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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两载。” 穆难裘并没有站起身,他把着楚怀珝的手臂微微用力,缓缓道:“此中缘由,老朽愿一一为楚公子解惑,唯一事相求,还请楚公子成全。” 楚怀珝闻言笑笑,神色颇有为难:“倒不是我不帮您,只是楚某能力实在有限,您不告诉我需要做些什么,我实在无法给您答复。” 这话除了自谦,也表明了态度,穆难裘怔怔望了他一会儿,干脆厚着脸皮道:“这事十分简单,只需楚公子能带他们离开此地,安全回家便好。” 离开此地?回家? 楚怀珝脸上露出些许疑惑,他相信这些人必然不是从小居住于在此处,只是现在听穆难裘提出这样的请求,难免让人觉得奇怪。 他愣了愣,随即轻笑:“穆老这话我没听明白,您说的回家是指?” “就是回家,带他们找到真正的家。” 说到这儿,穆难裘眼底的精光逐渐黯淡下去,他撑着枣木杖,眼神越过楚怀珝,直直望着身后的山洞。 “两年,整整两年,”他喃喃道,目光有些呆滞,“自大家苟活在此地,已经两年了。” 食饱的乌鸦扑腾着翅膀飞去,楚怀珝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站在一旁,默默等待老者的下文。 游牧族人大多以武力为尊,因习俗缘故,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总是争斗不断。其中,穆氏与呼延氏乃是斗得最凶的两族,几乎每隔小半月,便有异族男子前来挑衅宣战。 草原规矩,胜者为王。 穆难裘带着其他穆氏青年一起应战,由于年岁已高,他并未亲身参战,只是单纯在旁观摩,一来可以探探这些小辈的底,二来,也可看看对手实力到底如何。 就在两族对战的第二天,不知是何人在斗场上做了陷阱,埋了火药,顷刻间一片草地化作火海。穆难裘也随着晕死过去,等他再度醒来,已是顺着江水飘到了通州城内。 由于腿部已被火药炸伤,穆难裘废了好大的功夫才飘到浅水边,也就是那个时候,他遇上了小四这群人。 楚怀珝皱起了眉:“照你这么说,他们应是比你还要早到通州。” “是,他们的确要比我早的多。”穆难裘淡淡道。 楚怀珝闻言有些不解:“即使如此,您所说的带他们回家,又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们都不是自己要来这里的,”穆难裘叹了口气,缓缓道:“或者说,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那里。” “不知道在哪里?” “对,”穆难裘握紧了手中木杖,声音微微颤抖:“他们……都是被人贩子扔下的外乡人。” 穆难裘被小四救上了岸,第一时间便是观望四周,此时江边已经围了很多的人,或坐或躺、大多奄奄一息,气若游丝。 也许是水土不服的缘故,他们每个人都呈现出很明显的病态。 那些人三三五五坐在一起,虽是面对着面,可神色间满是疏离。 穆难裘扫过众人脸色,从他们的眼神中不难看出,他们彼此并不熟悉。 因贫穷而被人贩卖,因疾病而被人丢弃,虽不熟悉却只能聚在一起。 为什么? 为了活下去。 难以名状的悲凉。 通州城郊多农家,淳朴是真,却也没有谁会平白无故救济这么多‘垂死’的外人。 运气差的,熬不过病痛,很快便撒手人寰。 运气好的,挺过了疾病,却还要忍饥挨饿,甚至连落脚之处都是问题 运气好的…… 当真是运气好么? 白日里去集市捡些烂菜充饥,晚上便只能寻着废屋破庙栖身,偶尔碰上当地的乞丐,争不过地界便就只能逃窜。 战战兢兢的生活了一月,终于有人受不了了,于是偷盗,抢夺者比比皆是,为了一口干粮,被人打得遍体鳞伤亦是常态。 想过回家么? 当然想过,做梦都在想。 为什么不回去? 因为没有钱,因为不识路。 机缘巧合下,穆难裘发现这青云山,他为自己做了根木杖,趁着天黑带领大家摸上了山,作为曾经的游牧族人,他教会了大家生火,打猎,日子虽然依旧艰难,可还能勉为其难的过着。 “四娃子曾告诉我说,他们当初被关在一个很小的驴车里,每天有人喂药,喂水,就是不给吃的。后来车上的人得了病,一部分就这么死了,另一部分就被随手扔在了这里。” 楚怀珝眼底沉得厉害,他攥紧了墨扇,指尖不自觉扫过扇上木坠。 天盛有律,只有奴籍奴隶可以立契贩卖,其他人口一概不可交易,若有违者,均按侓法处置,轻则入牢,重则远流千里。 见他不语,穆难裘叹了口气:“后来的事,楚公子想必已经知道了。” 青云山设计被卖出,陆峰以建园为借口挖山凿矿,唯一的居住场所正在被人一点一点破坏…… 难怪非要杀陆峰。 难怪非要……杀许如柏。 眼前闪过一个少年倔强的眼,楚怀珝沉思半晌,低声道:“楚某冒昧问一句……” “老朽知道楚公子想问什么,”穆难裘打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道:“杀人的主意是老朽出的,手刃许如柏的人亦是老朽。” 楚怀珝哑口无言,他盯着穆难裘看了半晌,最终轻叹一声:“许如柏的伤口楚某已经验过了,他全身上下并没有致命伤,死因是失血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