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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若你还清醒着,只怕会气得不愿再见我了吧?这样也好,省得我一身病骨支离教你看着生厌,等你回到齐国,有了平昌军的庇护,也不必再面临这种生死关头。加上玄霄阁的助力,想必即使黎晟与天吴当真发动攻势,齐国也能与之抗衡……” “如此,即便那时我已在九泉之下,想必也能安心……与你相守这段时日,已经了却了我最大的心愿,从小所渴慕的一朝得偿,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若我不在了,记得好好保重自己。” 话音忍不住含了哽咽,酸涩的滋味堵在喉咙间,冰冷的血液和苦痛的情愫在胸口灼烧,剩下的音节断断续续再难成片。 默然垂泪半晌,他抬手拭去眼角湿痕,正欲起身离开,手腕却冷不防被人一把握住。 “……云泱?” 苏巽刹那间心跳如擂鼓,以为段云泱在这番剖心之语后清醒过来,却没想到那人依旧昏迷不醒,握住他手腕只怕是下意识的动作。 极轻极冷的叹息逸出嘴角,他不知心中是怅然还是庆幸,若段云泱当真醒来,只怕自己苦苦隐瞒的一切将立刻暴露无遗;而此刻他依旧沉睡,或许有些话语,再也没有当面告诉的机会…… 想来还是自己太贪心,即便是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也算是苦心孤诣从巍巍天意手中偷来的,眼下段云泱受了这么重的伤,只怕正是对他贪心不足的惩罚。 眼睫轻颤,苏巽微微倾下身,垂头含住段云泱的唇,极尽温存轻柔地吻了上去。唇齿间弥散开泪水的咸涩,伴着淡淡的血腥味,凝结成浓郁到化不开的悲怆。 情深不寿,一吻成殇。 良久,苏巽喘息着撑起身体,动作轻柔又坚决地将段云泱的手指从手腕上移开,再细致地为他掖好被角。 似嗔似怨地凝视着那人许久,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眼光,撩起门帘走出营帐。 不久耀眼的金乌便从山的那一边灼灼升起,为苍绿的森林镀上一层暖黄的轮廓。众人很快从沉眠中清醒过来,迅速用过早餐,收拾好行装,便开始朝山顶的方向攀登。 很快他们便越过了高山灌丛与草地,进入了雪线之下的高山荒漠。随着海拔上升,气温逐渐减低,众人身上的衣物已不足以抵御侵袭而来的寒意。 见状,叶知蘅加快脚程,来到队伍前端的苏巽身边,逼音成线道: “大人,距离手钏爆发已经过去了四日有余,现在它储备的能量应已基本恢复。晶石引爆后,手钏中原有的能量禁制被打破,原本只能覆盖您周身的能量范围,已经能扩展到身周百米左右,抵御外界冲击绝无问题。” 苏巽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右手缓缓拨动左腕上的傀儡宝珠,稀薄的乳白色光华随即从袖中向外蔓延,悄无声息地将前进的众人包裹。 不久,刺骨的寒意便被隔绝在外,连山顶处飘落的零星雪花也无法进入能量的笼罩范围。武功高强的众人立刻察觉到了周身细微的变化,见内力的来源正是队首的苏巽,内心泛起感念的同时,也不由对此人浑厚充沛的功力深深叹服—— 他们自然不知晓傀儡手钏的存在,这也在无形中掩饰了苏巽内力虚空的事实。 隔绝了外界温度的影响,众人前进的速度大大加快,经过叶知蘅改制的武器能够在下端伸出防滑的机关触手,故而即使登上了常年冰封的冻土,也能保持身形的稳定。 叶知蘅后撤几步回到队伍中,神情显得有些凝重。 刚才他状似无意地伸手去探苏巽的腕脉,却在即将触及的刹那被对方弹开。事出反常必有妖,以往苏巽从不会无谓地抗拒自己检查身体状况,眼下全神戒备,必然是有什么异常。 所幸虽然探查不成,但傀儡手钏毕竟是他亲手缔造,当初为了时刻掌握化生散扩散的动向,他在手钏中加入了与所有者共感的机关,只要苏巽的身体出现任何异常,傀儡手钏就会随之失效。 此前机关因为手钏能量耗竭而失灵,如今恢复正常,想来若苏巽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自己也能及时赶到,他于是暂时收敛起烦躁的心绪,转而寻找起元若拙的身影来。 跋涉了数个时辰后,众人终于抵达连横山脉的鞍部顶端,进入一片地势开阔的冰原。此时暮色将暗,天空中浓云翻卷,夜晚怕是风雪交加,不宜前行。 而他们已经越过了鞍部最高处,再往前则是畅通无阻的下行山坡,想来不日便可进入齐国境内,也不急于一时,等到殿后的探子确认没有追兵尾随,众人便寻了处平坦的坡面安营扎寨。 连横山脉占地广阔,内部路线更是极为庞杂,此前苏巽曾与段云泱细致研究过此处地形,纵然天吴发觉了地宫出口所在,也无法追踪到众人撤离的路线。加之他们沿路施放的障眼法,更能确保行踪的隐蔽,故而大可暂时放下心来,养精蓄锐一番。 苏巽始终启动着能量罩覆盖住营帐范围,以防夜间风雪的降临。 然而,即使隔绝了外界的寒意,身体深处依旧传来阵阵刺骨的森凉,所幸叶知蘅提前为他准备了些储备能量的傀儡宝石,眼下没有枯枝生火,将宝石的能量外放也不失为一种可行的取暖方式。 他取出一枚以内力催动,晶莹的宝石周身随即生出蒙蒙光晕,蓬勃的热度从宝石向掌心渗透,等到僵硬的身体渐渐回暖,他便轻吁口气,在原地盘膝坐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