扣子自己解开,露出里面高耸的两团柔软。

    黎邵晨自问不是没见过女人的毛头小子,但看到这副情形,依旧觉得心口一热,如同从前喝过那些六七十度的蒙古烈酒,一口下去就觉得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沸腾起来。颤巍巍在她心脏的位置落下一个吻,感觉到那里砰砰跳得激烈,触碰起来却又娇又软,令人几乎不敢多看,却忍不住亲了又亲,甚至隔着衣衫轻轻舔吻起来……

    钟情感觉到胸口传来凉凉的湿意,整个人蓦然一僵,下意识地就想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两手隔挡在黎邵晨的肩膀上,却发现他如同一座山般,无论使多大的力气都使岿然不动。

    正在两个人纠缠之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滴滴的几声脆响,黎邵晨猛地抬起上身,仿佛被人一把拉回了现实,看都不敢多看瘫软在榻上的人一眼,站起身朝着厨房头也不回地走去。

    过了没两分钟,他神色如常走回来,手上端着几盘刚刚烤好的饼干。

    钟情在他走后也连忙坐起身整理衣服,眼看着他去而复返,整个人也慌作一团,捧着已经有些凉掉的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小口呷着。

    黎邵晨看到她脸上红潮未褪,唇瓣是不同往常的嫣红,喉结不禁微微滚动,忙不迭地错开视线,把饼干放在茶几上,从她手里接过杯子:“新烤的饼干,好几个口味的,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钟情见他转过身为自己添水,几乎没怎么瞧过自己,知道他这是有意给自己找台阶下,便轻轻“嗯”了一声。

    很快,热水又放在面前,饼干她每一种口味都尝了尝,最后指着其中一盘轻声说:“这个巧克力味的好吃,也不会太甜,怎么做的。”

    黎邵晨见她说话的时候都不敢抬头看自己,也不戳穿,站在一旁偷偷欣赏她脸上的红晕,语气沉稳地答道:“用的从网上买的巧克力粉和正宗黑巧克力,你喜欢吃,我以后每天都给你做。”

    钟情听到这样的话,愈发不敢抬头跟他正视,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低着头,手指轻轻卷着衬衫的边儿。

    黎邵晨见状,忍不住走上前,轻轻抚了下她的脸颊,柔声问:“有那么害羞吗?咱们俩现在是恋人关系,真做点什么,也不为过。”

    钟情闷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就是……有点不适应。”

    黎邵晨捏了捏她的下巴:“怎么不适应了,是我亲的不好?”

    钟情连连摇头,一边推开他的手指,眼睛不知道该看哪才合适:“咱们两个过去是朋友……”

    黎邵晨笑:“那再早点,你还把我当阶级敌人仇视呢!从朋友发展到好朋友,再发展到恋人和夫妻,不是挺好的吗?”

    钟情轻声说:“我就是觉得有点太快了。”

    黎邵晨在她身边坐下来,轻轻拥住她,在光洁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吻:“那你不妨换个角度看。无论咱们两个之间发生什么,只要你不是从心底里觉得抵触或者厌恶,那就不去多想,让它顺其自然地发展。不管咱们两个认识多长时间,当朋友又有多长时间,只要让人觉得自然而然,就不是坏的尝试,你说对吗?”

    钟情想了想,最后轻轻点头:“你说得对。”

    窗外这次是真的暗下来,天色暗红,仿佛预示着接下来还有更大的风雪。但能与自己真心喜爱的人同处一室,一起品茶、烤饼干、看书、做饭,是多少人奢求不来的幸福和安宁。哪怕明天又是一个让人恼火的下雪天,此时此刻,也显得不足为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