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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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边传来凉凉的答声:“你可以不进来。” 这是不肯出来了,褚青娘敛眉想了一会儿,忽然自己笑自己,六年夫妻什么没做过,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褚青娘进去,魏文昭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看书,也不抬头:“今天又给那个求情?” “我从你这儿,能求来情分?”褚青娘反问。如果魏文昭敢说能,她就立刻求,一个求字罢了,她不在乎。 “不能”魏文昭放下书端起茶,抽空打量一眼褚青娘,也不说什么,品茗看书自在的很。 褚青娘捡了桌边凳子坐下,决定试试亲情路线:“文昭,你求仁得仁,何必为了我给自己招黑?我已经是他人妇,今生与你再无可能,你为了我做这些得不偿失。” 青娘刻意柔化声音,好像推心置腹一样:“官场总有敌对,你才立下大功,正是腾飞的时候,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岂不是功亏一篑?” “再叫一声。”魏文昭说。 “什么?” “我的名字,再叫一声。”魏文昭善意提醒。 “文昭?” 魏文昭满意了,放松身体依在罗汉榻上,嗤笑褚青娘那点小心思:“我自来知道,你有一张巧嘴最善讲道理,也最会哄人。” 魏文昭仿佛玩弄耗子的猫:“你知道对付你这种聪明,会哄人的妇人,应该怎么办?” 脸上温和烟消云散,褚青娘冷脸坐着并不想知道。 “就是不讲道理,本官乐意招黑,本官就是看姓陆的不顺眼,怎么样?” 第15章 褚青娘平平心气,脸色平静道:“千里之堤溃于蚁xue,官场也如做生意,总要和气生财,你无故竖敌难道有什么好处?” 魏文昭神色戏谑,玩味着褚青娘脸上平静:“自然有,你不就巴巴跑来求我了?” 明晃晃嘲讽,褚青娘却心平气和,好像被嘲讽的不是自己,她记得自己目的。 “我知道今时今日,你不会把一个怀安百年世家放在眼里,可事情有因必有果,你今日种下这因,来日万一处于下风,这也是把柄之一。” 褚青娘看向魏文昭:“越往高处越是刀光剑影,这世上聪明人不止你一个。你有前程要奔,因为我给自己留下隐患值吗?” 魏文昭脸色淡下来,看着褚青娘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他不得不承认,褚青娘会劝人,句句说到点子上几乎能说服他,可也只是几乎! 被抛弃的怒火,一点点在心里烧起来,魏文昭冷笑道: “真是难为褚氏青娘,当年半分不肯退让,儿女丈夫说扔就扔,如今为个不相干的男人,三番五次低头,费尽心思游说,真真让人齿寒。” 褚青娘并没有退缩,平静看向魏文昭,看向他眼里的阴冷怒火:“六年前我相公金殿点探花,我喜不自胜赶车去镇上置办酒菜,满面春风回来,围裙还没系上,我高中探花的相公说。” 往昔惊诧痛苦,还有山崩海裂的感觉,再次炸开在心头。 泪水弥漫眼睛,褚青娘在泪水后,盯着魏文昭冷下来的脸,继续道:“我相公兴冲冲说对我说‘青娘,吕侍郎看中我做女婿,我已经写好休书,先委屈你做外室好不好?’” 魏文昭冷哼:“难道我的安排有错?” “对,你有你的青云梯,可我却十年痴情错付;你让我做外室做妾,可我爹没教过我,好人家女儿学下贱!” 褚青娘泪水渐渐退去,余下湿润的睫毛眼眶:“其实后来我就后悔了,当年如果我没有那样爱你,我就应该拿住你软肋,分走一半家财和妞妞。” 魏文昭不说话,这话不算假,如果当年青娘没有心痛欲裂,确实可以拿吕家机会,要挟他分一半财产和女儿。 “魏文昭,今时今日我早对你无意,还嫁了他人,你说你做这些还有什么用?放过彼此,各自安好,行吗?”褚青娘眼里,带一点隐约祈求,看向魏文昭。 屋里安静下来,昔日情怀似乎浮上水面,这一番入情入理,丝丝入扣的话语,大约铁石心肠也能感动。 “嗤”魏文昭轻蔑笑出声“本官第一次知道,原来娘子也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一哭有了,本官等你二闹三上吊。女人那点本事,你都使出来。” 魏文昭坐正身体,神色更冷:“褚青娘你以为示弱几句,提当年情分,要哭不哭,本官就能被你哄的分不清南北?你未免太高看你那点聪明了。” ……褚青娘,所有怒火堵在心间,自己费尽心思努力求生,在他眼里不过女人哭闹! 眼里所有情绪收去,褚青娘面无表情走到魏文昭面前,端起半盏清茶泼到魏文昭脸上。 魏文昭大怒,随手举起茶壶,褚青娘淡淡看着他。高高扬起的茶壶,对着褚青娘额角,褚青娘淡淡: “砸吧,这世上从来只有你对不起人,没人能对不起你,砸吧,我还给你。” 魏文昭怒视青娘,胸口隐隐起伏,鼻息隐隐变重。可看着神色淡然的褚青娘,魏文昭还是忍下一拥而上的怒火,不动声色平息怒气,将茶壶缓缓放下。 褚青娘淡淡:“陆家是我干亲不错,可也仅此而已,你不是老说我狠心无情?我不管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终归是他们自己做事有差,才会付出代价。” “只是你,原本我们不过恩断义绝,如今不过更让我见识你人品卑劣,仅此而已。” 褚青娘说完转身就走,魏文昭摸了一把下颌,滴滴答答的茶水,冷声提醒:“吴俊在狱里的时候,你托陆华安走通关系去探监。” 褚青娘停下脚步,不知怎么后背密密麻麻一层凉意。她觉察出不妙,但还是挺直背强自忍耐,冷静到: “探监又不犯法。” 魏文昭拿手指沾沾脸上水迹,神态放松几分:“本朝律,凡害人性命者,不得随意探监。” 褚青娘立刻反驳:“吴俊并没有害人,是王五诬告。” 仿佛看透褚青娘的外强中干,魏文昭嗤笑:“那时候还没定论,他是按伤人性命关押的。” ……褚青娘心沉到底 魏文昭嗤笑着询问:“你说以此撸去陆华安功名如何?” 怒火涨上胸膛,褚青娘恨不能拍死魏文昭:“你!” 魏文昭轻嗤:“你不是装的很平静么,试试继续装。” 褚青娘脸色平静走出县衙,魏文昭话犹在耳:“你大可以再次离开,看看怀安以后还有没有陆家,文家那几户。” 衙门的院子里,再次恢复平静,树荫静静落在窗前、地上。偶尔一两声‘啾啾’鸟鸣,有鸟扑簌簌从树荫飞到半空,不知飞去哪里。 魏文昭一人坐在罗汉榻上,脑理翻滚着褚青娘的话: “魏文昭,今时今日我早对你无意,还嫁了他人,你说你做这些还有什么用?” “如今不过更让我见识你人品卑劣” “哼!”魏文昭再次举起茶壶!手太过用力,青筋暴起指端微微发白。 可魏文昭就是魏文昭,不过几息怒火似乎消失,放下茶壶趿拉鞋洗过脸唤人进来伺候。 吕颂伺候魏文昭束发更衣,收拾好后,魏文昭让他叫魏奇过来伺候。吕颂不敢多问,叫魏奇进来伺候。 魏文昭带着魏奇走出县衙,随意捡了一个方向往前走。魏奇跟在后边,也不多问,为什么这么热的天,老爷饭也不吃出来散步? 他知道老爷心烦。 街上行人不多,摊贩们也躲在阴凉底下。魏文昭走着走着,忽然走到遇到童儿的地方,他停下脚嘴边勾起一点笑意,那个孩子挺有趣。 “你是童儿爹爹吗,你来找童儿和娘了?” 多有趣的孩子,心里乌云似乎被稚子童真驱散,魏文昭嘴角笑意更大。忽然他笑意凝固,他想起了童儿容貌。 仔细想想,那孩子和褚青娘十分相像,尤其一双凤眼! 魏奇说过“一看就是亲生的。”那个孩子就是褚青娘的孩子! 那孩子说“娘说爹爹很漂亮,比许多人都漂亮;爹爹很聪明,比许多人都聪明。” 比许多人漂亮,比许多人聪明!世上哪有很多符合这两条的人,又刚好碰到!除非他…… 是了,魏文昭恍然过来,虽然他和青娘个子都高,可是岳母却不高,他记的岳父房里画像,身高才到岳父肩膀! 更何况他自己小时候,个子也不高! 魏文昭心砰砰跳起来。 “我姓褚叫褚童”是褚根本不是楚! 魏文昭想起闺阁私语,那时候他和青娘恩爱甜蜜,青娘像三月的风温婉宜人,和他独处时,又有几分女孩儿家娇俏。 那时候青娘不耽误他苦读,可时间若是久了,总会想法设法,在他休息时拉他散步,陪他逗趣。 有一次,青娘给他说情话,抬着下巴噘嘴带一点点刁蛮,:“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那样子又可爱又娇俏 说的是《狡童》意思是:聪明又俊美的少年,不和我说话。因为你的缘故,我都吃不下饭。 那是青娘,为了让他按时吃饭,想出的花样。 那时候青娘活泼的很,伸手点他鼻子:“你就是那个‘狡童’,咱们以后有孩子,就叫童儿怎么样?” 童儿 童儿 魏文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骗子!声音低低吐出两个字,魏文昭脸上再没有连日清冷,嘴角带着点笑吩咐魏奇:“你去青花巷,打听褚童生日。” “是”魏奇抱拳。 “算了,本官亲自去。” 码头院子愁云惨淡,文大娘、阿凤、谭芸芬、哑婆,相顾无言看着孩子们再树下玩,褚青娘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里。 大门吱呀推开,走进一个眼若桃花的漂亮男子。满院人不认识他,可冥冥之中,大伙心里似乎明白些什么。 青娘没说错,一眼就能认出来:很漂亮,比许多人漂亮。 这个时候,这样坦然进来,大约除了童儿的钦差爹爹,不会有别人。这就是闹的人仰马翻的罪魁祸首,大家看着魏文昭,神色就有些复杂。 童儿听到院门声,回头看见满眼慈爱的魏文昭。那个很漂亮的人来了,童儿呆呆站起来。 许是父子天性吧,童儿觉察到什么,胸口有万千种子,在土地下隐隐攒动,喜悦被压抑着,却迟迟不敢发芽。 怕惊醒美梦。 魏文昭笑如春风:“童儿来爹爹这里。” 朝阳照亮小脸,惊喜在眼中炸开,童儿扔掉沙包,兴奋扑到魏文昭腿上,欢乐的像只小鸟:“爹!爹爹终于来找童儿了。” 说完就哭了,仰着脸凤眼里满满都是泪花:“爹爹怎么才来?娘好辛苦的,童儿和娘等了好久好久。” 魏文昭心里也不好受,抱起孩子:“因为你娘没说过有童儿,爹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