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号角响（六十）

    在等待的时间里，清萌觉得自己好像被放在火上烤一般，心急如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然而手术室的灯一直开着。

    清萌的手被占仲辰紧紧攥着。

    他偶尔安慰清萌一句，更多的时候，只在清萌的身边，做一个守护者。

    “占仲辰，我怕她有事。”清萌看着占仲辰。

    占仲辰说：“她的病，就算这次没事，也熬不了多久的。”

    “……对她来说，这病实在是太煎熬了，或许她是真的忍受不了了。”清萌笑了下，那笑比哭还难看。

    “她一直在等一个人来……我知道的，占仲辰。”她轻轻转头，往手术室里望去。

    那天，她看到占仲辰的时候，清萌在她的眼里读出了惊喜，还有不可置信。能让一个女人露出这样表情的，一定是她至爱的人。这个人不会是别人，只会是占仲辰的父亲。

    一个让夏钟影爱上的，却不爱她的男人。

    清萌只觉得从心底感到了深深的悲凉。

    在那一刻，她很肯定自己是心疼这个被病痛折磨的不成样子的女人。无论从前是她欠了谁，从现在这一刻开始，她不再亏欠了。

    占仲辰看着清萌脸上纠结的样子，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细腻的肌肤。

    “清萌，不要想太多。有些事，你我都无能为力，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最好。你就是你，没有人能替代你的价值，你明白吗？”

    占仲辰紧紧地看着她。他的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担心。

    清萌伸手，握住他的手。

    “我知道，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知道她内心的渴求，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有人会为此付出代价，而你做的已经远远超过你该承受的，你明白吗？”占仲辰伸手，替她擦去眼角流出的泪水。

    清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占仲辰叹息一声。

    过了会，她轻声说：“占仲辰，你原谅她吗？”

    占仲辰楞了下。

    清萌的眼睛里像是有星子在流转，当她的视线落在脸上的时候，占仲辰甚至觉得清萌看清楚了她的整个内心。

    他的身子几乎颤动了下。

    清萌看着他。

    占仲辰动了动嘴唇：“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我的年纪不算大，但足以对我母亲的事情有深刻的印象了。”他的手落在清萌的脸上，轻轻地滑过，手指上沾了泪水，占仲辰缩回手。

    他继续说：“伤害我母亲的人，我永远不会原谅。清萌，你也和我一样，永远不会原谅。只是你忘记了而已……忘记了那些人曾经带给你的伤害。或许你会原谅她们曾经伤害过你，但是你没有办法原谅，她们伤害过你的亲人。”

    占仲辰说完，看着清萌。

    她呆呆地看着占仲辰。

    最后，她说：“我忘记的太多了，多的让我……”清萌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在这一刻突然说不出话来。

    这时，手术室的门推开。

    清萌一下子站起来，看着走出来的是医生。

    她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走上前去：“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脸上的口罩，看着站在面前的三人，摇了摇头。

    leo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他转头过去看清萌，只见她面如土灰，已经说不出话来。

    “你们是家属吗？”他问。

    占仲辰摇了摇头，说不是。他加了一句，家属正在赶来的路上，但恐怕还要一段时间。

    他看了看leo，leo知道他的意思，他将医生请到一边，说了一会子话。

    占仲辰扶住清萌的肩膀。

    她像纸片人一般，似乎下一刻就要摔倒。

    占仲辰紧紧搂住她的腰，说：“别怕，我在你身边。”

    “他怎么还没来啊……迟了，都迟了。”

    占仲辰知道她在说谁，可是他觉得，清萌说的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人。他闭了下眼睛。

    那个人，对不起自己的母亲，也对不起另外一个女人。

    占仲辰嘴角冷笑，他何尝不知道占英辉心中所想，他何尝不知道这个家里隐藏着多少的过往，只有拼命地掩藏，或者不去伸手触及，才不会碰到每个人心中的伤疤。

    他淡淡笑了下。

    清萌坐在冰冷的椅子上。

    她看到夏钟影被放在移动的病床上，推出来。

    她的心纠结在一块，几乎无法呼吸。

    占仲辰在她的身边，轻轻地顺着她的后背。

    病床最后还是被推远。

    她的手交叠在胸口，眼泪落在裤子上，绽开，形成大块的污渍。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泣不成声。

    占仲辰抱住她。

    他何尝不知道清萌心中所想。

    命运之神刚刚在他们面前夺走了一个人的生命，无论是谁，都会对死亡充满畏惧，何况是清萌呢。占仲辰只有紧紧地抱住清萌，他的嘴唇贴着清萌的耳畔，低声道：“清萌，如果有一天你不在这个世界上，我绝对不会丢下你的，你知道了吗？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牢牢抓紧你的手，永远都不放开……就像现在这样。”

    清萌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占仲辰。

    “可是，我希望……哪怕有一天我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都要好好地活下去，把我的那份人生都活出精彩了。我知道你很勇敢，一定能做到的。”

    他比她大那么多，走在她的前面也是常事。可是占仲辰希望她能勇敢地走下去，不要放弃生的希望。

    “占仲辰，你知不知道你说这样的话，有多自私？”清萌伸手，狠狠地捶着他的胸口。

    leo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开了。

    清萌的头埋在他的胸口，抽噎着。

    占仲辰轻笑道：“所以不要害怕，也不要自责。你没有做错任何一件事……就像我所认得的那样，你是那么善良、美好的一个姑娘，你值得所有的最好的一切。”

    清萌说不出话来。

    占仲辰一直在安抚她。

    时间过去的很快，清萌哭的累了，靠在占仲辰的肩膀上，睡过去。

    他轻轻地抱起清萌，将她带回病房。

    原本两个人的病房，在这个夜晚，只剩下一个。

    占仲辰看着她，他希望，他能看着她的容颜，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