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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戎肯定道:“他不配!” 焦愁一边将石雕仔细清洗,一边轻松道:“我和天圣其实是忘年交,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天圣已经很大年纪了。因为常年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底,皮肤惨白,头发灰白,一脸褶子还腿脚不便。我当时压根儿没想到,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和风华正茂的卫天衍,竟然是亲兄弟。” “……”寒山剑仙心情复杂。 焦愁笑道:“我是偷跑出来修炼的,他是偷跑出来的透气的。我们两个半斤八两,都想隐藏身份,一来二去反倒混熟了。各自披着马甲,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这个无话不谈,当然不包括真实身份。 “天圣虽然没有自由,却博览群书见解非凡,教了我很多东西。我时常惋惜他筋脉尽毁无法修仙,开玩笑说,他和卫天衍平分秋色,不如叫他‘天圣’。他那时笑得很复杂,可惜我没看懂,还傻乎乎地对他说‘等我转生道修炼大成,一定亲自送你入轮回,保你下辈子投个好胎!’” 焦愁说着说着竟笑了起来,“我们约定了,下辈子让他投个好胎,有疼爱他的父母,有惊艳世人的才华,可以随心所欲畅游五湖四海,再相见时我们把酒言欢……” “可是,我没做到。” 焦愁又重复了一次,“我没做到。” 箫戎静静看着他。 焦愁道:“我们偷偷见面的事,终于被卫天衍发现了。他很生气,我第一次见他大发雷霆,却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现在想想,卫天衍平生最大的两个‘恶因’成了朋友,这能结出什么好果子?难怪他慌了。” 箫戎道:“种恶因得恶果,天道规律如此。” “就是这个道理。”焦愁将雕刻好的石雕递给箫戎,“有些事,越抗拒越无法避免,越迫切越事与愿违,人永远算不过天,欠下的因果迟早要还,就比如我……” 焦愁指了指自己,“魂飞魄散。” 箫戎低头看着石雕,手指渐渐握紧。 焦愁的故事还在继续,“都说好奇心害死猫,我因为好奇心,开始调查天圣的身份,结果就查出天一门双生子的秘密。这件事在嫡系子弟中不算秘密,众人都心知肚明,毕竟谁都有可能被选为养父母,谁都有可能成为得利者。” “我因一时冲动,带着天圣逃出天一门,抱憾终生。” 焦愁叹了口气,“我永远忘不了天圣双手捧着阳光的表情,他哭得那样开心,笑得那样苦涩。一把年纪的人,看到什么都新鲜,打雷下雨也能让他高兴大半天。” “我尽可能带他走遍名山大川,他走不动了,我就用会飞的木筏拉着他。我们一边逃命一边欣赏风景,看过奔腾的江流,看过连绵的山脉,看过人潮汹涌,看过漫天黄沙,虽然狼狈却每天都很开心……只可惜好景不长,我们只逃了两年,就被卫天衍抓住了。” 箫戎心中一紧,直觉不会有好事。 焦愁道:“卫天衍气疯了,他万万没想到,我会为了天圣背叛他。在他的意识里,天圣是个废物,我是他养的狗,自己的狗反咬自己一口,还跟着废物跑了,这件事不可原谅。” “卫天衍其实天赋很好,但也要看和谁比。” “卫天衍比大多数人都强,却远远比不上天圣,就连他最尊敬的师父、他的亲生父亲都遗憾当初为何没选天圣,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苗子。我的背叛,可能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卫天衍从此因嫉妒成狂……” “被抓回来后,我和天圣被分开囚禁。等我费劲千辛万苦逃出来找到天圣时,几乎不敢相认。天圣被他们折磨得不成人形,又脏又臭又聋又瞎,整个人都神志不清了,只会念叨三个字——焦幼荷。” 箫戎一惊:“卫天衍和焦幼荷的关系,是天圣告诉你的?” 焦愁盯着尖锐的刻刀,摇摇头:“天圣那时候精神崩溃,连三魂七魄都被搅碎了,能告诉我什么?他苟延残喘,仅存的最后一点念想,就是告诉我这三个字。他什么都说不出,却也什么都说尽了。” “真相是我自己查出来的,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天圣和焦幼荷,都是见不得光的人,焦幼荷怀孕的时候就被软禁在地下,就在天圣隔壁。说到底,他俩都是卫天衍的工具,把工具收纳在一起没毛病。” “我从未对天圣提起我的身份,也不知他从何得知这一切,大概是卫天衍告诉他的。以天圣的聪慧,很快猜出来龙去脉,意识到卫天衍收养我可能是一个阴谋。” “卫天衍似乎还嫌从天圣身上夺取的不够多,大概在他心里,天圣就是一个可以随意取用的‘东西’。既然已经取走了天赋,干脆连聪慧和悟性也一并取走吧。” 箫戎诧异道:“这怎么可能?” “正常方法当然不能。”焦愁眼中闪着幽幽冷光,“所以他们试了邪术,试了很多很多很多种邪术。把一个好好的人,变成了精神崩溃的疯子。” “没有魂魄,没有意识,只剩一副半死不活的躯壳,连我也束手无策。转生不是复生,轮回不能回溯,我来的太晚了,连一丝残魂都抓不住,天圣已经没有来生了……” 焦愁道:“我看见他身上长蛆,像狗一样爬行,所以我杀了他。” 箫戎沉默半晌,“你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