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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玄摩挲着林巉眼角的指腹,难以控制地微微重了一分力度。 “没事,暖暖就好了。”他的眼中晦暗不明,语调却依旧轻柔平稳,没有半分异样。 复玄温暖的指腹让林巉眼中冰凉的不适感散了些许,他听着复玄哄小孩似的声音,轻笑了一声,抬手抓住了复玄的手腕,拿下了他的手。 “好了,只是浸了点雪而已。”不知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复玄,林巉莫名其妙地有点别扭,他轻轻挣开了复玄捏着他手臂的手,移开视线道:“哪有这么娇弱。” 复玄感受着空落落的双手,垂下眼睫掩去眼中暗色。林巉早已转过身去,并没有发现复玄的异常。 秋明如靠在一棵树上,囵生阵的反噬几乎碾碎了她的每一寸筋脉,她浑身鲜血,娇好的容貌被血污覆盖,一双眼森然地盯着林巉,犹如黑暗中濒死的野兽。 林巉看着这样的秋明如,有些厌恶地蹙了蹙眉头。 气氛一时间竟沉默了下来。 “怎么?恶人伏法,真君不说些冠冕堂皇、替天行道的话来应应景吗?”秋明如费力地喘息着,眼中尽是浓烈的嘲讽。 “咎由自取而已。” 秋明如遭受反噬已然濒死,林巉没必要动手了结她,凌霜剑飞鸣着入鞘,掠起的剑风略微扬起林巉的袍袖。天色昏沉,卷起的碎雪又满满地落回地面,在雪天中待久了,林巉的眼梢也不由得染上了些凉意,衬得他的神情愈发冷然。 那点带着厌恶的冷意狠狠刺痛了秋明如的眼睛。 她周身血污,犹如最卑贱的泥泞一般瘫靠在路边,而那不远处的身着一袭破损外袍的林巉,却仿佛依旧高不可攀。 良久,她的眼神掠过复玄,忽然咧嘴一笑。 秋明如有些涣散的眼中竟逐渐凝聚起亮色,她血rou崩裂的手紧紧叩住身后的树干,挣扎着站起身来。她的嗓子仿佛被什么灼伤过一般,不复之前的软语婉转,反而嘶哑粗砺得刺耳。 “真君,方才说回头是岸?” 秋明如忽出此言,林巉虽有些不解,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但现在想回头,未免太晚了一点。 复玄站在林巉身后,浅琉璃一般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妾身如浮萍,顺势漂泊,自己早已作不得主……”秋明如笑了笑,她蓬头散发,周身满是可怖伤痕,却没有血再流出,仿佛血液已经流干一般。 她几乎是毫厘一步地挪着,艰难而又执着地靠近林巉。 林巉察觉到不对,刚想退后,便看见秋明如的身形如鬼魅般忽然消失在眼前。 林巉心头一凛,手中的凌霜剑鞘裹风抡起,几乎是下一刻便狠狠抡在了出现在距离自己不过咫尺之间的秋明如肩上。 临死反扑的秋明如呕出一口血来,脸色几乎瞬间灰白了下去,她对着林巉讥讽一笑,竟借着这股势扑向了复玄。 她的掌中极快地凝聚起昏晦之色,那晦光凝聚成一个光团,其间竟有无数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叫之声隐隐响起。周遭躲藏起来的邪祟仿佛听到了呼唤,从夜色中尽数掠出,露出贪婪凶狠的目光,尖叫着伸出利爪扑向林巉与复玄。 秋明如掌中的晦色光团让林巉本能地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危险,他本可以轻而易举地躲过,但等他回过神来时,却已经本能般的挡在了复玄的身前。 晦色光团入体的一瞬,秋明如瞬间便被林巉周身的护体灵力震飞出去。 方才挣脱阵法加毁去囵生阵的凌霜一剑几乎已经耗去林巉的九成灵力,如今正是内里空虚,林巉只觉得周身筋脉仿佛一瞬间都被扭曲开来,他脑中空白了一瞬,一口血便呛了出来。 从未有过的剧痛席卷而来,林巉脸色惨白,几乎快站立不稳,复玄的一双手却犹如固铁一般将他牢牢托住。 殷红的血染在复玄胸口白衫前,像是开了一朵绮丽的花。 林巉带有些温意的血不断滴在复玄的手背上,复玄的手背蹦起青筋,竟犹如被烫伤一般。 “师父……”他失神一般地呢喃道。 他胸口一片温热,那是林巉的血。林巉挡在了他的身前,他本可以躲开。 “没事。”林巉抓着他颤抖的手臂,扯了扯嘴角,像是要对他笑一笑,一丝血却又从他的嘴角渗出来,几乎刺痛了复玄的双眼。 玄色的结界应心而起,密密麻麻的邪祟包围着他们,在结界外露出獠牙,尖利的鬼爪疯了一般在结界上抓挠着,想要破开结界。 “真君可真是看重你这个徒弟,也不妄妾以他做饵,算计真君一次了。”秋明如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明明自己筹谋已久,没想到只是今夜不留神间出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差错,竟让林巉察觉,逼迫她只得提前启动囵生阵,最后一败涂地。秋明如知道林巉不好惹,可没想到林巉竟会难缠到这个地步。囵生阵困不住他,被他一剑毁去不说,连自己都被囵生阵反噬,内里俱毁。 她不甘,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她便能扭转幻音阁的局势,哪怕她知道若以林巉为阵眼,成功后必会遭到重山派的疯狂报复,她也顾不上了。幻音阁唯一能起庇护作用的太上长老三年前在化神劫中陨落。前无护佑,后继无人,若她再不放手一搏,幻音阁便要彻底沦入绝境。 幻音阁中尽是女修,若门派沦落,她不敢想象会是怎样的深渊。可如今,尽数筹谋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