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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浦深愣住了,因为他发现,即便手上一下子沾上了十几条同伴的鲜血,他也一点没有要哭的冲动。他只是觉得麻木,觉得疲倦,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上了发条的刽子手,任凭鲜血淋漓碎rou飞溅,他也无动于衷。 月亮的光辉已经掩盖住了发白的太阳,他沐浴着漫天的星光,突然想起了昨日,也是这样一个晴朗的夜晚,耿鹰和他两个人坐在草垛上,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挣扎了许久才鼓起了勇气,对他说: “周队,我以后要成为你这样的人。” “驯兽”赛场—— 周浦深满脸污泥地跪坐在泥浆水中,脸上几乎只有一双眼睛还能看得清楚,他的锁骨被人打穿了,鲜血像瀑布似的混杂着泥水淌了满身,一把黑枪准确地指着他的头顶心。 握着枪的黑鹰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血迹泥浆纵横交错,腰心被周浦深的M9抵住了,周浦深的手指就按在扳机上,两人随时都能要了对方的命。 耿鹰离那双冷静的黑眸如此之近,他定睛看了一眼,却突然笑了,只不过那笑容里掺着瘆人的寒意:“队长,你说你当初毫不犹豫地射出那只破甲弹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一副没人性的表情?” 周浦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耿鹰的枪在周浦深脑袋上轻轻画了个圈:“队长,我觉得,你是不是欠我一条命啊。你干脆今天还了吧。” 周浦深漆黑的双眸中无波无澜,脸色因为重伤而苍白:“可以。” 耿鹰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几乎要失笑:“你说什么?” 周浦深只觉得身体在慢慢变冷,他只能轻声重复:“可以。” 控制室里的岑路刚刚被共生的巨大痛感疼得晕了过去,眼前的景物模糊一片,耳机里周浦深似乎说了什么,可是耳鸣声让他听不清楚。他拼命地想要爬起来,可震荡的大脑让他看不清方向。此次的比赛聚集了预赛晋级的所有队伍,多的是嘲讽地看着岑路出洋相的“驯兽师”,唯独角落里红着眼睛的柳扶风,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她能看出来,赛场里的那个野兽对这位岑先生有多重要,可现在陷他们于危急关头的,正是自己的丈夫。 或者说从一开始,耿鹰似乎就视这一队为眼中钉rou中刺,追着对方的野兽穷追猛打。柳扶风以长时间参加比赛的经验来看,对方野兽并不是没有能力回击,而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对着耿鹰缩手缩脚地不肯使出杀招,几乎像是在逃避。 周浦深想到岑路此刻的状态,眼底的冰封层有一丝裂痕,他在这个瞬间突然有些后悔。 要是自己没去找哥哥,该有多好。即便哥哥不爱自己,可周浦深确确实实知道岑路对他是有感情的,如果自己在这里死了,会不会害他伤心。 耿鹰第一次在这个杀人机器脸上看见了有些动容的表情,他有些愣住了,觉得是自己眼花。 周浦深看着曾经的部下,淡声说:“我欠你,欠坦克班所有的弟兄一条命,我还给你。可是,”他的眼神中甚至有乞求:“你能不能……让我把Dom摘下来。” 我怕,我怕他疼。 耿鹰彻底愣住了,因为那张被泥污和鲜血掩盖的脸上,左眼下方正缓慢地被清泪冲刷出一道痕迹,周浦深面无表情,可却在无声地哭泣。耿鹰知道周浦深这种对生死毫无感觉的怪物绝不会是因为怕死才哭,可又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可他却再也不愿意去猜测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临死前在想什么了,耿鹰一把扯掉了周浦深头上的仪器,黑洞洞的枪管对准了他的脑袋—— 周浦深在听力完全消退的前一秒,听见了整个赛场中回荡着的声音: “请各位参赛选手注意——”机械的女声缓缓飘荡着,“由于‘Dom’系统故障,赛方决定暂改游戏规则,仅限此场。” 耿鹰瞪大了眼睛。 “父亲为表对各位野兽的公平竞争,决定让‘驯兽师’也参与到赛场竞争中去,驯兽师间,”女声停顿了一下,“规则同野兽。” 耿鹰目眦欲裂,他再也顾不得周浦深,而是起身朝着入口处大吼:“扶风——” 作者有话说: 便当又开始分发了~ 第60章 章五十九 痛失 岑路惨白颤抖着嘴唇,直直地朝着赛场入口的方位奔了过去。右侧锁骨还在隐隐作痛。 可真正中枪的是周浦深,他只不过是挨了这一下疼,岑路一想到那颗子弹会给周浦深带来怎样的伤害,他就几乎要疯了。 周浦深如果……他如果…… 岑路闭了闭眼睛,他实在不敢想下去了。 这场比赛如此漫长,到了现在也仅剩下四只队伍。岑路颤抖着呼吸,努力在纷繁复杂的思绪中理出一个头。现在周浦深的情况十分危险,他手中必须要有能威胁耿鹰的筹码。 四个习惯躲在后方的“驯兽师”陡然间被扔进了赛场,俱都多多少少地有些不知所措。岑路定睛细看了两眼,入口处除了他,被扔进来的有柳扶风,还有一个老人和另一个与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子。 这三人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甚至可以说是手无寸铁。年轻些的男子眯眼打量了一下三人,立即就决定与岑路合作:“哥,我们结盟吧。” 岑路虚弱地哂笑了一下,他想这个男人还真是会落井下石,想着先把老弱妇孺淘汰了。而自己也的确是个明智的选择,因为周浦深送给他的那把m1911还静静地躺在他的大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