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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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把扯开他的手,语气淡漠道:“大半夜的,你又发什么疯?” “我来问你借银子。” “……哎?你说什么?” “借银子。” “……” 见她不语,他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八万两。” 端木恬于黑暗中抽了抽嘴角,道:“堂堂尧王府,竟连八万两银子也没有?” “哎,府上都快要揭不开锅了。” “你要做什么?” “太子出了纹银十万两捐助梓州涝灾,二皇兄和五皇弟都出了八万两,我若不拿点出来,怎么成?” 她沉默了下,忽然就转了话题,“梓州那个地方似乎经常会发生涝灾旱灾,与其每次在灾难发生后出钱资助,倒不如想个办法解决经常发生涝旱的问题。” 他也怔了下,然后叹息道:“朝廷也一直在意图解决这个问题,可是并没有那么容易的。” 她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给缩了回去,静静的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后他就这么很顺理成章理所当然死皮赖脸的留了下来,尽管只能楼楼抱抱,不可能会有更多的实质性的发展,他还是抱着她睡了一夜,期间被郡主大人各种嫌弃,手推脚踢。 很热的,好么? 次日,端木恬竟真是给了他八万两银票,他也是真的就那么收下了,半点都没有不好意思难为情的感觉,反而好像觉得这是一件让他无比幸福的事情。 他就愿意吃恬恬的软饭,怎么地? 然后那天,他又拖着他那个“伤残之躯”到处跑,后来还跑去了后宫,朝着那最僻静的宫殿走去。 他这一路走得很招摇,让无数的人看到了他朝冷宫走去的身影,越走,周围就越冷清,远远的看到那在后宫最角落的冷清宫殿,就连那门墙都是沉重压抑的灰黑色,与就在不远处的奢美华贵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很快,他就站到了冷宫门前,抬头看着那灰色的宫墙,紧闭的宫门,他神色莫名,连他自己也说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这里并没有侍卫把守,但住在这里面的人也不是随便就能出来的,因为出来不必走上几步就必定会被发现,而擅出冷宫的罪过,是任何一个还想要活着的人都不愿意承受的。 有人闪身出现在了他的身侧,朝他恭敬行礼,道:“三殿下!” 君修染没有看他,依然看着眼前紧闭的宫门,问道:“本王想进去看看,可以吗?” “三殿下请便,不过请不要停留得太久。” “嗯,看一眼就出来,不会让你为难。” 说着,他伸手推开了门。 沉重的宫门,随着缓慢打开而发出了一阵让人牙酸的“吱呀”声,也没有等它完全打开,君修染便迈步走了进去。 这里面很安静,就好像没有任何人类的存在,抬头能看到的只有巴掌大的一片天空,院子里林木乱长杂草丛生,脚下的石板路也已经有了许多裂痕,显得破旧不堪。 他忽然转头,就看到有女人神情恍惚的从拐角处拐了出来,幽幽的宛如没有灵魂一般,飘进了一个房间里,然后“砰”的紧闭,从始至终都没有看站在宫门口的君修染一眼。 又有清幽的歌声从另外一个房里响起,有人在独自哼着歌。 还有偶尔响起的嬉笑声,却只衬得这个地方更加的幽静阴暗。 这个冷宫之中,关了有近十个被贬谪的弃妃。 君修染在门口站了会儿,感受着这个地方的阴冷压抑,面上并无丝毫神色变换,也不知他此刻的心情如何。 正要去找德妃,又有人在这个时候从拐角拐出,一身脏兮兮有些破败的白色衣裙,满头的长发飘散,遮挡住了她几乎整张面孔。 她从那边走过来,哼着歌儿,手舞足蹈,那声音听起来还有着少女般的娇憨,就那么一边唱一边跳的飘了过来。 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君修染,不由收起声音停下脚步,歪过脑袋来定定的看着他。 君修染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莫名的就是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在轻轻的挠着,让他浑身都不舒服了起来。 这女人,这般盯着他做什么? 就在他这么想着,浑身不舒服想要不去理会此人的时候,那女人却忽然跳起,直朝他扑了过来。 “儿子!” 本已皱起了眉头,想要闪开身影的君修染在听到从她口中说出的这两字的时候,不由一怔,而就是他这么一怔的时间,那女人便已扑到了他面前,然后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并用力抱住了他。 君修染顿时浑身僵硬,伸手便想要将这个女人推开,她却抱得很紧,还将脸贴在他的胸口用力的磨蹭着,口中呢喃般的说着:“儿子,乖儿子,你终于来看娘亲了!” 然后她竟埋在他的怀里,呜咽着哭了起来。 君修染的身子越发僵硬了,若放在平常,他定是早已经一巴掌拍了过去,将这竟敢随意靠近他的女人给拍飞出去,可现在听着这个女人在他的怀里哭得好像很伤心,他不知为何,竟也跟着心里隐隐有些难过了起来,怎么都无法狠下心来将她给推出去。 她是将他当成了她儿子? 在这冷宫中的,无不曾是父皇的妃子,父皇的子嗣并不多,所有的全部加起来也不过才九个而已,其中四皇子和六皇子早年夭折,七皇子、八皇子和九皇子也都还没长大成人,其中七皇子的母妃是婉妃,八皇子的母妃难产而死,九皇子的母妃是瑜妃,六皇子乃皇后幼子,最后就只剩下了四皇子。 而同时又被打入冷宫之中…… “你是贤妃娘娘?” 四皇子乃是与君修染同岁,甚至是同一天出生的,只是他刚生下来便体弱,太医说他怕是养不大的,果然不到半年他就夭折了。四皇子的死对贤妃的打击很大,导致她伤心之下到后来神志都开始变得不正常,一次皇上去看望她的时候,她竟拿出了匕首意图刺杀皇上,并确实是伤到了皇上的龙体。 这事儿闹开,太后和皇后都要将她处死,皇上怜她便只将她打入了冷宫。 不过在多年前,冷宫里曾发生过一场大火,当时死了不少人,原来这贤妃娘娘竟然还活着吗? 她听到君修染的话就抬起了头,终于露出那乱发之中的脸。 看到这张几乎没有任何岁月痕迹,依然恍似少女般的面孔,君修染莫名的心中一动,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不过他并没有来得及多想,就被她的话给打断了。 “什么贤妃娘娘?你应该叫我娘亲的啊,快叫快叫!” 她的精神有些亢奋,神情十分的激动,紧紧的抱着君修染不放手,又哭又笑的,又带着那么几分得意的呢喃着:“我的儿子怎么会死呢?你这么健康,哪里体弱了?成佩兰那个贱人,竟敢串通宫女把我儿子给掉包走了,贱人贱人贱人!她以为我不知道,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连我自己的儿子都不认识?我明明看到我儿子在刚生出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只一眼就又闭上了眼睛,别人都没有看到,就我看到了。这双像紫宝石一样的眼睛。” 她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转而上伸捧住了君修染的脸,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然后眉眼弯弯,开心的笑了起来。 君修染浑身僵硬得如同冰冷的岩石,本要将她推开的手不知何时已缓缓垂下,垂在身侧不断的轻轻颤抖着,就如同他那颗颤抖的心,而脑袋里面已经混乱成了浆糊一般,耳边嗡嗡的响着,似无知无觉了。 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女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个疯子啊,在二十年前就精神失常的疯女人,她的话怎么能相信? 可是,她为什么要凭空的说出这种话来? 儿子?掉包?还有……眼睛。 贤妃长大了眼睛很仔细的看着他,问道:“儿子,你是来看我的吗?还是说,你其实是来看成佩兰那个贱人的?她根本就不是你娘亲啊,她不是她不是!啊对了,这些年来,她有没有欺负你?对你好不好?我知道外面的那些人因为你的眼睛说你是妖魔转世,不喜欢你。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是故意要把你生成这样的,你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君修染只是僵立着,呆呆的看着她,混乱的思绪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他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控制力,在此刻全部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变得不受他的指挥。 眼前的女人精神亢奋,满脸关切和紧张,正在仔仔细细的检查着他的身体是否健全。 他忽然伸手将她推开,转身便冲出了冷宫门外。 她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抬头透过还没有关闭的宫门看着他飞掠而去的背影,有些恍惚茫然失措,眉头轻蹙起似乎很难过,然后却又咬着头发笑了起来,喃喃说着:“我儿子来看我了,嘻嘻,不说不说,谁都不告诉!” 然后转身慢悠悠的走了回去,身后,沉重的宫门轰然关闭。 没人知道冷宫内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众人只看到三殿下从冷宫里面飞奔而出,脸色非常的难看。 于是就有人说,三殿下不忍见到母亲今日落魄,激动之下转身飞奔而出。 又有人说,三殿下与德妃娘娘并不是很和睦,说不定是被德妃娘娘责骂,三殿下不耐烦就转身离开了呢。 于是又有人说,再不和睦,那也是亲娘,况且三殿下对德妃娘娘那是一直都很敬重的。 宫中太监宫女们纷纷传扬,可君修染根本就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些,此刻的他,乱极了,比当初被德妃推出去从而遭受了三年苦难的时候,还要更加的乱。 他不管不顾,一路直接冲出了皇宫,连迎面而来的皇上都没有看见。 君皇帝转头看着他飞快离去,不禁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旁边的近侍忙躬身说道:“回皇上的话,听说三殿下先前去冷宫看望娘娘了,奴才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去冷宫了? 君皇帝凝眉,是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他如此一副好像深受刺激的模样? 他开口便要将旁边的人前去查探,但顿了一下,竟又把话给收了回去,再看了君修染飞奔而走的方向一眼,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已经看不见他的影子了。 然后,他转身,若无其事的继续走他自己的路。 而君修染,他出了皇宫之后,连马车也不管了,一闪身就又消失不见,吓了刚看到他并迎了上来的下属一跳,呆呆的看着主子消失的方向,脸色一点点的沉凝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 主子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不对!有问题! 端木恬正在树荫底下纳凉,这天气是越发的炎热了,即便她有内力护体,基本上可以说是寒暑不侵,但也觉得闷热得很。 正在她晃着蒲扇纳凉的时候,忽然一阵尘土飞扬,然后君修染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蹙眉抬头,却看到他脸色紧绷,神情僵硬,眼神散乱,这一副似大受刺激的模样,顿时让她心头猛的一跳,一下就站了起来,“发生什么事……呃?” 话没说完,就被他忽然伸手,用力的抱进了怀里。 耳边,他的气息有些紊乱,胸口,他的心跳很急促,还有这与她相贴的身体,也十分的僵硬。 她怔了怔,然后反手也紧紧的抱住了他。 “发生什么事了?” ☆、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 谁的儿子 “恬恬,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并不是她的儿子,不然她为何能如此狠心的对我?” 树荫下两人相拥在一起,她轻抚着他的背,他紧搂着她的软软身子,如此过了许久,久到他的呼吸心跳都一点点的平静了下来,他一直僵硬的身子也渐渐的缓和了下来,他突然如此问道。 端木恬闻言一怔,从他怀里抬头看他,看到他嘴角紧抿,神情冷峻,眼底还有些散乱,显然思绪依然混乱,并没有真的平静下来。 这个一看就知道定然是受了强烈刺激而心绪不定的柔弱模样,让人看着便忍不住的觉得心疼。 “怎么突然这样说?发生什么事了吗?”是受了怎样的刺激,竟让他都露出这样的神情来?还有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