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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几上铺着一摞宣纸,最上面的那张已落了一层细灰。 砚台中的墨汁是新磨好的,立在案几边的那个丫鬟每日都会重复这件事许多回,可搁在笔架上的毛笔那女子却一次也没有拿起过。 黑衣女子披头散发,带着手链脚镣坐在密室的东南角,歪头看着密室用来透气的那两个小孔。 小孔外面是看不见任何月光的,更何况今夜是个雪夜。 丫鬟看见孙不离从密道中走出,只微微一惊,“孙先生回来了?” 孙不离点头微笑,文质彬彬。 丫鬟伺候那个黑衣女子多年,最高兴的莫过于孙不离来看她的时候——孙不离生得俊俏,即便已过不惑之年,还是让人觉得莫名地可亲。 “先生请用茶。”丫鬟将煮好的热茶奉上。 孙不离笑着接过,端着茶盏坐到了案几边,并不急着去喝,“云娘,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你何苦这样死撑着呢?” 孙不离这话一出,丫鬟便知他是又来劝她的。这样熟悉的画面,丫鬟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头一次她就听了这一句,柳太妃便命她退下了,如今听到这句,丫鬟下意识地想退下。 “你不必走,我这些话也没什么不能听的。”孙不离唤住了她,丫鬟有些惊喜,点点头,便默默地站到了孙不离身侧。 孙不离喝完这盏热茶,将茶盏递给了丫鬟,“好茶,能否再饮一杯?” 丫鬟更是高兴,捧过茶盏,又倒了一杯热茶过来,放到了案几上。 孙不离点头谢过后,他起身往孙云娘走了三步,“整整十八年了,何苦呢?听娘娘的话,把《四海烛龙图》画出来……” “啐!” 孙云娘转身回头,竟对着他狠狠吐了一口口水。 丫鬟大惊,“大胆!” 孙不离摆手示意无碍,他仔细看看了看孙云娘的脸,确认还是meimei后,他轻叹一声,“罢了,罢了,你这脾气,永远是这样倔。”说完,他走了回来,端起热茶喝完后,“我回房了,谢谢今夜的茶。” “先生喜欢便好。”丫鬟又惊又喜,恭送孙不离离开了。 孙不离回到了旧院房间,他走到窗边,推开了小窗,望着皇城的方向——那儿是京师最繁华的建筑,也是京师最冰凉的牢笼。 “她在……” 孙不离突然开口,这句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数条黑影从檐上一闪而下,假山石后,亦或是石桌栏下,倒了好几名佩着魏王府木牌的暗卫。 买卖还得自己做,既然能当老板,为何还要傻乎乎地做伙计呢? 凉风瑟瑟,突然魏王府的另一角亮起了火光,有人惊呼一声,“走水了——!” 府中一时锣鼓声声不绝。 孙不离拿出火折子,吹了个亮,他走到了床幔边,点燃了床幔。 这把火,定能烧出他的一世荣华。 两条黑影从窗户跃入,沿着他敞开的密道口冲了进去——他知道今日这第一步是走成了。 魏王府的大火燃起之时,宫中的红莲大漠舞跳得正酣。 云舟一人一案站在宴席正中,她提笔凝神已经许久,却迟迟没有落笔画出第一下。她微微侧目,看着今日领舞的红衣舞姬,眸光忽明忽暗,不知在想什么? 她看得太过出神,在旁人看来,云大人今夜是画不出这幅画了,只怕心魂都被这名红衣舞姬给勾走了。 雪花飘落,几片沾上了云舟的乌纱。 云舟的鼻翼微微动了动,眉心皱得比往日任何一个时候都要紧。 这香味儿,像她的。 红绡的舞姿虽算不得妙曼,可木剑在手,她与其他六名红衣女子边剑舞边旋动裙角,每一人都像是大漠绽放的沙漠红莲妖精,诡异却美艳。 白色面具之下,红绡的双眸若水,却看不分明到底是怎样的眉眼? 每次她舞近云舟,云舟只觉她身形熟悉,云舟恍惚,想将她看得更清楚些,哪知红绡又旋舞远了,甚至还回眸用木剑尖顽皮地在云舟下颌上轻撩一下。 这像烟烟的举止,可当云舟往前追一步时,红绡又舞进了六名舞姬之中,甚至其他舞姬也学着她的孟浪,剑尖依次在云舟肩头背心撩过。 看舞的官员们无不艳羡云舟竟有这样的享受,楚忌与楚拂脸色铁青,只想着何时这舞能跳完? 小王子干咳了两声,递了个眼色给阿古莎,他拉了拉阿古莎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假公济私……怎么办?” 阿古莎拂开他的手,“想自家男人,没错。” 小王子腆着脸皮笑道:“那我想自家女人,也没错。”说着,他厚着脸皮拉了阿古莎的手紧紧握住,“好阿古莎,手怎么这般凉?” 阿古莎哪里容他这样放肆,狠狠地反手一拐小王子的腹部,小王子痛得大呼了一声,“啊!” 众人大惊,这舞也不得不停下了。 殷东佑并没有注意到小王子这边怎么了,他急问道:“小王子这是怎么了?” 小王子尴尬地笑了笑,“无妨,无妨,本王原先只想提醒云大人一句,画画要紧。”他这话一出,几乎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上。 云舟自忖方才确实失态,她放下了毛笔,恭敬地对着小王子一拜,“我这就画。”说话间,她发现七名红衣女子已低头退出了宴席,准备由内侍领着去偏院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