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顾嘉怡要是学好了，那以后也是一门手艺呢！

    正做工的陈师傅推了推老花镜，抬头看了眼孙队长身后娇俏动人的顾嘉怡，眼底划过一丝惊艳，“好，我知道了。咦，这姑娘生得真好啊。”

    刚刚离得远，她没看仔细，没成想这姑娘生得倒是格外漂亮啊，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只是来了这车间，却是要受点苦，受点累了，陈师傅心下叹息道。

    若是过去，这样娇养的姑娘哪里会来车间做事，总要找一份体面的工作才是。不过好歹是个正式工，说不准来车间只是个跳板，日后其他部门缺人了就顶上去了。

    其实陈师傅想的不错，顾家人还真真就是这么想的，之前想的是找找人花点钱打点一下去工会或者厂委，可说好的那个女同志那边还没来得及换工作，于是只得先安排顾嘉怡到车间来，静待时机。

    “陈师傅好，我……做事总是笨笨的，以后得麻烦您多费心了。您真的好优雅啊，一点都不像五十多岁的人，倒像是三四十岁。”顾嘉怡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不好意思的冲陈师傅笑了笑，眼底里满是赞叹。

    确实，陈师傅今年虽然五十三了，但是依旧坚持每天护肤，头发也染上了黑发，年轻的很。且，陈师傅只要是坐着哪怕是在缝纫机前也是挺直了腰杆，面颊挡不住岁月的侵蚀生了些许皱纹，可这些年培养的通身的气派那却是半点没丢。

    明明都是穿着工装，可陈师傅就和旁人格外不同，鹤立鸡群大概可以这么说。

    事情上，陈师傅和其他人可不一样，拿的工资可是要比刚刚入职的顾嘉怡高很多。无他，陈师傅可是厂里少有的六级工人，工资足足有58.1呢，普通小干事都没她赚的多。

    闻言，陈师傅忍不住轻轻笑了笑，看向顾嘉怡的眼睛里满是柔和，“你这孩子倒是嘴甜，快过来吧，我的活儿也做的差不多了。正好教教你。”

    “哪里是嘴甜啊，陈师傅，我从来不说谎话的。您真的特别优雅，看上去比我mama像同龄人一样，反正不像普通的老太太。”顾嘉怡眨了眨眼睛，半撒娇道。

    还别说陈师傅这一辈子没生个女孩儿出来，还真没体验过女孩子撒娇，再加上顾嘉怡撒起娇来，声音软糯糯的，整个人娇娇软软、可可爱爱的，别提多招人喜欢了。

    这不，陈师傅眼角眉梢里都是笑意，“我啊，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太。来来来，小顾，你坐到我身边来。”

    “好嘞！”顾嘉怡冲她甜甜一笑，坐到了陈师傅身边。

    孙队长看两人相处的好，欣慰一笑，交代了几句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这边陈师傅都已经亲热的喊上小嘉了，两个人说的热火朝天，顾嘉怡时不时的还挽着她的胳膊，亲昵的说着话。

    这不，有的人心里就不快活了，做着活儿眼神就瞟过来瞟过去的，整个人心不在焉的。

    “这有的人啊，就是命好。”吴花花看着手底下的活儿就来气，明明都是一样的工作，凭啥正式工工资比他们高十来块呢。

    尤其是这个新来的顾嘉怡，明明才来厂里，就是个正式工，可自己进厂都四五年咯也没能转正。

    吴花花左侧比她要苍老许多的妇女摇了摇头，心知吴花花是心里酸了。

    周婶子无奈一笑，“行了，花花。我比你来的年头还多呢，你看我转正了么？”

    吴花花抿了抿唇，心里这才好受了不少。

    这制衣厂里一个萝卜一个坑，就是新厂长上任，改革了不少部门，还增添了那么多工人，可他们这些临时工愣是没几个转正的，除非那种实力特别强，通过考核的。

    是的，除非你是接班的，要不然想转正，需要两个条件。

    第一是，厂里有多余的正式工岗位(又或者厂里扩招了)。第二是，平时表现很突出，又通过了厂里的考核。

    只有两者都达成了，才能转正，当然如果你家里是某某的亲戚，人家也愿意给你帮忙，这另说。

    而被他们妒忌的顾嘉怡此刻也是痛并快乐着，陈师傅很好，也很喜欢她。

    但是，她对于刺绣对于缝纫机，那可真是一窍不通啊。

    “陈师傅，这个……是上线用的么？”顾嘉怡咬了咬下唇，语气娇娇软软的，眼神也格外忐忑，她就这么可怜兮兮的看着陈师傅，试图让陈师傅不要生气。

    第7章

    其实顾嘉怡这么心虚的原因呢，也很简单，这个缝纫机上的部件，陈师傅大致给她说了一遍。

    然后还大概说了说他们的工作范畴，每个人都不大一样，但是大致就那些。

    缝纫机的用途很广，能缝制棉、麻、丝、毛、人造纤维等织物和皮革、塑料、纸张等制品，所以他们二队也可以说是第二车间的重中之重了。

    基本上裁剪、缝纫、绣花等……啥都能干，所以大家伙都想在家里买个缝纫机，也就有了后来结婚女方家里要求的结婚物资里一定要有的缝纫机。当然家里穷的，肯定就不提这些了。

    可是她这个猪脑子，认认真真听陈师傅讲了一遍，最后基本没记住啥东西。

    反正缝纫机、刺绣，她是一点基础没有，而且也不是太了解，更加不会用。

    其实陈师傅打从看见她，心底里就约摸着有个底了，这要是她有个这么娇俏的闺女也舍不得让她学这些，肯定是要娇养着长大了。

    而且啊，顾嘉怡模样那么俊，手还那么软那么细，一点茧子都没有，可见家境不错，在家里是没做过什么活儿的，自然对刺绣和缝纫机这一类的不大了解了。

    看顾嘉怡这幅忐忑心虚的模样，陈师傅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用柔软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慈和一笑，“你这孩子啊，我就说了一遍，你记不住也是有的。不过这个你还真没猜错，来，你看啊，上线是这么上的。”

    边说，陈师傅边推了推老花镜，直接上手给顾嘉怡做了个示范。

    上线以后，她随手拿起刚刚的两块布，把该砸的地方轻轻松松都砸上了，又裁了裁边，把线头处理了一下，于是就成了一件正常的上衣了。

    顾嘉怡伸着脑袋盯着砸好的上衣，一脸惊奇，“原来是这么用的啊。”

    这回她可是眼睁睁看着衣服就这么被做好的，看上去好像真的不太难啊，说不准她还真能行呢！

    这么想着，一瞬间，顾嘉怡的眼底里盛满了跃跃欲试和兴奋。

    好似笃定自己一定能弄成一样。

    陈师傅瞥了她一眼，笑道，“你啊，可别好高骛远。先别想衣服了，你能先把这缝学会就成了。”

    这孩子啊和自己年轻的时候有点像，看别人做着简单，就觉得自己也可以。实际上，别人那是经过不知多长时间的练习才有的成果，想像别人一样厉害，就得下苦功夫。

    目前来说，她对顾嘉怡的要求就是学会缝纫机对版，然后能学会裁边儿、缝纫就成了，再多的那得慢慢来。

    其实她倒是有心教教这姑娘刺绣，但是她不确定这孩子能不能成事儿，毕竟有些人就是没天赋，比如她的两个儿媳妇那是一点天赋都没有，平时家里缝缝补补凑合做衣裳还行，但是再多的就不成了。

    顾嘉怡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知道啦，师傅！”

    “来，你看看这两件衣服这么对起来，中间留下一点缝隙，然后把缝纫机的针头对上。这可得对整齐了，不能想当然。像我干的年多了，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你不行，你得多对几遍。这布料啊可贵着呢，你要是做工了可得仔细了。喏，那边剩下的点边角料我回头给你留着，以后你就练习用它们就成了。”陈师傅偏偏头，略带揶揄的笑了笑。

    顾嘉怡吐了吐舌头，“知道啦师傅~我会好好努力的。”

    一脸的天真无邪，看得陈师傅心下一软，年轻真好啊！

    师徒两人一个讲一个听，上午很快就过去了，时不时顾嘉怡还会给陈师傅倒点水喝，可谓是乖巧懂事极了。

    可看在旁人眼里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巴结、讨好、献媚、马屁精这些称号，无意识的就被几个人贴在了她的身上。

    说真的，陈师傅能同意把边角料给顾嘉怡就已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早知道对于这种6级的大师傅，剩下的边角料都是默认给大师傅的。

    厂子里的衣服就没有太那啥的，基本剩下的边角料，同色系的不少，拼拼补补也能弄出来几身衣服穿，卖钱也好自家用也好，总比送人强。

    可这无亲无故的，陈师傅干嘛对这新来的这么好，总不能是………真的想要收徒弟了？？

    可这新来的小姑娘虽然生得漂亮，可一看就是个娇养长大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陈师傅咋就会想到她呢？

    之前打着心思学手艺的人个个心中都不平，就这个顾嘉怡会端茶倒水的，就定她了？这也太草率了，好好的手艺浪费了咋办。

    还没到中午吃饭的时候，罗璇就过来了。

    顾嘉怡这边正小心翼翼学着用剪刀裁剪呢，说是小心翼翼，那是因为这可是正儿八经要出售的衣裳，她可不敢胡来。

    许是第一天来，孙队长没给她布置太多任务，也就给了一些别人做的差不多，只需要把边角线剪一剪就成了。

    据陈师傅说，这已经是她和孙队长商量过后给她找的活儿了，可以说是二队最轻松的活儿了。

    主要是顾嘉怡第一次上手，旁的活儿陈师傅和孙队长也不敢交给她，新人么，得慢慢磨才行。

    顾嘉怡一边干活，一边想，看来是新人特惠啊！

    正想着呢，罗璇就过来了，她这一来啊大家伙都忍不住抬眼去看，当然了羡慕的居多。

    这个点了，能先下班还不用穿工装的，怎么也是个小干事吧。就算不是干事，也是设计部那几个赚钱的部门的，真好啊！

    “顾嘉怡！小嘉！小嘉！”

    一扭头，顾嘉怡就瞅见站在他们队旁边，冲她使劲招手的罗璇了！

    顿时，顾嘉怡就停下手底下的活儿，白净的小脸上瞬间盛满了兴奋，起身冲她招了招手，才扭身小声跟陈师傅请假。

    “师傅，我朋友过来了，估计是想来找我吃饭的。我去给她说一声，让她先去食堂等我，我再继续做。”顾嘉怡弯了弯唇。

    闻言，陈师傅看了眼罗璇，笑了笑，“行了，去吧去吧。眼看着也快下工了，你先走吧。本来还说你一个人在这怕你孤独，想带你回我家吃顿便饭，看来是不用了。”

    顾嘉怡娇俏一笑，cao心抱着陈师傅的胳膊撒娇道，“谢谢师傅。”

    和陈师傅打过招呼，她就兴高采烈的跑去给孙队长说话，还没到那孙队长就指了指外面，示意她直接出去就行了。

    毕竟是小姑娘，又是头一天来上班，孙队长也不想过多拘束她。况且来找她的，还是工会的干事，别人就是问起也有的说。

    总不能工会来人了，还拉扯着不让人人出去吧。

    “队长，咋回事啊？这顾嘉怡才来第一天，就给她破例，不太好吧。而且，她干的活儿也太少了吧，一个正式工还没我这临时工干的活儿多。”吴花花到底没忍不住，刺了孙队长一句，话里话外都是酸溜溜的。

    她这才刚刚做完活儿，就端着水杯想喝点热水，一抬头就看见这一幕了，顿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初她刚来的时候可是战战兢兢的，也没见孙队长给她这个特权啊，而且也没说找个师傅教导教导的，只让同是临时工的周婶子带着她做活儿。

    而且她上来就是大活儿，缝边、剪裤脚、松紧腰带啥的都得干，但是这个顾嘉怡来了以后有大师傅教不说，活儿还那么教导，就剪剪边角线，这谁不会啊？

    吴花花身边的周婶子皱了皱眉头，拉了拉她的衣角，给她眼色示意她别说了。

    不说旁的，临时工和正式工的待遇自然是不能比的，而且吴花花这话虽然是针对顾嘉怡，但是听在所队长耳朵里可就变了味儿，成了质疑孙队长的决定了。

    他们临时工本就该多忍让些，最好多讨好讨好队长，才能有机会转正。

    果然，孙队长直接就沉下脸来，看向吴花花的目光中带着些许不满，“你这话的意思是我偏心了？你自己也不打听打听，哪个新来的没基础的正式工一上来就做大活儿的？而且这来找小顾的，可是工会的干事，你要是有本事，我也为你破例。”

    身为队长，最忌讳的就是底下人的质疑，尤其他本身上位是因为大家对他的信任以及支持。这猛不丁出来一个质疑的，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人想干什么？是对他这个队长有什么想法？

    吴花花被这么一噎，顿时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只得咬了咬唇，不敢吭声了。

    其他人心底里可都是有一把秤，说实话，孙队长为人是真的不错了，为人很是宽和，从来不会像其他队长那样很计较。

    而且迟到早退这事儿谁都有过，就是活儿干完了就歇会儿呗，上厕所喝水说闲话这都是有过的。总不能真的像旁人说的那样，一天到晚只干活吧，又不是老黄牛，他们正式工还没说啥，哪里轮得到吴花花。

    其实距离车间下班也就一两分钟而已，罗璇带着顾嘉怡提前出来还真是有好处的，食堂里现下还真没太多人。

    “我给你讲，我想着你第一次来，要真是按规矩，你这笨呼呼的，可能抢不到好吃的饭，就只能吃那些个剩菜剩饭了。所以我才打着上厕所的名号跑出来找你。”罗璇眨了眨眼睛，挽着她的胳膊，粲然一笑。

    顾嘉怡甜甜一笑，轻轻蹭了蹭她的肩膀，“那……谢谢你啦！”

    女孩子的友谊大概就是这么奇怪，你主动一下我主动一下，友谊就这么来了。

    其实像她们两个这样有小心思的还真是不少，这不通往食堂的林荫路上人还真不少啊。

    没错，整个制衣厂种的都是常青树，据说这是那位苏厂长提议的，说是在冬天也能让工人们感受到绿意。

    至于顾嘉怡是怎么知道的，她偏偏头看向身侧滔滔不绝的“厂长小迷妹”——罗璇，这可真是个骨灰级粉丝啊。

    “一会儿说不准咱们运气好，能碰见厂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