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据说，李御医，张御医，以及孙御医都过去了。” “没有叫封御医吗？” “没有。” 070 抚养 林苏动作略微慢了一下，从首饰盒中挑出了一朵颜色淡雅的绢花递给身后的夏妍，示意她帮自己带上，然后才低声道：“王公公可有说什么？” 夏妍帮林苏插上了那朵绢花，左右看了一下，这才低声道：“王公公曾小声交代，皇后身子不好，皇上震怒……主子，过去之后千万要小心。” 听了这话，林苏只觉得一颗大石头终于落地，深呼吸了两次，这才扶着夏妍的手站了起来，“你陪同我去朝凤殿，至于春燕，留下来主持大局。” 把春燕叫了进来，简单的交代了她一些事情，林苏这才回到了大殿，跟打扮妥当的李茉姗和兰蕊一起出了扶柳殿。 一路上三女都没有交谈，跟在王公公的后面沉默的不似之前在扶柳殿中打叶子牌的时候还算融洽的气氛。 林苏一路低头跟着，心中则在不断盘算着周淑娴的情况。虽然一切都有她在后面推波助澜的影子，可是，所有的事情仔细算起来又跟她都没有直接的关系。 周淑娴的早产早已经被御医认定为是意外，而周淑娴吃的那些点心，也没有一样是她亲自送去过的。而且，就算那些点心中含有药材，一般而言也是对人有益无害的，只是不应该在刚刚生产过孩子之后吃而已。 她忍不住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冷酷的笑容，周淑娴，当年你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今日我都如数奉还！ 从最初那些送给周淑娴的菜谱，到后来送给李茉姗的发油，甚至于一些点心茶水，每样单独列出来都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若是这些东西长期食用的话，会在体内残留损害身体的元气。 一点一点，林苏不敢有什么大的举动，甚至于有些情况下还是要靠运气的。不过，这一辈子，很明显的，老天爷是站在她这边为的。 为了不暴露自己而进行的这种成功要靠运气的计谋，最终可以说是几近完美的完成了它的使命。 林苏跟着李茉姗一起进了朝凤殿，身后跟着的则是兰蕊，三女一起进了内殿跪在了司钺的面前，行礼问安。 司钺坐在床边一手握着周淑娴的手，听到她们三个的声音，这才微微回头看了一眼。 “起来吧。”他说，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挥了一下。低着头的林苏只来得及看到一片明黄微微晃动，就跟着李茉姗她们一起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才第一次看到了躺在场上的周淑娴。 周淑娴是醒着的，脸色苍白的看着司钺，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泪水，似乎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到来一样。 兰蕊率先扑了过去，“皇后娘娘，您，您这是怎么了？”她一下子扑在了床边，看着似乎在一夜之间消瘦了一圈的周淑娴，不安的看向四周，最后重新对着司钺跪了下去，“皇上，皇后这是……” “不过是病了，用不着大惊小怪。”司钺冰冷的声音让兰蕊微微颤抖了一下，惶惶不安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林苏见状目光微微流转，这才迈步上前轻轻扶起了兰蕊，低声道：“皇上请息怒，想来兰良人也不过是关心皇后娘娘，所谓关心则乱，冒犯之处，还请皇上见谅。” 司钺神色略微缓和了点，轻轻放下了周淑娴的手。 “皇上……”周淑娴哀声叫了一声，泪水像是不要钱一样的流了出来，“皇上，请皇上三思……所谓骨rou至亲，臣妾……” “皇后，”司钺回头重新握住了周淑娴抓着他衣袖的手，满脸的疼惜，“就是为了你和孩子好，朕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的。你看，孩子出生不过十多天，你就消瘦到了如此的地步……” 司钺的语气柔和，可是站在一旁的林苏却硬生生的听出了一股子寒彻心扉的冰冷。看着周淑娴的表现，林苏隐隐意识到了，司钺想要做什么事情了。 她自然是知道司钺向来冷情的，只是从来没有想到司钺竟然会如此的冷清。 果然—— “皇后，以你现在的身体，再去照顾我们的孩子的话，只怕会两厢拖累。”司钺语调平静，“几位御医的意思也是，你身子虚弱看，又思虑过度，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日。皇后，朕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你和孩子好。” 他叹息了一声，“那孩子自出生之后就身体孱弱，让本来就耗费了心神元气的皇后你更是担了十足的心，不然怎么会就这么病倒呢？”司钺说着伸手轻轻擦拭掉了周淑娴脸上的泪水，不顾她的辩驳，低声说：“朕自然是知道母子连心的，所以此举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等到皇后你身子大好之后，自然会将孩子送回到你身边。毕竟，你是六宫之主，母仪天下的皇后……” “皇上，臣妾定然会快快好起来，只求皇上不要让孩儿离开臣妾……”周淑娴说着就想要挣扎着起身，然而，她身子实在是虚弱，竟然被司钺一只手就给轻轻的压了下去，“皇后不用慌张，朕今日既然叫了贤妃、淑妃，和兰良人前来，自然是会安排好我们儿子的去处。” 他说着就站了起来，如水一样的冰冷的目光从林苏三人脸上扫过，惊得李茉姗瞪大了双眼，兰蕊不敢置信的看着周淑娴，而林苏则慢慢低下了头。 别人不明白，可是她心中却是清楚的很。周淑娴那个孩子，是根本就养不大的。运气好了多活个三年五载也是病秧子，运气不好，能不能活过满月还是一回事。若是被司钺看中，接下了这个任务，只怕是不会落得什么好报的。 可是，司钺既然狠心趁着这个机会想要让小皇子跟周淑娴分开，那么定然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再跟周家、蓝家有什么的牵扯。 李茉姗之前因为周淑娴的缘故流产，虽然一切并没有严明，不过明白人心中都是心知肚明的。司钺自然是不放心把自己的孩子交给李茉姗来抚养，而兰蕊，明面上就是周家的人，出身更是周淑娴的丫鬟，若司钺想要断绝自己孩子跟周、蓝两家的关系，自然也不会把小皇子交给她来带。 林苏低头苦笑，虽然司钺还没有明言，不过她也猜测得到，只怕这个小皇子是要交给她来抚养了。 而这个时候，司钺也淡淡的开了口。果然—— “贤妃，你性子向来稳重，做事妥帖，小皇子就暂且送到你宫中，由你来抚养！” 071 安置小皇子 司钺一声令下，傍晚的时候，小皇子就被送到了林苏的扶柳殿中。连同他的摇篮，衣物被絮，并两个大宫女，四个小宫女，连同奶娘一起出现在了林苏的面前。 林苏虽然不满意，可是这毕竟是司钺的命令，她一回到扶柳殿就把挨着自己住大殿的一个别院给清理了出来。这会儿人到了，倒也不用慌张，只是挥手让夏妍过去帮着分配一下就好了。 “娘娘，小皇子……”奶娘姓张，见林苏似乎连看小皇子一眼的意思都没有，不免有些讪讪的。 林苏哪里不知道她得意思，勾起唇角笑道：“张嬷嬷，你可是小皇子的奶娘，定然要照顾好他。不然若是我发现小皇子被怠慢了，第一个责怪的就是你。若是小皇子冷着了，冻着了，或者是饿着了，这都是你身为奶娘的责任。” 张嬷嬷愣了一下，看着林苏那精致的如同美玉的脸庞，诺诺的开口，“奴才知道了，谢娘娘训示。” 林苏百无聊赖的挥了下手，这才把目光落在了老老实实待在张嬷嬷怀中，不哭不闹，只是拿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的小皇子。 那双清澈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睛让林苏微微有些愣怔，她站了起来，伸手扶着一旁春燕的手臂慢慢走了过去，对着婴儿伸出了手。 “娘娘……”张嬷嬷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有些不安的看向林苏，却发现林苏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只是直直的看着小皇子，而手指也轻轻的落在了小皇子的柔软的脸上。 “刚刚出生的婴儿，多么的可爱啊。”林苏的手指在小皇子的脸上滑过，露出了一丝怀念的笑容。“多么幸福，懵懂无知，一双透彻的眼睛似乎能够看透人心一样。” “娘娘，还没满月的孩子，眼睛虽然明亮，可是能够看到的东西并不多……”张嬷嬷有些紧张，之前林苏对小皇子冷漠她觉得不对，可是看林苏似乎想要亲近小皇子，她心中却更加不安起来。 好在林苏也不过是略微感叹了一声，就转身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美人榻上，侧躺着无力的挥动了下手，“好了，小皇子还没满月不宜在外面久了，张嬷嬷还是带着小皇子进里屋休息吧。若是觉得少了些什么，尽管跟春燕开口。” 微微顿了一下，她又直起身子，“对了，小皇子身子向来弱，春燕你亲自去太医院，请了封御医过来给小皇子把把脉。” 对于那些太医院的御医，林苏莫名的信任那个从来不曾在她记忆中出现过的封旌。 春燕听了林苏的吩咐，立刻行礼退下留下两个小丫鬟在一旁伺候，张嬷嬷愣了一下不明白林苏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事关小皇子，她也不敢多言，就先是谢恩，然后才抱着小皇子离开了。 林苏等到她离开，这才吐了一口憋闷在胸口许久的气，无力的倒在了美人榻上，闭上双眼暗自嘲讽自己。 这算不算是作茧自缚！？ 费尽心机为了报复周淑娴，结果只因为司钺的一句话，小皇子这个烂摊子就给丢了她自己。 想起之前看着小皇子那双眼睛的时候，心中一瞬间的触动，林苏只觉得鼻子酸涩着，忍不住就要流泪。 他自然是无辜的，可是难道她的儿子就不无辜？ 就算是作孽，也是她这个当年的作孽，无论如何，今生今世，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再遭受前世的磨难。 猛然睁开双眼，那一刹那射出的寒光让守在两旁的小丫鬟吓得不敢出声，林苏这才开口，“服侍我更衣，另外通知厨房的秋晏，本宫过会儿亲自下厨，让她准备好食材。” 两个小丫鬟向来负责的不过是一些外围的事情，虽然偶然有伺候林苏的时候，可是大部分时间只是负责扶柳殿的外殿，如今在林苏身边紧张的不得了，听了话竟然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林苏见两人这样，意识到自己一时的失神只怕是吓到了两个小丫鬟，也就放松了情绪，柔声问了两个人的姓名。 这才知道，两个宫女略微高点的那个叫做采悠，瘦弱的那个叫做采芳。两个小丫鬟见林苏态度柔和，似乎并没有她们一时的笨拙而生气，这才松了一口气，应对渐渐自如起来。 林苏情知不能把她们当做春燕和夏妍用，也就耐心的指点了她们，事情这才顺利起来。等到两刻中之后，她到厨房的时候，秋晏也早已经按照要求准备好了一切。 下午的时候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林苏不确定司钺晚膳是不是还在她这里用，可是既然早上的时候司钺特意让人留了话，那么她就不能视之等闲。就算司钺不来，该做的她总是要做的。 不过，说是亲自下厨，其实很多的菜肴厨房里面的厨娘都早已经学会了，林苏只要指点两句就可以了。而她真正要做的则是一份红烧狮子头。 这红烧狮子头本就是司钺最喜欢的菜肴之一，而林苏学的做法又跟一般的不太一样，加了一些中药和香料，吃起来格外的酥香入骨。 而等到林苏做好这道菜刚刚换好衣服，就听到春燕回禀说封旌已经去了小皇子的别院。 “跟着的，还有皇上身边的那位文大人。”春燕小心翼翼的看了林苏一眼，“奴婢在去请封御医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在那里和封御医说话的文大人。文大人听闻是给小皇子请的御医就不由分说跟了过来。” “无妨。”林苏慢吞吞的说，换下了满是油烟的衣服，道：“无论如何，小皇子总是在我这扶柳殿中养着的，封御医又是我请过来的，我身为主子总是要过去看看的。” 说话间，她出了内殿，一手扶着春燕的手臂就朝着名为“落霞”的院子走去。小宫女前脚进去通报，后脚林苏就进了内殿，看着并肩而站的封旌和文景轩，隐隐有种晕眩的感觉。 这两个男人一个神华内敛，一个风姿卓越，想到前世今生的纠缠，她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柔和了起来。 “文大人真的是稀客啊。”她平静地说，然后才看向封旌，“封御医，不知道小皇子的情况如何？” 072 祸福难定 文景轩和封旌两个人先是给林苏行礼，然后才直起身子站在一次。封旌听了林苏的问话倒也不急不躁，双手拢在袖中，沉声道：“小皇子先天不足，体寒多病，不能着凉，但是也不能长时间闷在屋子里面。且未足月不胜药石之力，需以调理为主。忌辛辣寒凉之物……” 林苏听他一长串的问题下来，心中更是有苦难言。只得慢慢走到床边看着已经躺在床上睡熟的小皇子，半响才低声问道：“封御医的医术本宫自然是相信的，还请封御医给本宫一句实话，小皇子他……可还有……一线生机？” 此话一出，本来低着头的文景轩猛然抬头看了林苏一眼，然后又飞快的低下去。只是那一眼之中所包含的意味就让人心中有些忐忑了起来。 林苏似是没有看到他那飞快的一瞥一样，目光烁烁的盯着封旌。等待着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封旌沉吟了片刻，看了看四下。 林苏会挥手让春燕带着所有人都退下，然后守在门口，这才重新看向封旌。 “小皇子胎里不足，未足月就出世，身子本来就虚……可是婴儿，若是好好照料也未尝不可活下来。一切，皆看他的命如何了。”封旌说着抬头看了林苏一眼，“娘娘所问之事，臣只能回答，尽人事，听天命。” 林苏袖子下的手微微紧了紧，目光入水一样从封旌的身上滑过，又看了一眼文景轩。 她咬唇低声道：“还请封御医开个方子，写上要注意的……” 亲自把封旌和文景轩送到了二门的地方，林苏也算的上是礼贤两个人。封旌行礼之后就领着身边的小太监离开，而文景轩则左右看了下，竟是没有离开的打算。 林苏有些愕然，怀疑的看着对方慢慢皱起了眉头。 “文大人？”她低声叫道，意图提醒对方，“文大人，可是还有事情？” 文景轩抬头，深邃的双眼紧紧盯着林苏看了片刻，然后才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淑妃娘娘是下官的远方表妹，这点娘娘应该是知道的吧？” 林苏下意识地点了下头，有些不明白对方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淑妃娘娘托在下给娘娘稍过来一句话，所谓祸福难定。小皇子身体孱弱，只怕皇上的恩宠也会成为烫手山芋，若是到时候贤妃娘娘成了替罪羔羊，反而得不偿失。” 他说着自嘲的笑了下，黑色的眸子看着林苏竟然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看的林苏心脏猛然一跳，下意识的低头避开的对方的眼神。 “不过，想来也是淑妃娘娘过于cao心了。在下看贤妃娘娘今日的应对，再自然不过，孰轻孰重只怕娘娘也是心中有数……”文景轩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不可耳闻的道：“只是，后宫之中变化莫测，还望娘娘自珍自重……” 说完，他略微一拱手转身就离开。惹得没有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的夏妍兀自嘟囔：“这位文大人好生无礼，主子向来客气待他，可是他……” “闭嘴！”林苏猛然抬头，瞪了夏妍一眼，才放柔了声音，“你知道什么，这文大人，是在提醒本宫呢。” “明明是淑妃娘娘……” “淑妃娘娘若是有如此细腻的心思，”林苏冷笑了下，“当初也就不会丢了自己的孩子了。这些话……”林苏看了一眼扶着她手臂的夏妍，见对方紧紧闭上嘴巴才低声感叹，“这些话，都是文大人的肺腑之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