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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他对着程振鹭道:“你让我跟复玄单独说会儿话。” 程振鹭似是想说什么,但她看了看林巉眼中莫名的沉重之色,最后也只点了点头,退步走到了严泊等人的身边。 “大师兄。”林巉看着严泊,唤了一声。 良久后,严泊叹了一口气。 “你自己处理吧。” “多谢大师兄。” “莫要心软。”严泊不放心地又嘱咐了一遍。 林巉没有回答,他满面的欲言又止,站在那里,无声地看着严泊。 凌霜峰落着雪,飞雪漫漫裹着天地,林巉站在院中,严泊离他稍有些远,纷纷坠雪间,他看不清切林巉的面容,却莫名觉得他既寂寞又潦落。 严泊忽然想起百年前,他们终于扛稳重山派时,有一日他想着已有许久没见过林巉了,便提了一坛酒,踏着遍地碎琼,上了凌霜峰。 他刚落至凌霜,便看见林巉孤身一人立在庭院中,他一身单薄青袍,不知站了多久,身上累了一层厚厚的雪,连眉睫都凝出略微的冰屑来。 他一动未动,似是在专注地看着什么。 “三师弟?” 严泊唤了一声,他身前的人才似回过神来。林巉转过身,颇有些意外地看着严泊。 “大师兄?” 严泊走上前:“你在看什么?” 他离林巉不远,不过几步便走到他的身边,他顺着林巉方才的视线看过去。 是一棵梅树。 那红梅正值花期,开得艳艳夺目,衬着昏暗的雪天,似是开了满枝的灼灼火光。 林巉站在那一树火光前,带着满身的雪霜。 “我在看梅花。” “看梅花?” 严泊看着那棵梅花树,顿了顿,又道:“你这梅树从未打理过,顺其自然,倒也生得不错。” 林巉笑了笑:“这几日开得好,梅花一朵未落,比昨天还多了一朵。” “你怎么知道?” “我记过。”林巉看着梅树道:“前日十五朵,昨日十九朵,今日二十三朵。” “不对,应是二十四朵,早晨的时候是二十三朵,两个时辰前又新开了一朵。”林巉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今日应是二十四朵了……不过也不确定。” 严泊闻言,抬手摘下了一朵将开的花苞,别在了酒坛边。 “今日二十四。” 林巉不由得哑然失笑。 “是。”他从严泊手里接过酒坛:“今日二十四,多谢师兄。” 那一天他与严泊坐在树下,终于抗稳门派重担的两个青年修士,靠在一起坐着,就着落雪红梅,喝完了一整坛酒。 后来,那棵红梅树枯死了,林巉连看的东西也没有了。 再后来,他下山,捡回来个小徒弟。 …… 严泊看着林巉,透过百年的岁月,如今林巉依旧站在风雪中,他敛着眉目,没有再看梅花,一双眼只看着他。 眼底似有叹惘。 严泊原本的斥责一时堵在嘴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巉喜静,未免经年寂寞,好不容易收了个徒弟,带着养大,悉心教导,瞧着徒弟是个懂事贴心的,有徒弟陪着,平日也不至于太过清静。 可这全心相付的徒弟偏又对自己生了龌蹉心思。严泊光是想想,都觉得满腔悲怒。 更莫说相伴数十年,心血相倾的林巉。 “随你吧。”严泊道了一声,他袖袍一挥,便向外走去。 方处然似是察觉到什么,他并未多言,只收了磊落剑,担忧地看了林巉一眼后,便快步跟上了严泊。 “师姐,我们也走吧。”温扶歌上前,拽着程振鹭的尾指摇了摇,她轻声道:“让三师兄自己处理。” 程振鹭眼中掠过一丝锐利的怒火,她不甘地看了一眼复玄,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咬了咬牙,在温扶歌的轻拉下,也转身跟上了严泊。 待院中重新归于平静后,林巉踏着遍地碎雪与狼藉,转身看向自己身侧的复玄,许久的沉默中,他的眼中空且冷,似一片荒夜,朦朦相连毫无亮色。 “楚复玄。”他道:“你走吧。” 第109章 暂离 复玄的身形僵了僵,他看着林巉,眼中的渊雾一瞬褪却,取而代之的是未敢确定的惶恐与无措。 “师父?” 他伸手想拉住林巉。 林巉沉着眉目,整个人显得既寒又凉,他退后半步,避开了复玄的手。 复玄的手拉了个空,只握得满手风雪。 “从前与你在一起,是我蒙了心。我身为你师父,未能教你正道,反而纵容无度,不顾伦理,跟你一起胡闹。” “错不在你,在我。” “我当初救你回来,教你识乾坤灵气,天地大理,护你无恙成年,未曾事事周全,但也尽心竭力。如今我不求、也不敢求你如何相记回报,但求你莫怪我。” “可你若怪我,我也无法。” 林巉紧紧地绷着唇角,面色苍白至极。 “你回妖界吧,日后……” “这是何意?”复玄略有些急促地呼吸着,他不想再听,直接打断林巉接下来的话,他上前一步拉住林巉的手道:“明明前几日我们还好好的?为何今日忽然如此?” “是不是因为我今日跟师伯他们说了我的心意,让师父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