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po①8.c/o/m 心意动
解萦对晏宁没抱太多幻想。 闭关叁四天之后,晏宁给解萦带来一个能暂缓全面毒发的法子,解萦的惊讶反而大于惊喜。 她的好师兄早年曾在五毒游历,出于治病救人的目的,他在私下养有一些蛊虫,歪打正着,正好可以解燃眉之急。在新植入体内的蛊虫与流向愈发错综复杂的内力全然融汇之前,可以延缓毒发。虽然身体无法完全恢复到正常状态,但活着就已足够。加上已经探明有效用的雪莲和自己手中名贵药材的辅助,一年半之内,可保解萦性命无虞。 在闭关的过程中,晏宁查到一些偏门医书上的记载,中了相似毒蛊的女人怀孕,生出的孩子不受任何影响。晏宁甚至开起了玩笑,打趣解萦尽可以在这期间找一位如意郎君,等到孩子瓜熟蒂落,度过了恁长岁月,他也应该研究出了彻底医治她的方法。 解萦将信将疑。因为君不封不在身边,她不必维持自己温柔娴静的形象,也就不再遮掩内心的真实反映——鼻孔朝天,她冲着晏宁翻了一个淋漓尽致的白眼。 晏宁悻悻地离开,一路上骂骂咧咧,痛斥解萦没有一点感恩之心。 从这天起,解萦的身体情况开始缓慢好转。早些时日被箭矢彻底贯穿的脚踝仍在依稀作痛,是唯一的美中不足。计划是脚伤好了后就向大哥道别,现在非但脚伤没有完全好转,本来的死路又开始峰回路转,竟让她一时半会儿不知该如何行事。 在晏宁忙着钻研,解萦忙着发愁的岁月里,只有君不封最开心。 他自诩和解萦很熟路了。虽然说不清自己跟解萦目前是个什么关系,但进家门看到一个不甚健康的小女人在安安静静地等着他,一天的疲倦就一扫而空。他甚至感觉自己掉进一个无底的蜜罐里,除了不断沉坠的甜,什么都感觉都不到了。 只要一看见解萦,他的心里就美滋滋的。 解萦给自己做复健,她自作主张,去了师兄的医馆帮忙。 到了巴陵一直在养伤,最近才算真正的抛头露面,利落单身汉的家里从天而降了个弱不禁风的好看丫头,解萦很快就吸引了村内的一众眼球。老人们看她眼熟,又一时半会想不透来她的来历。 村里有位百岁老人爱养花,寿辰又与花期相近,故而每年寿辰都会叫村里老少前来赏花,今年也不例外。 解萦初来乍到,也被好客的老人请进了宴席。自己是个生面孔,自然不好意思干坐在席间,瞅准时机,解萦一头扎进群花之中,佯装赏花。在繁花中流连久了,她还真生出了一股子思乡之情。 一度以为万花谷只是一个偶然收留自己的场所,现在才发觉,那是她灵魂的故乡。她的快乐与忧愁,天真与残忍,都沉睡在那被战火摧残的土地上,现已无法踏入分毫。就是冒着生命危险踏上故土,剩下的,也只是断壁残垣。 正是黯然怀念过往之际,她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丫头!” 君不封打猎回来,背上扛着一头小母鹿,准备去宴席上给老寿星祝寿,讨一个好彩头。远远地看见解萦瘦弱的身影在群花中流连,落寞的侧影让他心中一凛,下意识唤了她。 解萦回过头来,捕捉到他的身影,一贯面无表情的小脸蓦地绽放,笑容流光溢彩。他们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彼此对望,他是一贯热热闹闹地看她,解萦望着他的表情却不同。那泛着傻气与天真的笑穿透了他的身体,像是对着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发痴,而那梦中或许并没有他,只是他在此时、此刻,碰巧打断了她的凝思,也就阴差阳错走进了她的梦。 不出君不封预料,解萦很快梦醒。脸上的光辉在他的注视下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又朝他闪烁地笑了一下,笑容支离破碎,就像沾了水的肖像画,人物的面容都隐去了,只凸显了背后的哀与愁。 解萦很快转过身,瘸着腿淹没在人群中。 君不封站在原地,怅然若失。 他扛着母鹿,火急火燎赶到了晏宁的医馆,直奔主题。 “小晏,我想请你帮我说个媒。” 晏宁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水,“直说,看上哪家姑娘了?村里不是有不少媒婆想给你介绍小寡妇的,也没见你这么上心,还上赶着让我来给介绍。哪家的俏寡妇本事这么大,把你这块木头都给撼动了?” 君不封的脸色有点难看,“晏宁,别拿我开涮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娶你师妹。” 晏宁嘴里的一口茶,顺顺当当地咽了下去。 君不封的说辞,他不意外。 君不封捡回一个仙女似得大活人,村里人各个都看在眼里,再说他这段时间有事没事总在解萦面前献殷勤,旁人虽不明说,回到家里也得骂他一句为老不尊。 解萦对君不封始终客客气气。但晏宁注意过解萦悄悄望着君不封的眼神,一旦君不封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她的双目就会一直追随着他,眸中蕴藏的情感克制而汹涌。 他很早就看出了少女的心思,只是没有点破。 “怎么就突然想娶我师妹了?” 君不封很难用言语描摹自己目睹她支离破碎的微笑时,心中的撼动与疼痛。那是个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侥幸存活的女孩,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她的喜怒不形于色,可就连仅有的快乐也稍纵即逝,很快被哀愁取代。 也许从他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她的瘦弱与苍白就深深扎根在自己的内心,那时他的心里就隐约有了一个雏形,现在这个若隐若现的雏形终于迸射出强烈的愿望——他想用自己的余生,去照顾她一辈子。 君不封脸憋的通红,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这股野蛮而强横的心疼心爱甚至压过了心头间或闪过的年龄与地位的考量,他只是纯然的想给予她关爱。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无穷无尽的海,解萦这条小鱼可以在他的海洋里恣意地活,再不为生活所累。 晏宁哈哈大笑。站起身,把愁眉苦脸的君不封往屋外推,“你让我说媒,怎么不自己问她去?我师妹又不是扭捏的人,明明白白跟她说了,该是啥关系你俩就是啥。她那边要同意了,我就替她做主。她不同意,我做主也是白搭啊。” 君不封站在医馆门前沉思许久,拎着母鹿回了家。 把自己想娶解萦的意图一说,君不封就xiele气。回家把鹿rou简单处理一二,将rou块扔进柴锅炖了,他才想起这母鹿是给百岁老人贺寿的礼物,然而木已成舟,这鹿rou到底成了解萦一人享受的饕餮盛宴。 解萦很快回到小屋。 君不封正在柴房里忙着给她准备一些可口小菜,她站在门前看着他利落的动作,欲言又止。 君不封留意到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停了手里的活,两手在还算洁净的衣服上蹭了又蹭,才走到她身边揉揉她的脑袋,一脸关怀,“怎么了,小丫头?” 他的声音很轻柔,解萦的眼眶瞬间红了,咬牙许久,她艰难开了口:“我……我是想说。我的伤,快要好了。不能在这里再打扰下去了,我想……过两天就启程离开。我过来,就是想对你说一声感谢……” 君不封一听解萦有道别的意图,脑海瞬间放了空,之后解萦说了什么,他也听得不甚周全,只是怅然地应和着,“好。好。” 两人垂头丧气地吃完了一顿晚餐,鹿rou食之无味,君不封的筷子更是动的少得可怜。吃完饭,解萦帮他收拾好碗筷,就拖着伤腿回了卧房,君不封呆呆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还在思索着白天的事。 她的突然道别,也许是与两人白日的对视有关。 那样色彩斑斓的笑容,在看到他之后变得死寂,甚至支离破碎。努力了个把月,以为他们的关系有所改善,结果实际上,她还是十分讨厌自己。 屋里的蜡烛还在烧,烧得他心乱如麻。想到治疗解萦脚伤的药膏还放在外面,他叹了一口气。即便他们之间只有最后两叁天的相处时日,他依旧要尽自己的本分,尽职尽责地照顾她。 怀里搂着小药罐,君不封鼓起勇气敲了敲门,就硬着头皮钻进卧房,与解萦对坐。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的义务,盘桓在脑海的话语却无法轻易说出口,还是解萦替他解了围,她瘸拐着起了身,准备接过他手里的药罐。 他一把攥住她纤细的手腕,舌头都打了结,“小姑娘,今天我帮你上药,好不好?” 解萦素来古井无波的眼眸里骤起波澜,她慢慢地收回手,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绣花鞋上的纹样,酸涩地说了声:“好。” 她坐在小凳上,任由君不封抬起她的腿,小心翼翼剥掉白色罗袜,露出里面冰凉白皙的脚掌。 她明显感受到,君不封的呼吸停滞了。 君不封颤抖着手,给解萦的伤口上药。药膏冰凉,解萦的脚却比它更凉。 解萦在他面前,始终是病怏怏的。 这样一个弱女子,伤还未好全,世道这么乱,她一个人走,又能走到哪里去? 他将她冰凉的双脚揣进自己怀里,试图用胸膛的温度来温暖她。可就像抱着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那凉意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在他的五脏六腑内扩散。他恪守着自己的原则,几乎不与解萦发生任何肢体触碰,可是他没有想到,她的身体竟如此冰冷。 解萦看君不封出神,自己也有点慌张,试图缩回腿,两腿却被他的双臂紧紧箍住,双脚也被捂在怀里不放。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君不封突然正色看着她:“小丫头……我……你,愿不愿意,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解萦的脸色在他的注视下泛了红,可这红不是好红,他很快就意识到这颜色与她的害羞无关。她的神情很冷,眼里仿佛长了刀子,要一刀一刀的往他的身上射出来。 心里很清楚她对自己的不甚喜爱,也就笑着迎接了她无情的审视,虽然有些事,不点破会比较好,可他想,他还是控制不住那份冲动,那份看着她的虚弱,就无法坐视不理的冲动。 “妹子,你别想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想照顾你。不是那个意思。” 解萦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神情反而有些凄惶。 君不封很坦诚地与她对视,“我问过晏宁,知道你从小就过得苦,现在是战乱,你一个年轻姑娘,又能到哪里流浪?就就算要离开,等到战事平定也不迟。现在巴陵也只是暂时未被波及而已,咱们相逢就是有缘,我不忍心让你一个小女孩在外漂泊。我想,你要是不嫌弃我,就暂且在我这里住下,吃我的喝我的,我养你。要是有一天看上了村里的小伙子,我和晏宁就一起替你做媒,把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就像刺猬收敛了自己浑身的武装,解萦的脸上浮现出一股柔和的光芒,她的笑容不再僵硬,反是发自内心的宽和。 君不封倒是小小打了一个寒颤,话一出口,一切就变了味,本来的表白成了一场自欺欺人的照顾。他可以骗的过解萦,却骗不过自己。况且现在解萦笑吟吟地看着他,倒像是在嘲讽他促狭的小心思,这一切都被她赤裸裸地看在眼里,她不说话,可她什么都懂。 解萦还没开口说话,君不封沉着的头突然抬起,面含苦涩,“这话说出来了,我也就了心愿了。其实……其实我刚才,是想向你求亲的。丫头,你别多想。我也就是……就是说说罢了。我年纪大的足可以当你爹,将心比心,要是自己的女儿遇到这么一个男人,别说娶了,先得拿棍棒狠狠打他一顿再说。况且我现在,家徒四壁,身体情况也没有多好。如果我是你的父亲,我没有办法接受这样一个男人来娶自己的女儿。” 解萦脸上的笑僵住了。 激情退却,现实的巨石又从海底浮出水面,君不封冷静下来,心平气和地同她解读,他们之间究竟有多不般配。 “我比你大二十岁,就算是嘴上说着照顾你,等过了几年,我老了,跳不动了,你反而要分心照料我,这样对你不公。所以不管怎么说,都是我耽误你……我也是犯傻,怎么会想着要娶你。如果是因为我的缘故,你大可不必离开,你讨厌我,我就躲得远远的不来见你,你完全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离开一个安全地方独自漂泊。” 给解萦穿好鞋袜,他规规矩矩给解萦磕了一个响头,“妹子,原谅大哥适才的冒犯。” 解萦半晌没给说话。 君不封心虚,始终低垂着的头抬起来,发现有两行泪顺着解萦的脸颊流下来,可她即便是哭,也是笑着的,笑容蜇得他心里发疼。 “我不值得人照顾,也不值得人喜欢。” 君不封一下急了,急赤白脸地跟解萦解释:“你别这么说!我就觉得你好,我就想一辈子照顾你。你喜欢吃,我就天天变着花样给你做饭,你在意穿,我就经常拾掇着布料给你做衣服,别看我这样,手巧着呢……至于别的,别的你不用考虑,我不会让你吃一点亏。当然我不是,不是想要讨你做我媳妇,我就是想待你好。真的。” 解萦脸上的泪仍然是流。 他抬起手,认真而缓慢地拭去她的眼泪,将轻飘飘的女孩一把抱起,两手牢牢支撑着她羸弱的身体,让她安稳置在自己腿上。 “阿萦。”他的声音低下来,半是怅惘,半是低落。在她面前,他总是自惭形秽,又无能为力。 在解萦额上落下轻轻一吻,他的眼里似有波光闪动,“对我来说,能够照顾你,我的生活就一定很知足了……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君不封彻底打开了话匣子,索性对解萦讲了自己对未来的初步设想,解萦一直听着他说,眼里有淡淡的泪光。后来他说累了,巴巴地望着眼前的女孩,发现她的眼眶全红了。 这让他抑制不住搂紧了她,她的身体在他的拥抱下隐隐地显了自己的轮廓,原来在他的怀里,她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柔弱无骨。 欲望的原初之火从心底最隐私的角落滋生蔓延,一切秩序开始无序的崩塌。他的呼吸乱,动作也乱,糊里糊涂地把解萦抱上床,发现自己也在哭,哭什么,不知道。 解萦看他的眼神是悲悯的,有一种佛似的宝相庄严。 她比他小了那么多,现在竟然是容许他在她身上作乱。 解萦主动钻进他的怀里,两手熟稔地在他身上游走。 君不封闭上眼睛。 想自己一定是被这个女孩迷了心智。 也许她只是施舍,也许她根本就不想同他在一起。 可他又能怎么办,因为看着她总是心疼,所以什么都想给。 君不封手忙脚乱,生怕自己把一个菩萨一样的女孩弄哭,见她哭,他也心慌,可女孩挥泪如雨,还是紧紧拥着他,怕他跑了。 他又能跑到哪里去。 羸弱而冰凉的身体在他的怀里有了一点细微的热气,他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只看见她在疼,灵魂撕裂的疼,疼的让他束手无策,只能用最原始的欢好来麻痹她的痛楚,让她感受到同他一样的火热。 他们之间的情爱,最终成了他对她的爱抚。察觉不到的地方有淋漓的伤口,他就用热情感化她。她自有与他欢好的目的,但他全然忽略了它。他享受安抚这个小女人的过程,看着那始终含着悲戚的双眸有了若有似无的笑,冰冷的双手钻进他的怀里,沾了他身上的热气,柔柔地揽住他。 眼里波光流动,是深深的眷恋和依赖。 这一切让他觉得他们似乎相识已久,她对他情根深种。 一场情事结束,他们汗津津地搂抱在一起。解萦不是初经人事,她的身上,没有一点属于少女的害臊与羞涩,年轻的身体里栖居着一个成熟而妩媚的灵魂,隐隐与他分庭抗礼。一个年轻姑娘,又是从尸身血海里爬了出来,经历的一切,他不愿替她想。她不让他照顾也没什么关系,不爱上他也没什么关系,好像他们之间注定,他就是要为她付出一切,掏心掏肺的给。 他们最终成了一对秘密情人关系。 君不封虽然和晏宁私交甚笃,晏宁对他和解萦的感情也一直持支持态度,但和解萦悄悄好上这件事,他还是当了一个美好的秘密深埋心底,除非解萦愿意公开,他就会让他的秘密在心里一直烂下去。 他对解萦的身体是不大知足的。也许是开窍开的太晚,又也许是屋里的这个小姑娘太像一个吸人精气的鬼魅,夜间他总会悄悄摸进解萦的房里,一面责难自己的放荡,一面又忍不住去温暖她冰凉的身体。她不用特别对他做一些表示,他就已经焦渴难耐地想要纵情拥抱她。即便他们的情爱对于他更像亏空,他渐渐察觉出,比起酣畅淋漓的进攻,解萦有意无意对他身体流露出的渴望更让他心动,但他仍旧愿意和解萦乱缠。 而沉浸在两人秘密情事中的解萦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穷途末路,她还能和大哥纵情欢好。现在的他已经和一度拒绝自己身体的大哥判若两人,也许抛弃了他们之前的种种羁绊,现在的他流露的是对她的真正欲望,和当时的痴傻并无二致,更因为少了过往的纠缠,反而能更好的面对自己的本心。 大哥说想要照顾她时,她是开心的。即便抛却了他们的过往,大哥还是那个大哥。还是那个心地善良,助人为乐的侠客,她整个人沐浴在他的和善光辉里。可当他开始对她进行拙劣的表白,她的心又开始猛烈的疼痛起来。 过往已经被深深埋葬,在仅剩的废墟之中,大哥依旧找到了她,依旧爱上了她。 她知道大哥在先前爱着自己,但那份疼爱有岁月积淀。而后的男女之情,说没有一丝半点胁迫的影响,也并不可能。甚至于大哥最后对她的依恋,是在走投无路之下的破罐破摔。 逐渐看清了自己的本来面目,才知道她是多么不值得被人爱。 但大哥依旧对她动了心。 一面贬低着自己,一面糊涂地说着自己的喜爱。 她想起从前。林声竹与茹心神仙眷侣,大哥只能在一旁默默守候,而他对她的鬼迷心窍分外抗拒,却又只能一天又一天忍受着她无尽的折磨。 现在他对自己有了好感,又因为那套曾经拒绝过她的理论,将他自己贬得一文不值。也许这是他一生之中少有的能面对自己欲望的机会,但他很明智的进行了一场自我阉割。 大哥对她的喜爱甚至压倒了他想要侵占她的欲。 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得到过的自己想要的一切,总是在成全他人的同时默默牺牲奉献自己。 她从小就心疼他这一点。 而今次,她又替他委屈上了。 在他们最初的那一夜,她陷在他的怀抱里,听他对她未来的畅想,零碎而细致,从她的二十岁一直铺陈到八十岁,他是那样的精打细算。以前她只是知道大哥会过日子,但不清楚他把自身的力气和志气都刨向了何方。那时她才明白,大哥只是不表露。以前她想让大哥做她的傀儡,他只能将自己的小日子藏在心里,试图潜移默化的感召她,只是可惜,他最终没能对她说出他的畅想。 也许在自己囚困着他的时候,大哥也在冰凉的青砖地上美美地做着相似的梦。现在他失去了他的过往,那个梦还在他的脑海里根深蒂固的活着,等待着她,和她一起做完。 她对未来毫无期盼。 死到临头想要看看大哥,看看他就走。没走成,那就等伤好了再走,可伤好了也走不了了,她又开始贱上了,盘算着活一天是一天,好死不如赖活着,拖泥带水,就是不肯离开他。 群花中的对视让她清醒。这是崭新的大哥,与她一起度日的过往早已被埋葬。她不能放任自己继续靠近他,也不能放任自己无知无觉地勾引他。但可能是大哥在她面前的情感释放总是内敛,这让她一下错估了他的火热。她没想到他会情难自控到在深夜紧紧拥住她,还是在他拙劣而失败的告白之后。 烛火摇曳,映得大哥的身影变得影影绰绰,解萦的心愈发慌乱,印象里她从未被他如此情欲勃发的拥抱过。 这是一个只会在情人面前才表露出自己少年心态与欲望的男人。可他看自己的眼神仍旧是悲悯的,就像若干年前他听了她家破人亡的惨剧,虽然什么话都不说,但眼里的情意她都懂,既然她孤苦无依,那他就是她的家人,替他们来爱她。 唇舌相接,肌肤相贴。 彼此燃烧的yuhuo将他们推入了古老而延绵的情事之中,命运的天罗地网终究将他二人捕获到一起,她会在他的怀抱里,与他融为一体。 那时她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打算,同样也是一个绝佳的补偿,一个最好的收尾。 大哥一直想把她养成他的好meimei,他失败了。 她一直想把他变成自己的好情郎,也失败了。 她想他爱他,爱到自己不人不鬼,爱到自己穷途末路,可最终,耽误了大哥不说,还没有给他留下什么联结。 君不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十六七岁爱过的少女,他可以把她一直放在心里,放到叁十七岁,少女早已香消玉殒,记忆里的面容都模糊了,她还在他给她划的小世界里快乐的活。他的余生不需要不爱的人陪伴,爱的人不爱他,他就一直等。 可她最是知道,其实他最渴望拥有一个家庭,也确实喜欢小孩,特别是小女孩,也许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早年夭折的meimei的身影。他也真的把她当成是自己的亲meimei看待。一个亲人能为她做的,他都将尽可能为她去做,是她自己不做好,把他的真心弃若敝履,去做那狼心狗肺的混账。 现在他向她表白,而她只是在仅剩的存活期限上侥幸的活,不论过去和将来,她都注定会让他难过,让他受伤。 他又是那样一个不肯将就的人。 她走了之后,他怎么办。 这个问题从她决定为朋友牺牲掉自己后,就在想。 其实大哥的命远远不用自己去cao心,她不出现,他就本本分分做他的单身汉,偶尔去晏宁的医馆里做客,漫不经心的应付着村里媒婆们给他介绍的风韵犹存的小寡妇,然后安安静静地思念他以前爱过的人。之后的人生,如果不是哪位女子拼命的恳求,他不见得会把自己的余生分给她。面对感情的归属,他素来吝惜给予。 她就痴迷他这一点无情。 虽然他心地善良,朋友众多,但解萦有预感,这样一个泾渭分明的人,注定要孤单到老。 如果这趟重逢有一场命运的必然性,她在此刻才明白了自己真正的使命。 没人愿意照顾大哥,但她可以创造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小小生命,和他相依为命。 虽然她坏,但他把她养的那样好,见过世界上所有的光明与温暖,她不觉得小生命的人生中缺了一个她有什么遗憾,她就是在从小丧母的情况下活下来的,况且她坏。 如果可以,那个小生命最好是个女孩。 大哥对小女孩有偏爱倒是其次,她没能好好做到的事,小女孩一定会替她做到。那个女孩会是她身上所蕴藏着一切感恩的延续。她会出生在光明里,不会像她,从出生后的每一份食物每一份关爱都有挖空心思的去取,去抢。 不残缺的人能给予大哥圆满,她知道。 她搂抱住他宽厚的脊背,已经预先替大哥做好了梦。 那个被他亲手救回来的小姑娘让他伤透了心,没关系,坏透了的小姑娘会拼尽全力给他造一个完美无瑕的补偿。 他什么也不会想起来,他有的只是与他血脉相连的至亲。虽然另一半的来源或许有一天会让他作呕,但没关系,她会在他察觉到一切之前就悄悄离开,她只需要给他一个甜蜜的结果,送他一个关于自己的美好谎言。 大哥伏在她身上,有些粗重的呼吸吐在她的冰冷的肌肤上,让她愈发留恋他身体的温暖,两臂紧紧缠住了他,把他按进自己怀里,解萦眼里闪烁了,想她之前不耻的得到了大哥,却很少记住他身体的温度,肌理的力量。她到现在依旧会为进入大哥的身体而静静的激动,即使是想到这件事,身体也会变得燥热,这是她的本能,她憎恨过了,也最终拥抱了她自以为是的残缺。可大哥与她的交缠却让她恍惚。他们的身体结合的那样紧密,她却并没有之前那种强烈的情欲快感,取而代之的,是其他交杂的情绪与思虑。 情事来得如此轻而易举,愈发显得过往的求而不得分外沉重。大哥在她的身上开疆辟土,会有当初与她同样激动的心思吗?也许此时此刻他们的交欢,才达成了大哥当时不惜抛却灵魂的夙愿,他要健康坦然地来爱她,不顾及一丝一毫的过往来占有她。以前他在神坛上,扮演着全然的神,现在他跌落了神坛,向她展露了他赤裸的欲,不是源自她的调教和改造,是他的性别,他的身体的拥有的原初渴望。 他成了一个有血有rou有缺点的普通人。 两样都好,两种模样的他都好,她都爱。 爱他就是个无解的难题,即便心中满怀着对他的愧疚和疮痍的伤疤,即便在之前她厌憎自己的迷恋。她还是会为他着迷。这种着迷本身就令人绝望,她一度因为愧疚没有办法与他相守,又因为自己的死期将至,不假思索地到他身边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看看就好,看完就走。但她没法走。 一切责难与克制在见到他端着鱼汤推门而进后变得灰飞烟灭。 迷恋让她铭记着她的罪,又自暴自弃的,收敛了一切真实的自己,只是看着他活。看他故作姿态的在自己面前卖乖。 她贪恋他沉迷他的赤诚,因为这是她鲜少目睹的姿态。 愈是放任,愈是堕落。 回过神来,她已经再度深陷与他的情欲之海中,无法自拔。 生死与过往都被她抛诸脑后,她只是单纯的被他兴高采烈的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