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21.战鼓擂（2）
老校长其实并不老，不到五十岁，只不过因生活苦难而白了头发，所以显得老。老校长是个挺坚强的人，即便是看大门也不离开学校。因为徐灵灵一开学就极礼貌地称呼了一声老师好，对徐灵灵印象深刻。一看她来拜师，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一看她的一手字，先赞了一声，说她的字有风骨。徐灵灵别看喜欢书法，却是野路子，自己觉得好看就行，也不论什么体。再说她上辈子待的是异时空，书法是跟儿子学的，就是个乐趣，儿子自然也不会强迫她怎么写，于是就挺随心所欲。好看是好看，但远远达不到自成一派的程度。 老校长特别有经验，毕竟是当了几十年教师的人，针对她的特点加以指导，也不强求她一定要改字体，只是捡着其中几点加以点拨。徐灵灵珍惜这难得的机会，下苦功夫练习，把自己的书法功力又提升了一个水平。 她对老校长是真心的崇拜，每回从校门口经过，总免不了给恩师送点儿吃的什么的。今天买的十个包子就有八个是准备跟老师分享的，剩下那俩才投喂自己的小朋友去。 特别巧的是，她的小朋友正在校门口玩耍。韩老师家的宿舍就在学校里头，学校就这么一个大门，老校长把着，自然不用担心这小子跑出去。所以这小东西自满三岁以来，就喜欢在校园里闲逛，就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甚至包括女厕所。 小胖是徐灵灵给他起的外号，不过人家并不胖。徐灵灵起这个外号其实是寄托了自己的伟大目标的，她准备把这小东西给喂胖了。经过几个月的努力投喂，此目标已经达成一半，小胖的体重长了不少。 小胖之所以到老校长这里来，是因为他昨天跟徐灵灵约好了。jiejie说了，要出门给他买rou包子当午饭。时间本来是中午，但他实在等不及，就干脆到大门口等。老校长自然不会让他一个小屁孩大冬天的在外面冻着，拎到传达室给他烤红薯烤花生吃，这些东西都是徐灵灵友情赞助的，他一个人有时候来不及去食堂打饭，就拿这些东西凑合一顿。 徐灵灵老远就看到了传达室窗户上露着的小脑袋，那是小胖小朋友实在等不及，翘首以盼rou包子的殷切身影。 徐灵灵瞬间觉得自己是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顶梁柱，为自己的想法汗了片刻，这才疾步进了传达室。 从书包里掏出还热乎着的包子，连热都不用热，三个人先吃了再说。还没到饭点儿，徐灵灵又刚吃饱，就不想再吃，只专注于在炉子上烤花生。老校长深谙此道，一块铁板烧的正合适，花生放在上面翻几个个儿，等外皮烤焦了也就熟了。 徐灵灵把烤好了的花生找一个盘子收起来，从书包里掏出一把来搁在上面继续烤。一边跟那一老一小闲聊，一边观察传达室里头的东西，尤其是老校长习惯放食物的那个角落。一看就剩俩地瓜了，便在临走之前偷偷地给他放了几个土豆。 至于花生，全被小胖给卷走了。连吃带拿，一个rou包子就吃饱了的小东西，全身所有的衣兜都用上了，成功地把徐灵灵烤熟的花生一网打尽。还剩下仨rou包子，他跟老校长说好了，晚上再来吃一顿。 徐灵灵扶额心虚，有一种把好端端的孩子给养歪了的感觉，韩老师不会找她算账的吧？好在韩老师还有俩儿子呢，那俩孩子跟她接触甚少，还是比较正常的。 呃，这么说自己，好像有些残忍？ 想想自己现在年龄也不大，有做错事的权利，心情瞬间就又好了，还维持了好几天。 心情大好之下，写字也特别顺。他们班搞的这个比赛动静有点儿大，校领导觉得此举甚好，将活动推广到全校，甚至诡异地请到了外面的领导前来捧场。比赛分初赛和复赛，初赛是每个学生都要参加的，软笔硬笔都成，每人交一份作品，由本班语文老师鉴定之后，筛选出不错的来参加复赛。复赛就比较隆重了，要求现场默写，内容抽签决定，将背诵和书法合为一体。 徐灵灵交的是当然是软笔书法，轻松进入复赛。复赛进行的地点就是她刚入学时辛辛苦苦凭借一人之力整理出来的图书馆，后来被当成了学生会的根据地，开个会啊，组织个活动啊什么的，都在这里进行。 图书馆正中间摆放了许多张大桌子，参加复赛的同学分硬笔和软笔两组，先到主席台那里抽签，再拿着自己的题目到桌子旁书写。比赛自己带笔，纸张则由学校统一提供。 参加硬笔比赛的同学比较多，占据了几乎全部的位置，像参加软笔比赛的徐灵灵，就得在旁边等着。她无聊地四处张望，在等待比赛的人中间，居然发现了程安的身影。 话说自从上次她坑了人家一回之后，程安见她虽不至于立刻掉头就走，但也绝对不会再找她茬了。刚开始来上学的时候还比较低调，试探了几回之后发现，徐灵灵对于那些争抢风头的事情果真不在意，只要他们上课的时候别打扰她听讲，她就很无害地继续当自己的小透明。程安于是就慢慢恢复了以前的作风，除了视她为无物之外，别的跟他生病之前没有不同。同学们也不知道这俩人之间还有那么一出，慢慢也就忘记了俩人之间的争吵，该跟谁一伙还跟谁一伙，倒也相安无事。 不过这个书法比赛毕竟是徐灵灵提议的，她还以为按照程安最近的作风，照旧会对这种比赛嗤之以鼻的，没想到他居然会来参加，而且参加的还是比较考验功底的软笔书法。 能通过初赛，看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程安的脸上透着一股得意劲儿，仿佛是占了什么先机一般。徐灵灵怀疑地打量了他一番，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会是什么问题呢？能让程安胸有成竹的、心有依仗的？这可是比赛，除了拼书法功力，还要拼诗词背诵，甚至还要有一点点运气。书法只能练，诗词背诵除非他预先知道题——有了！ 徐灵灵立刻往坐在充当主席台的长条桌后面看过去，除了学校领导和担任评委的老师们，只有少数几个陌生人，应该就是县领导了。她逐一打量过去，很快就找准了目标，那人坐在正中间，穿着一身干部服，上衣口袋里还很时髦地别着一根钢笔。最主要的是，他的脸和程安的脸至少有一半的相似度。 明白了，原来程安他爸爸来了。 徐灵灵抽抽嘴角，看来程安是早就知道考题提前做了准备了。 不过，那又如何？ 徐灵灵对程安时不时扫射过来的挑衅目光视而不见，她又不是为了争第一来的，她就是想让同学们干点儿有意义的事儿，别有事没事地老盯着那些被打倒的老师们不放。 当然，如果能用机会实力碾压程安一下的话，她也不会客气就是了。 这个机会马上就到了。徐灵灵抽到的题目是《长征》，虽然长一些，但许多人耳熟能详，对她来说更是一点儿难度也没有。 每个人所抽取的题目都会被大声念出来，徐灵灵趁着别人抽题目的时间，把纸铺好，检查笔墨。一切准备就绪，只等评委老师下令开始。 她气定神闲的状态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她年龄小、长得好，本来就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见她不慌不忙，更显出与年龄不相称的风度来，就格外地引人注目。 程安自从上次被她绑了之后，就一直把她当成对手，见她旁若无人自信满满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看来这第一关没难住她。 徐灵灵要是知道他的心理活动，肯定会吐槽打击他一把，这么一点点的难度就想难倒她？做他的春秋大梦！ 提笔，一首七律《长征》一气呵成。 写完撂下笔，徐灵灵看了看自己的作品，自从跟着老校长研习颜体之后，就喜欢上了这种颇有气势的字体。如果说她原本的字还带着小女子的俏丽稚嫩，现在却多了一丝恢弘大气，用来书写《长征》最是合适不过。 字如其人，上辈子她的字练了几十年，也因心中的不平不快，笔锋尖利陡峭，颇有金戈之气，带着一股子挑衅的味道。这辈子，有了疼爱她的父母亲人，心境也发生了变化，年龄小，加上腕力有限，写出来的字就免不了带着些稚嫩急迫。只有跟着老校长学了颜体之后，看到了他在如斯环境之下还能坚守初心，对他钦佩之余，也让自己重新审视自己，把一颗急迫的心沉淀了一些，这才能够在字体上显露出一丝大气来。 她对自己的作品还是不满意，知道是心态的缘故，也并不急于求成，只是在习字的过程中不断磨练自己，提醒自己静下来，慢下来，不必强求这个时代要赶紧结束，也不必处处显露锋芒与人做对与时代抗争，只要全力以赴，不辜负青春，力所能及的影响、关照周围的人就够了。 影响她心态最重要的是，她发现其实后世人对这个时代的印象并不完全准确。这个时代，不是所有的人都疯狂的，那只是极少数。这个时代，也有许多人在努力地与错误的人和事进行抗争，活出自己的精彩来。这个时代，还有更多的普通人，虽然被时代的浪潮卷裹着前进，但仍然还保持着最朴实的想法，心中还秉持着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做人准则。 就如她的许多农村的同学们，哪怕知道不能读大学，但也不放弃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每日刻苦努力，只求让自己更充实一些，更能干一些，去为自己、为家人、为更多人的幸福生活去争取哪怕多一丝的机会。 徐灵灵的心，在书法的世界里，慢慢地沉淀了下来。心中一动，重新铺了一张纸，提笔将刚才的《长征》写了一遍。 程安大喊：“犯规，徐灵灵你犯规！” 徐灵灵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她太专注于自己的笔了，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话。 “别说话！”老校长低声喝道，他太了解自己的弟子了，一看就知道她正处于何种状态，目光紧盯着她的笔尖，眼睛里慢慢透出狂喜来。这孩子，成了！ 程安还想说什么，却被人抓住了胳膊，扭头一看，是自己的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冲他摇摇头，他不甘心地闭了嘴。环顾四周，却见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关注着徐灵灵的作品。他不甘心地伸头看过去，却吃惊地睁大了嘴。 作为一个练了几年书法的人，他立刻就看出了徐灵灵两副作品之间的差异。两副作品写作时间相差不过几分钟，可这中间的差距，可能需要一个人用好几年的苦练才能跨越。 他不由生出一丝嫉妒来，这个徐灵灵，怎么会进步如此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