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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容庭芳和余秋远打过几天几夜,便觉得身心舒畅,正因此理。 但只是疏导不是长久之计。 这不够。余秋远要的不是只有这些。 他要让容庭芳再无天罚之危,不受堕魔之苦。 天罚阵无解,傅怀仁能查到,逍遥子知道,余秋远又怎么会不知道。但要受罚之人身死魂灭方能消,余秋远根本不可能叫这种事发生。 他费尽心机,不是叫容庭芳再在他面前去死的。 妖龙一说在妖界口口相传,鬼族亦有窥探之能,他们一心想要容庭芳的命,却不仅仅只是容庭芳的命。在鬼族看来,容庭芳的心,是一颗修得大道却堕身成魔的心,那便是天魔心。天魔心非正非邪,能解世间一切混沌。当然可以破开瓦行这个囚笼。 余秋远不会给鬼族将这件事流传出去的机会。他将计就计,叫鬼族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从而把它们从地下引出来一网打尽。但他没有想到,容庭芳竟然会挡在他身前,为他挡下那一剑。 大痛之下,余秋远将金丹给了容庭芳,干脆趁这个机会,燃起凤凰火,渡了千年的修为让容庭芳在凤凰火中得已新生,重获清正之身——回到炼狱谷之前。那时,容庭芳还没逢天雷,没跳无尽崖,除却龙骨无法重生,其余都最年轻最美好的模样。 损失了千年的修为,又损失了金丹,还杀尽了瓦行的鬼族。余秋远元气耗尽,也捱不住凤凰火,他虽不死,一身艳红皮毛却成了焦炭。前尘尽忘,只记得自己是蓬莱仙人,而这个人,则是一直与他蓬莱作对的魔头。 容庭芳。 至于菩提树中的龙珠—— 不是余秋远所为,但亦因他而起。 当年余秋远将龙珠给了树祖后,便不再过问,如今龙珠既不在幽潭,树祖也不在人世,他也不知道龙珠究竟在哪里。 不过,菩提树与他凤凰祥瑞相应和,能引郝连凤前来。龙珠在天凤怀中呆了那么久,日日夜夜诚心祈求,又岂会不受天凤吸引呢。就算它被养出了灵性,冥冥之中,早晚会来到蓬莱。来到金光顶。来到菩提树前。 余秋远第一次见闻人笑,是在取回金丹后,醒来的某一个晚上。 那时候他与容庭芳尚未和好。 但余秋远已经想起很多。 他布了一个局,局尚未成。 想起来的余秋远来到菩提树前。在炼狱谷时,苏玄机告诉他,蓬莱来了一个弟子,名字与容庭芳取的化名是一样的,可惜没有找到人。 容庭芳不会随便取名。余秋远没有见过闻人笑,但他心有所感。菩提树静静地在那里,枝叶繁茂。余秋远略一犹豫,便伸手覆上了菩提树。倘若他猜得不错的话—— 闻人笑—— 那时不过一个虚影,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就算猜到一些,余秋远还是有些惊讶。他没有想过,千八百年的时光,龙珠竟然能化出灵性来。而菩提能净化一切本相,这么久了,闻人笑居然还有一些人形。 须弥境中,闻人笑睁开眼睛看着他,他的眼睛是海的颜色,露出来的皮肤像沾了层细粉,在光线下亮晶晶的,头发无风自动,衣摆犹如鱼尾。和容庭芳不同。 闻人笑细细看了余秋远,道:“原来你是长这个模样的。” 余秋远道:“你见过我?” 闻人笑道:“我没见过你,我只见过一只烤焦了的小鸟。” 余秋远没说话。 闻人笑便说:“可我知道你。我在蓬莱,听他们说了你很多,也知道你对尊上很好。”他到现在为止,称呼容庭芳还是尊上。在来到菩提树前,闻人笑都只以为自己是幽潭的一条鱼,连龙都不是。但他还是挺骄傲的,因为整个幽潭,只有他能化形。 那日他扫地,扫着扫着来到菩提树下,这里的树叶怎么也扫不干净。闻人笑便抬头看菩提树。曾经有弟子告诉他,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土埃。闻人笑心想,这里明明有很多落叶,怎么会没有尘埃呢。 风从树和他之间吹过,闻人笑呆呆地站了很久,忽然就明白了很多事。 树祖从小就告诉他,要他长大以后,去找一个叫容庭芳的人。 天下之大,容庭芳在哪?闻人笑只有手里一枚鳞片。 “我以为树祖是我的舅舅,原来不是。我以为,尊上是我敬仰的人,原来不是。我以为,陪了我千年的鳞片是故人仅有的信物,原来也不是。”闻人笑撑到现在,不过是一丝执念,他就是想看看,余秋远是什么模样的。而今他见到了—— “但也很好,是你就很好。你和我想象中一个模样。”闻人笑倒没有怨怼,反而像是了却一桩心事,闭上眼睛,“我受你点化,日夜闻凤祈愿,才能寻到生机,生出灵识,化成人形。占了他这么多年光,看过了山山水水,已经够了。我没有遗憾。” “他需要我,你也需要我,如今也该物归原主。” 光芒之中,闻人笑身形淡去,只留下一枚圆润如玉璀璨夺目的龙珠。 那他一直握在手心要交托给容庭芳的鳞片,便落了下来。 龙珠本无灵性,却受天凤日夜祈愿,沾了凤凰的心血,又沾了树祖的心血。两种灵性的冲击之下,叫它一日忽然开窍,在这世间生出意识来。它于人间走了一遭,识遍人间疾苦,知晓爱恨,未尝情仇。如今归于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