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节

    “以虚化实，以实化虚，虚虚实实，不正是无情与有情的界限吗？”水烟梦幻般的声音传来，“师尊，这都是您教过我的，我修炼万年，方才领悟了这界限。”

    她凌空飞了起来，左右双臂忽然展开，纤纤素手中，左手是一道蓝色光辉，代表无情，右手则是一道红色光辉，代表无情。

    蓝色光辉和红色光辉，瞬间变成两把巨剑，狠狠的向着罗凤刺来。

    左手无情，右手有情……

    看见这一幕，罗凤再次僵化，眼角不停的抽动着，苦涩的道：“好徒儿，原来你的意境早已超过了为师，我一生追寻无情意境的最高境界，本意是等你出徒之后，一起探寻力量的更高境界，原来，你早已到达了。”

    “既然你已经超过了我，水烟，那就来吧，如果你能杀了为师，为师就是死也已瞑目！”

    罗凤厉声道，七阶境界的威压毫无保留的狂扫而出，全身化作一道蓝色的彩虹，迎向手拿红蓝双剑的水烟。

    两个七阶境界的师徒，就在这残破的神器空间里一决生死。

    水烟手上不停，眼中的哀伤更重，她实际上已经看破了罗凤的意境，随时都可以破去，只是这手中的双剑如千钧之重，不想刺，但是为了成阳，却又不得不刺！

    成阳，我已经对不起你一次，再不能对不起第二次！水烟咬着嘴唇，闭上了双眸。

    蓝色和红色的光辉剧烈的一闪，随即毫无悬念的没入罗凤的胸膛，无情和有情意境神通瞬间发作，将罗凤的生机一点点的全部抹去。

    罗凤的手指一探，则已经点在了水烟的眉心处，指尖处意境神通蓄势待发，只要点下，水烟即便不死，也会重创。

    尽管水烟在万年之中领悟了更高的意境，但是论修为实力，却仍不如罗凤，两人全力对决，最大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只是水烟的眼中丝毫没有惊惧，似乎对罗凤的手指无动于衷，心跳也没有一丝加快。

    对她来说，能和罗凤同归于尽，那是最好的选择和解脱，成阳既然已死，她活着也只是一具行尸走rou！

    罗凤的手指剧烈的颤抖着，却始终没有点下去，看着体内的生机一点点的流走，数百万年时光的记忆忽然一一回溯在脑海里。

    朦胧中，她似乎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看着那怯生生，清丽绝伦的少女水烟，眼睛一亮，百万年了，她终于可以肯定，找到了自己的真正传人，那就是眼前这个女孩……

    十几年的时光点点滴滴的出现在心里，她悉心指点水烟，不惜耗费修为为水烟梳理经脉，甚至数次重塑水烟rou身。

    她不惜损毁神器，逆转时间，让水烟进入里面修炼。

    她不惜损耗百万年修为，化身意境，为水烟修炼道路上的瓶颈一一扫平。

    ……

    她发现，这个女徒已经融入了她的生命，她的灵魂。她杀了水烟，就是杀了自己。

    指尖颤抖着，终于从水烟眉心垂落。

    罗凤挣扎着退后几步，身子从意境之剑里抽出来，晃了晃，终于还是勉强站稳了。

    她惨笑着：“烟儿，现在我不欠你什么了吧？”

    “师尊！对不起！”水烟愣怔半响，终于失声痛哭着一把抱住罗凤，“你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不躲开，你明明可以杀了我的！”

    “傻孩子……”罗烟慈祥的看着水烟，用手轻拂着她的秀发，“你就是为师的命根子，我的一生心血都在你身上，怎么舍得杀你呢？”

    “师尊……”水烟说不出话来，只是哭着道。

    罗凤道：“你杀了为师，为师不怪你，这是为师的命，是为师做错了，因为在象你这么大的时候，为师也曾刻骨铭心的爱过一个男人，所以我理解你心里的痛苦，而且能看到你成长，我已别无所憾。烟儿，你能答应为师最后一个请求吗？”

    水烟眸中含泪，只是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都不要轻言死去，你还年轻，你的前程无限光明，所以答应师尊，无论你能否找到成阳，无论他是生是死，你都不要轻言放弃生命，你听你到了么？这是为师最后一次求你！”罗凤呼吸急促的道。

    水烟痛苦的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不停抖动着，胸膛剧烈起伏，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半响，这才沉重的点了点头。

    罗凤欣慰的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变得安详而又凝静，似乎放下了所有的事情。

    “既然为师即将逝去，就最后送你一场造化。今后的路，就全靠你自己走了。”罗凤轻轻的说着，身上忽然燃烧起熊熊的火焰。

    这是生命之火，更是罗凤修炼了一生的意境之火，只是不是用来作为最后的攻击手段，而是去融合水烟的意境。

    意境其实是无法融合的，但是师徒两人的意境一致，因此意境叠加，除了可以使水烟的意境更加纯粹外，还可以使水烟多了罗凤这一生的精纯修为。

    “师尊……”水烟喃喃的道，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与哀伤。

    这个世界上，最爱她，也是她最爱的两个人都死在她的手上，一个是自己的爱人，非自己所愿而杀，一个是自己的师尊，却因为替爱人报仇而不得不杀。

    有谁能体会到水烟心中柔肠百结，肝胆寸断！

    转眼之间，罗凤已全部化成生命之火，在水烟周围环绕数圈后，缓缓没入水烟的体内，开始融合水烟的无情意境。

    水烟被罗凤的生命之火淹没，身影渐渐消失在火中，只形成一团明亮到极致的火焰。

    一连七日七夜，火焰始终燃烧不停，但却终于有了一丝熄灭的趋势。

    轰！

    神器逆天尺在逆转时间上万年后，终于到了崩溃的界点，幽深的空间崩裂成了无数碎片。

    水烟一身轻衫，从虚空中逐步踏出。

    她凌波微步，犹如画中仙子，轻飘飘的落在虚空中。七阶境界的威严毫无保留的绽放出来，立刻便天生异象，光环映照了半边天空，仿佛这世界只是为她一个人而存在。

    融合罗凤的全部修为后，水烟的力量已经达到了七阶的极高层次，意境神通更是大成，即使放眼高阶强者，也是一方强者！

    水烟先是举目望向远处，随后又看了看下方。

    出来逆天尺的空间后，依旧是凤翎门所在的凤翎山脉。

    只不过此时的凤翎山脉已经空无一人，甚至连绝大多数山脉也都消失不见了，只有当初那一座靖柏峰还孤零零的矗立着，仿佛一座孤峰。

    自被成阳以一己之力推平后，凤翎门虽然还有一些四阶弟子残活下来，但是实际上已经灭门。

    山门既毁，门主罗紫寒受此打击，也无心再继续经营门派，在第二年就迁走了门址，只留下空寂无比的萧索之地。

    看着靖柏峰，水烟眸中忍不住又浮现一抹悲痛，当初就是在这里，成阳被她一剑穿心，掉下了无底深渊，不知所踪，

    身形一闪，水烟出现在靖柏峰山洞里，这里与当初没有任何不同，依旧是梦幻般的蓝色光幕瀑布，依旧是裂开的无尽深渊。

    只是当时的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水烟站在那裂开的深渊之前，目光一探，七阶灵识瞬间便抵达了深渊底部。

    这深渊极深，足有数万里，但是却完全只是一道普通的深渊，没有任何奇特之处。

    深渊底部虽然空间广大，但却没有任何生物生存，除了一些碎石杂草和动物骸骨之外，便空无一物。

    水烟一怔，她明明记得成阳是从这里掉下去的，怎么在深渊底部会找不到尸体骸骨呢？就算成阳的尸身消失，那柄神剑总不会也一起消失了吧？

    ☆、第二百零三章 破禁而出

    水烟不死心，灵识巨细无遗的在深渊底部来回扫过数遍，甚至还透进岩壁数里之内一一探查，但是却始终一无所获。

    也就是七阶强者的灵识强大到不可想象，视数万里外为眼前，才能做到象水烟这般搜索，否则就算是九阶巅峰强者，根本连看都看不清。

    一个不敢想象的念头突然从水烟心底跳出来：成阳……他，会不会没有死？

    水烟的心突突的跳着，为自己的念头感到不可思议的惊喜。

    她想起来了，虽然成阳当时被轮回穿透身体，但是并没有立刻死亡，即使踉跄着跌落深渊的，或许……成阳另有机缘，并没有死？

    否则，怎么解释深渊底部没有成阳骸骨，也没有轮回神剑的事实？

    如果成阳没有死，如果成阳没有死……水烟浑身发抖的想着，那她就算是拼尽性命，也要把自己的丈夫找回来！

    霍然，水烟转向一个方向，那里正是云翔城。

    “他是来接我回家，他来接我回家的……”水烟似是痴了，喃喃的道，“亲爱，我这就如你所愿，马上回家，我去看望我们的父母，如果你还活着，记得一定也要回来，我们好好的……在一起。”

    少女身形一闪，已然融入到了这天地之中，再出现时，已经是遥远的千万里之外。

    ……

    此时在云翔城内，禁制之塔前，成百烈和水玄同正脸色郑重的看着眼前数千名的成阳军子弟，现在在场的便是云翔城内所有人，也是成水两家的所有强者，全部聚集于此。

    成雄、谭龙、林振强、成百风、水夫人等成阳军核心强者站在前列，默默的注视着两人，他们背后的成阳军子弟脸上也是十分凝重。

    每个人都明白，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否则两位老家主不会召集所有人前来。

    “各位。”成百烈沉重的开口道，“大家都知道了，熔岩之海的情况这几天突然开始恶化，海面开始迅速上升，已经融化了一小部分的神罚禁制，甚至连禁制之塔也无法再进入地下深处，这证明神罚禁制已经无法再镇压真古族，熔岩之海会一直上升，直到淹没整个神罚禁制，把云翔城也变成火海的一部分。”

    “我们测算了一下。”水玄同道，“只需三天时间，熔岩之海便会淹没一切，包括神罚禁制也会被熔岩之海吞没，所以我们提前召集所有人前来，就是要进入神罚禁制之塔，以避免真古族破禁的时候，我们会随着云翔城一起毁灭。”

    “三天！这么快！”众人都不由得极为震惊。

    当初成阳离去的时候，曾言及真古族五十年内势必会破禁而出，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真古族的强大，这才十多年的时间，真古族便已经要翻身了。

    水玄同叹了口气：“我和百烈商量过，现在只能利用神罚禁制保护大家，云翔城肯定是保不住了，但是真古族破禁后会做些什么，谁也不知道。我们几个不愿意背井离乡的老家伙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至于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有着无限的前途，趁着还有三天时间，就先撤走吧，不必和我们一起冒生命危险。”

    成百烈脸色黯然，只是点着头没有说话。

    在这一刻，他特别想念成阳，想念这个一去不复返的儿子，心头十分酸楚。

    “成老爷，水老爷，当初在疏散云翔城军民和家族子嗣的时候，如果我们想撤，那个时候就会撤走，既然留下来，就代表我们不怕危险，身为成阳军的子弟，如果还怕死，我们还配是成阳少爷教导出来的成阳军子弟吗？我们不当废物。”一名子弟突然大声道。

    “是啊，两位老爷，我们不是一时热血，这么长的时间，我们早就做出选择了，如果要撤走，当初就会撤走的，现在留下来就是不怕危险，家族血脉已经在远方有了新的延续，即使我们真的有生命危险，也已后继有人，我们还害怕什么呢？”又一名子弟道。

    “我们愿意留下来，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其他子弟纷纷道。

    虽然没有豪言壮语，但这正是成阳军从热血回归成熟的平静表现，比之热血沸腾时又更多了一份理性。

    谭龙、林振强等外来强者也都纷纷点头，他们虽然后加入成阳军，但是十多年的生活，已经让他们彻底融入了成阳军。

    水夫人转向花灵，有些焦虑的道：“灵儿，既然云翔城现在这么危险，不如你先离开，去外面我们疏散的家族据点躲一躲，那里有我们以前的外围子弟，你去了会有人照顾你的，在那里安心等着，成阳和烟儿一定会回来。”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花灵身上，在云翔城，花灵是十分特殊的存在，无论是谁，都很喜欢这个活泼漂亮，冰雪聪明的女孩。

    如果也让花灵冒生命危险，有可能连成阳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的确是太残酷了，虽然众人对成阳能否回来已经不报希望，但是一天没有确切消息，就还代表还有希望存在。

    成百烈和水玄同同时道：“灵儿，听你娘的话，离开这里吧，你留在这里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好好在外面等着，等着成阳回来。”

    花灵咬着嘴唇，神色坚决摇头：“爹、娘，我哪也不会去，这里就是我的家，如果你们不在了，我也不会独活，如果我此生见不到成阳，那是我的命了，我认了！”

    水夫人叹了口气，忽然想起女儿水烟，胸口一阵疼痛。

    她十几年没见水烟，肝肠寸断，因此倒真是把一腔爱注入到花灵身上，当成是自己亲女儿看待。

    只是花灵的脾气显然十分倔强，说是说不动了，到时候如果真的危险，就强行让人把她带走吧。水夫人想着，和水玄同、成百烈对视一眼。

    三人立刻心意相通，都点了点头。

    “既然大家心意已决，我也就不再多言，但愿我们都能够活下来，再重建我们的云翔城。”成百烈深深的看了众人一眼，转身走进禁制之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