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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精悍犹如大漠猎豹的眼神在罗文琪眼前闪过,与赤狼对决的瞬间,高靖廷的确似豹子一样凶猛顽强。 低声叹道:“想不到大将军有着这样的身世……” 桑赤松续道:“我姐夫后来终于知道靖廷的遭遇,十四岁便让他随军出征。不料靖廷颇有军事天分,短短数年便屡立大功,一路升迁上去。五年后我姐夫去世,爵位由嫡长子继承,留给靖廷的只有一句话:以己之力,光宗耀祖……” “这样说来,大将军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凭自己的实力搏来的……” 桑赤松连连点头:“正是正是。不过靖廷自小养成这种苛待自己的习惯,再也改不掉。多年来,不管受多重的伤,他绝不会倒下休息,甚至不看郎中,不吃药,好像永远强悍无比。要不是这一次中了火毒,引起旧疾大发作,他大概连床也不碰。我老头子半路出家学医术,还不是让他给逼的……” 老头儿越说越伤心,到最后竟抹起泪来。 “好在大将军如今已功成名就,老将军也该宽心了。” “如今?我更担心了,不知收敛,傲气十足,得罪了人也不知,还要我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为他cao心……” 罗文琪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一丝微笑掠过优美的唇角。 “老将军将家族之秘说给文琪听,恐怕另有缘故吧?” 桑赤松立时老脸通红,尴尬地笑了两声:“你真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什么也瞒不过。我家靖廷以前目无下尘,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可现在,他居然能听你的劝……” 老头儿转到罗文琪面前,左看右看,嘿嘿直笑:“你文武全才,性情温和,若能与靖廷联手,必将无敌于天下。靖廷得你之助,日后仕途一定光明坦荡。” 说到得意处,桑赤松两眼放光,似乎已看到高靖廷封王封侯。 罗文琪笑容渐敛:“王侯将相,老将军真看得这样重?” 桑赤松双手乱摇:“不是不是,我一肚皮私心,全为了靖廷着想,惭愧惭愧。只是靖廷自幼孤僻,个性激烈,从不服人。好不容易有你这样的同僚好友,就想你们互帮互助,携手创业。” “舅舅,你说够了没有?”高靖廷裏了件黑缎披风,推门而出,神色十分难看。 桑赤松知道适才的话都让他听见了,外甥自来心高气傲,当然听不得自己这般求人,赶紧转移话题:“这么快就能起来?早听话吃了药不就成了……”忽见外甥目光凌厉,吓得掩住了口。 高靖廷一步步走过来,强大的威迫感逼得桑赤松直向后退。他领教过外甥的脾气,一旦发起来可比狂风暴雨,一想腿就直发软,急中生智,“哧溜”躲到了罗文琪身后。 罗文琪不禁失笑,这个老头儿甚是天真可喜,私心都耍得十分有趣,一片拳拳慈爱,令人感动。 拍拍桑赤松的手,温言道:“老将军放心,大将军的事就是我的事……” 一诺,便是千金…… 桑赤松热泪盈眶,紧握住罗文琪的手。自己的要求其实非常自私,而且高靖廷还曾经那样刁难过罗文琪,他完全没必要答应。可他竟然不计前嫌,一口应允,这份磊落心胸,万人难及。 想说几句道谢的话,喉咙却似堵上了石块。 高靖廷也怔住了,凝视着罗文琪,眸光变幻万千,突然,眼中两簇火焰一闪,人已转过了身。 “罗将军,你来找我,必有要事,说吧。”语气却甚是柔和。 桑赤松一听,便放下心来,外甥也并非是木头人,总算知道感激,不由得大为宽慰,看来自己老眼不花,将来这两人互相扶持,必成一代名将。 罗文琪笑道:“朝廷调来的春粮都已运到,暂时堆在露天粮栈。请大将军下令,命各方守将速来领取粮草。” “这确是大事,我病了几日,倒忘了传令,你不是暂代我的职务吗?可以自行处理,不必来禀我。”高靖廷微觉奇怪,罗文琪一向行事果断,这次为何要特来禀明? 罗文琪笑了笑:“大将军既有军令,末将立刻回去下令调粮。若是拖延久了,只怕柔然前来偷袭。”匆忙便告辞离去。 “调粮之事并不为难,罗文琪怎么非要多跑这一趟?”高靖廷望着罗文琪的背影,好生不解。 “你不知道,那个运粮回来的监军御史对文琪百般刁难,没有你的军令,就是不肯让文琪调粮。”桑赤松管理军需,对此事倒是清楚得很。 “可恶,监军御史吕正德自许忠直孝义,其实一个老顽固,什么都不懂,还敢大放厥词?”高靖廷一拳砸在石桌上。 “你自己从前还不是一样?下面全看你的脸色,当然对文琪不好,说来说去,全怪你!”桑赤松骂得理直气壮。 高靖廷脸色微红:“我现在将军权交与罗文琪,大家自然应该明白过来了。” “积习已成,短时间是改不过来的。”桑赤松感叹不已,忽然脸一绷,“靖廷,文琪肯不计前嫌帮你,你要再敢心存轻视之念,我第一个不饶你!” 高靖廷正色道:“罗文琪疆场舍身相救,我已认定了这个朋友,怎么还会有那种念头……坏了……” 他突然想起,吕正德是监军,可随时向皇帝密告边城之事,假如他将罗文琪释放摩云之事密奏上去,岂不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