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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不可拘束的!” 话音未落,钱小少爷就听到江里传来一阵巨大的水花飞溅之声,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在岸壁上回响。 明谷先生终于从夜光大酒楼里面追了出来,一脸的惊慌失措,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想要冒着无法估量的风险绑架一个戏子。 他的保镖也围在江边一个劲儿地往下看,可惜江面波光明灭,早已看不见了跳江人的影子。 钱小少爷在车上摆着的水晶烟灰缸里摁灭了烟蒂,淡淡地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道:“看来明天的头条会是《当红断袖戏子偕男友投江殉情》啊……这年头,都是些什么鬼新闻呐?正经儿地报道会正经事儿不好吗?” “梆!砰!砰!”一片巨响在几个交叉路口外响起,钱小少爷的脸色骤变,他失去了那份气定神闲地看戏的态度,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了。 大事不大事的,燕玑完全不想知道。 他就知道,自己这游了几里的地,总算是寻到了一处空挡可以上岸歇口气了。 谁知他好不容易爬上岸,后面的卿尚德还没爬上来呢!昏暗漆黑的巷子里就慌慌张张地跑过一个女子,燕玑茫然地看着她大约是眼神不好地一脚踩空直接摔进了江中。 后面紧接着追过来一个痞子,颇为晦气地朝不停扑通的江水里呸了一声,调头就走,丝毫没有要下水救人的意思。 燕玑:“……” 还得要爷下水救人? 他的脑子里还没有转过弯来,卿小哥就把人给捞出来了,丢在岸边,显然是很辛苦地坐到燕十三的身边,喘了两口气。 “咳咳咳……”那女子半跪于地狼狈地攥着自己的喉咙,不停地咳水。 燕十三想了想,从自己的外袍口袋里掏出一张雪白的手帕,用力地拧干,水珠滴滴答答。 然后,他直接忽略卿小哥的眼神,把手帕递到那姑娘手里,温柔道:“小姑娘,你是怎么了这是?” 小姑娘一边咳,一边哭,道:“那个、那个痞子要、要……我!” 燕十三在卿尚德的眼皮子底下,伸出手摸了摸女学生湿漉漉的头发,尽力放缓了语调,道:“你家离这儿远吗?这世道太乱了,不如我们送你回去吧。” 女学生睁大了眼睛抬起头看着燕十三跟卿小哥,卿尚德的脸虽然古井无波却不知为何仿佛洋溢着一股刺骨的冰寒之气。 而看燕十三,上好的桃花皮相,眉眼弯弯带笑,十分可亲,瞧着丝毫没有凶煞之气。 或许,从外表看人真的是一个传统吧。 女学生只是愣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燕玑起身想要将她扶起,谁知卿小哥抢先一步,把人直接一把给拉了起来面无表情道:“要小米不要南瓜。” 女学生猛然抬头盯着卿尚德迟疑道:“西瓜不甜还不如土豆。” 燕玑冷不丁地捂住了嘴,弯下腰。整个人笑得一抖一抖,卿小哥拉住他的身体,才让他没有一屁股摔出去。 “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叶谋人的朋友……哈……都这么……这么……乡土的吗?” 卿尚德抿唇不语,眼神聚焦与燕十三同样湿透了的发顶。 “这都是大家的事!你凭什么瞧不起乡下人?!”那女子好像忽然间被触动了什么开关,不高兴地鼓起了脸颊,插着腰,好像一个斗士。 卿尚德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喃喃道:“所以我才烦你们这些要用笔杆子做刀剑的啊……” 燕玑仰首,收回笑出来的眼泪,继续柔若无骨地趴在卿小哥的背上,勉强正色道:“哎——你住哪儿的?我们送你回去?你带路吧?” 卿尚德就这么被燕玑勾勾搭搭了一路,他时不时神经质地停下来笑上两声,最后竟逼得卿小哥一怒之下就将人打横抱起,在女子震惊地目光中大步向前。 那女子住在不远处的一栋小楼里,一进门就能闻到极重的油墨气,隔着几条街的楼房才是大江。 燕十三跟她讨了个冬天用的火盆,又从犄角旮旯里掏出几堆废纸,火柴一划,“嘶——”明亮的火焰跳跃而起。 他从怀里取出一支小烟花一样的东西,放在上面烘了又烘,直到它摸起来干干脆脆的,他这才罢休。 这是给他jiejie的烟火信号,好让她及时派人来收尾。 殷红的花束在夜空中骤然炸开,仿佛流星一般,充满着绚烂。 燕十三很高兴地眯起眼睛,说真的,他也很多年没有放过烟火了。 他有多少年没有放过烟火,也就该有多少年没有回过家了。 然而,他的好心情在低头看见路灯那头走过来的人时,全都消亡殆尽。 说真的,卿尚德很难得看到燕玑的脸上出现这种杀气腾腾的表情。他困惑地顺着他眼神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一个依稀能看出年轻时是何等清俊才子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一身帝国的服色,举手投足间写满了“新派”二字。 卿尚德认识他,他是总联络上官安排在不夜滩的标杆。 这时候,外头的车开了过来,亮漆的车门反射着路灯光。车停下了,里面一名长高叉散花周裙的女郎推开车门踩着时髦的高跟鞋迈了出来,她的头发不长,全都烫成了卷卷的熨帖模样。 乌黑的发卷尖儿勾着眼角,她在笑,浓艳无比的烈火红唇一绽,挑眉道:“还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