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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清这是这些日的第几声答复了,念及樊帝那日吐血昏倒,他那一腔孝意倒是真,想让太医去替父皇瞧瞧,却屡屡被桂珺拦了下来,“殿下的心意皇上已知晓了......”转而朝屋里瞥了一眼,轻声道,“自有人为皇上诊病,殿下不必担忧。” 他听说那是老二送进宫里的大夫,是个比孙妙应还厉害的神医后人,想到此,他不由自嘲地笑了笑,转身便走。 “太子殿下,”他拐过两道墙角过后,忽然发现这老太监竟一路追了上来,“桂公公还有何事?” 桂珺脸上挂着一抹阴柔的笑,见左右无人,轻轻附在樊勤耳边,“陛下分给殿下的那些折子,殿下可都认真看了?” 樊勤不解其意,“今夜便会看完……” 桂珺颔首,“陛下总说殿下聪慧勤勉,咱家也给殿下提个醒,这折子,明晚陛下可会过问呢。” 樊勤一怔,桂珺却已经施了一礼,转身走了。 他前脚迈进太子府,便有下人赶上来禀报樊勤,“殿下,公主来了!” 樊勤匆忙穿过游廊,又拐进院子,远远便见一个白衣女子等在屋中,另一个站在身旁的女子正在恭敬地给她上茶;那站着的女子不过十七八岁,挽着发髻,露出雪白的脖颈,而那坐着的女子与他父皇有三分相像,原本保养极好,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脑后,至多像那站着女子的jiejie,近来却常常蹙着眉,而显出几分倦态来。 樊勤呼了一口气,打起精神喊了一声,“姑姑。”瞥了一眼陆妱,对方便福了福身子,识趣退下。 看她出门,樊静不再掩藏焦急,“可见到了?” 樊勤摇摇头,苦笑道,“不仅没见着,恐怕再去,还会惹父皇不悦。”如此种种,将今日之事大致说了一遍。 “糟了,方亭是长安司的人,赵庄一死,恐怕没人不恨他……” 樊勤亦有此担忧,却不敢说出来惹她伤心,只安慰道,“姑姑何必自己吓自己。父皇既明言三司会审,他们哪敢乱用手段?” “你不用哄我,那陈申不也是未上法场便断了气?”樊静只把琅邪看得比命根子还重,这时这命根作了大孽,生死未卜的关在牢里,已是把她的冷静从容全关了进去。 她越说越怕,仿佛真见了琅邪被人打个半死,猛站起身来,“不行,我要去见皇兄,养不教,我之过,皇兄若当真想杀人,也该是我去担。” 樊勤忙道,“姑姑不可!一时冲动,恐惹父皇不悦,于事无补。” 樊静道,“可什么也不做,难道由着他在里头被人打死?!” 关心则乱,眼前似已出现那孩子血rou模糊的身影,往日的冷静已失了大半,“勤儿,难道当真再没有法子?裕儿帮不了我,难道连太子也帮不了?” 谈及樊裕,樊勤脸色一暗。 那夜大婚之时,他听他一言,再不去招惹琅邪,而后一步步退缩,更怕牵累了他,不料而今,一见琅邪下狱,樊裕竟如此绝情,学起父皇闭门谢客,连姑姑也教他拦在门外;甚至一改性子,主动亲近起父皇来。细细一想,想必是那日山上见他失宠,得了甜头,而今正是时机。 他今日连番受挫,此时已有些麻木,“我会想法子去求父皇,我不是老二,绝不会让小九......”他忽地一顿,想到方才去地牢、去御书房见到的景象,忙住了嘴。 樊静眼中含泪,那日她那贴身侍卫上山找人被擒,樊帝已然对她失去信任,无论她在外间如何长跪,天子只不相见。 她这做姑姑的放下身段去求侄子,樊裕却只回了一句——“咎由自取”,便似也与她断了干系。 一阵无奈的沉默中,二人忽听外间一道张扬的男声高喊,“大哥!大哥在吗?” 随即是管家的声音,“小王爷,殿下正在屋中议事,您等小的去禀告一声。” “诶,等不及了!我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大哥,大哥!” 樊勤与樊静对视一眼,出了院门,皱眉训道,“何事吵吵嚷嚷,不成体统。” 樊诚急得满头汗,“什么体统不体统的啊,大事不好了!” “何事不好?” “小九招了!” “什么?”樊勤险些以为耳朵出了问题,“你胡说什么?” “他全招了!”樊诚道,“说人是他杀的,火是他放的,什么都是他做的!” 樊勤仿佛被人当着脑门锤了一锤,眼前一花,问不出话来。 反而是樊静在旁边问,“诚儿,你说清楚,这是哪儿来的消息?” “息子帆来了啊。” “他人呢?” “门外?我刚碰上他……” “让他进来!” 一个奴才跑去外头找人,片刻过后跑回来报,“殿下,外头没人。” 樊诚嘟囔道,“大哥这些日一见他便没好脸,难怪只在门口报个信。” 他瞥一眼樊勤,见一提到息延,大哥脸色果真十分难看,一边转身进屋,一边回了一句,“你懂什么。” “我不懂你怎地也不说与我听听?”樊诚满腔抱怨,他那日虽尽力回赶,却没赶上,遇上这么多事,旁人讳莫如深,他那脑子又用不上,只好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干着急,这时一听他大哥如此,更是气哼哼地,“小九出事,我难道就不想替他想想法子?你们把我撇到一边,什么也不教我知道,我自然不懂!我听人说,父皇近日好转了些,只怕一出正月,就要下令了,父皇气得那般厉害,小九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