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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倾墨没有说话,只抬手摸了摸怀中那枚拳头大小的钢铁小球,心中期盼着不是他想的那样。 …… 入夜的草原说不出的寒冷,白日尚且温柔的北风仿佛被激怒的妇人,带着凄厉的哀嚎将托赫部几座住人的帐篷吹得东倒西歪。之前差一点兵戎相见的托赫族人同沈倾墨一行早不分彼此,乱糟糟地被围在一起。举着武器同他们对峙的赫然便是全身黑甲的胡人武士。 两拨人的中间,血淋淋的几具尸体胡乱堆积在一起,尸体上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或者身上某处开了个大洞,同草原众人习惯的武器造成的伤口截然不同。 沈倾墨的视线死死落在黑甲武士举着的长筒形金属武器上,他曾在七郎手中见过类似的武器,七郎称之为——火枪。想到七郎给他展示过的火枪威力,沈倾墨压下了反抗的念头。任谁对着一排排高举瞄准的火枪,恐怕都无法自大地保证自己不会受伤。而一旦受伤意味着什么,他扫了眼地上的尸体,沉默着没有说话。 “……是圣域术士。” 眼前发生的一切很容易便让人联想到什么,安路沿在沈倾墨的背后语气苦涩道。 即便不是圣域术士,也同圣域术士脱不开关系。那种威力惊人的,只随意摁下机关便能在草原最厉害的武士身上开个血洞的武器,安路沿只在故纸堆的传说中听过。他的脸上浮现出敬畏混杂着恐惧的复杂神色,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压低声音道:“小郎君……” 后面的话随风消逝在风中。或许是突然意识到他口中的小郎君同样是出自圣域的术士,同样拥有威力惊人的武器,安路沿没敢再说下去。但他的意思沈倾墨已然明白了。正如安路沿想要表述的那样,在霍林河众人眼中,李流光的身份是板上钉钉的术士。虽然李流光此时不在这里,但作为他的“追随者”,安路沿自觉勉强拥有同其他术士对话的资格,而非被术士随手杀死,或者带回圣域充作奴隶。毕竟圣域之下皆蝼蚁可不仅仅是一句传说而已。 然,沈倾墨心中念头飞转,却没有如安路沿想的这般行事。他垂眸把玩着手中的钢铁小球,心中顾虑的却是李流光一贯对圣域术士的态度。在亲近人面前,七郎从来不承认自个是什么术士,每每说起都是含糊带过。他猜测七郎的身份大概不好提及——如此一来圣域术士出现在草原带给七郎的恐怕只会是麻烦。他帮着七郎遮掩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主动寻上旁的术士。 只是这些念头无法跟别人提及,沈倾墨隐晦地看了安路沿一眼,心中盘算着从此地脱身的办法。 时间在众俘虏的惊惧和害怕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奇异的“哐嘡哐嘡”声传来。伴随着充满节奏感的声音,一辆全部由钢铁打造的怪车在黑暗中缓缓逼近,像是嗜血的野兽,冲着众人露出了獠牙。 怪车不偏不倚地停在了众俘虏面前,人群中响起一阵害怕的哭喊声。女人和孩子最先乱了起来,尖叫着纷纷后退。 “放肆!在术士大人面前怎能如此喧嚣!” 跪倒在车旁的黑甲武士怒斥一声,端起手中的金属武器朝着俘虏的方向无差别射杀起来。 “公子小心!” “沈郎君!” 流弹在空中乱飞,沈倾墨倒霉差点被射中。身侧的护卫拼力拉了他一把,堪堪躲过飞来的钢珠。人群彻底乱了起来,就是现在——沈倾墨大喊一声“扑倒”,一直把玩的钢铁小球朝着怪车的方向飞了过去。 “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小球落地的中央,无数的残肢断臂散落,浓稠而暗红色的血液如流水般朝着周围渗出。 “上马,我们走!” 沈倾墨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从地面起身的同时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黑色的骏马闻声而来,他随手抓起瘫软在地尚未回神的安路沿,一步翻身上马,朝着金山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反应敏捷的护卫纷纷抽出武器,紧随其后守在了他的周围。 直到他们一行的身影被黑暗淹没,爆炸幸存下的黑甲武士才反应过来。一名黑甲武士满脸恐惧地喃喃自语:“是术士大人,是术士大人扔出的武器!” “住口!” 身着白袍的年轻人急匆匆从钢铁怪车中跳出,下意识训斥道。虽然刚刚的爆炸没有掀翻他坐的车,但仅仅是波及到,就让他的身上多了不少的擦伤。不过他此时顾不上自己,而是转身小心地将老师扶下车。 和年轻人的狼狈不同,年老的术士似乎并无什么大碍,只是看到爆炸的中心后,眼中闪过一抹忧虑。 “老师,是圣域的轰天雷。”年轻人很快做出判断。 老者轻声道:“圣域流通的普通品质的轰天雷很难造成这样的效果。只有出自高阶术士之手的轰天雷才可能有如此大的威力。而一般这样的武器只会出现在制作者亲近的人手中……我们恐怕无意中得罪了一名高阶术士。” 第103章 明月 术士, 在很多人眼中是一个模糊而固定的称谓。似乎只要是术士便可以呼风唤雨, 无所不能。但很少有人知道,在圣域术士之间等级森严,没有封号的术士学徒和有封号的术士之间犹如云泥之别。便同是术士, 低阶和高阶之间也有着难以跨越的沟壑。而这样的沟壑间填埋的不仅仅是协会积分,还有赤裸裸的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