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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得懂江暮云的暗示,这个人在说从没忘记过他,一直在怀念他,身边东西甚至换了一批才衬手,连厨娘都被他逼的研发新菜式了。这些并不是江暮云装的,他来的这么急,他根本没来得及装,这就是普通日子里,他会有的模样。 不想让你立刻感动,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真心,不曾骗你。 只可惜,物是人非。 上辈子,顾停确喜欢这样的茶,这样的瓷器,这样的点心,可现在不一样了。说起来有些奇怪,和一个人在一起久了,口味会慢慢变得相似,比如他现在不怎么喝特别淡的茶,喜欢味道重一点的,大约是某一次靠近,霍琰唇齿间的味道很好闻,身上也总有散不去的余香,他很喜欢。也不怎么喜欢味淡苦香的味道,反而喜欢很甜的点心,喜欢糖醋的菜式,因为霍琰喜欢。可霍琰很忙,转不开身时别说好好吃顿饭,连胡乱塞一口的时间都没有,他很心疼,便替他吃,替他感受嘴里甜甜的味道,多吃几口,好像胃腑温暖,日子也跟着甜了,未来什么都可以很期待的样子。 至于瓷器,‘春江花月夜’和‘春江水暖鸭先知’都是春天,他早过了阳春白雪少年强说愁的年纪,现在最喜欢的是人间烟火,看惯了镇北军捧着青瓷大碗风卷残云的吃饭架式,看懂了太王妃喜欢往瓷上烧各种圆满寓意图案的祝福和期许,一颗心慢慢平静,不知不觉就安了家。 不是那些遥远的极致的优雅的品味追求不好,只是,他不再喜欢了。 江暮云心内咯噔一声:“怎么……笑了?” 这个笑容很不对,并不是感动的,难以言说的涌动情感,仿佛……与他无关。 “没什么,”顾停微笑侧颜融在阳光里,美好的让人舍不得离开眼睛,“只是想提醒江公子,活在过去不是什么好事,只要是人,都会改变,事过经年,以前喜欢的,现在未必喜欢。” 江暮云眼神复杂:“ 你说的是人,还是—— ” 顾停微笑不改:“江公子觉得呢?” “我……”江暮云满口苦涩,他知道答案,却不想说。 微风拂过庭院,枝叶舒展,静默无声。 顾停轻笑一声:“江公子不必多忙,今日来这里,是心中有很多困惑,不知公子可敢——回答我几个问题? ” 江暮云顿了顿,竟也笑了,姿态从容:“你问。” 对方来的很突然,他却也不是傻子,这种时候,这样的姿态……心里稍做准备,已经知道怎样应对了。 可对方的问题却十分出乎意料,没问太子造反的事,也没问他为什么安静待在家里没有动作,只是开口问他:“当初睡了俞星阑的,是你吧。” 江暮云神情一僵。 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最会装模作样,少有脸上显现出来的惊讶,尽管他反应相当迅速,立刻控制住了,顾停还是看到了,根本无需回答,这个表情就是答案。 “真的是你。” 今日过来的最终目的是什么,顾停从来没忘,打头的第一问是什么,更是关键,它决定着双方气势的改变以及后续的场面把控,问的太敏感,太戳人肺管子,一定达不到预期目的,别人本就提防,本就紧绷,怎么肯说?定然一堆话术等着呢,你越着急,对方姿态就越高,越想知道什么,就越知道不了。别人或许还能借机反转局势,主导方向,控制你并反套他的话…… 顾停怎么可能给对方这个机会?当然要先降低对方警惕。 而且这个问题。也的确是他的困惑之一。 诚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但他在经历当时,总觉得有一点很奇怪。俞星阑自己心知肚明没有和霍琰睡过,为什么那么笃定,一点都不怕检查的样子,难道只是因为前期证据准备的足够多?如果他和霍琰在他第一次挑事当时就入套,吵架不信非要重新检验,用自己信得过的人……怎么办?有没有和人睡过,身体本身的状态根本瞒不了。 既然是万无一失的局,就得把一切准备好,预防可能想象到的所有意外,所以这夜,俞星阑的确和一个人睡了,只是这个人,并不是霍琰。 俞星阑是怎样的人,顾停查过,从小娇纵,倍受溺爱,成长过程中一路没丫鬟姑娘什么事,就是喜欢男人,而且从来不遮掩,自十三岁开始就蠢蠢欲动,几年来不知道玩过多少个清倌戏子好人家的男丁,有自己的偏好口味,就算针对霍琰的局是演戏,是剧情需要,一般人肯定也入不了他的眼,他挑嘴,不可能是个人就睡。 到哪去找一个正好合适的人呢?这个人和以往不一样,要求要更高,除了符合俞星阑的口味偏好外,还要会哄人,懂眼色,能最大力度的促成这件事……尤贵妃既然开了头,一心要搞霍琰,就不容许停止,霍琰本身并不是好搞的人,俞星阑再有花花心思,遇到铁板也难免会退缩,这个人要会鼓励俞星阑,引导俞星阑,教他在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事情不大,不要慌,事情太大,慌也没用,上头会想办法解决。 俞星阑和镇北王一行最初的相遇,本人可能的确不知情,见了之后有了想法,屡屡下手又挫败,心中念想更深,才向上头关系求助,求来的东西当然要珍惜,还要更听话。因为俞星阑的不明就里,霍琰和顾停再怀疑也查不出来,最终会确定这的确是个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