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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嫱刚颔首,蒯彻却立刻替他总结了今天的主题:“有人参小君悍妒在前,使大王虚设后宫。放纵族亲表舅在后,插手政事,狐媚惑主,动摇国本。” 有人,这个有人倒用的很微妙,蒯彻的眼神一直瞥着个清瘦却目光炯炯的中年男人,那人褒衣博带,殷嫱略一思量,那是景氏的家主,景和,楚地豪族,如今在楚国任御史大夫,专门监察百官,如今倒监察到她头上来了。 景和不闪不避,并不心虚。 只是他奏疏里竟然还她的悍妒入罪,怕还有其他的想头。 殷嫱心中冷笑,脸上却诧异、并渐渐变得苍白起来,双肩微微颤抖起来。韩信细细端详着殷嫱脸色,见她冲着他强颜欢笑的模样,心中一痛。 他望着她的眼睛,认真解释:“不过是个胡言乱语的,怕你多想,故此拦下了。伯盈……” “大王。” “妾纵容陈钊干政,动摇国本。”殷嫱轻轻推开韩信,安静地脱下簪珥,伏地长跪,“妾有罪。请大王许妾上书陛下,妾躬德薄,不堪尊位,废黜便是,妾无福侍奉足下,自当回转巴郡,一别两宽,望君珍重。” 她抬首,面容哀凄却又强自镇定,目中水光盈盈。 李左车、蒯彻等目瞪口呆。 还有这种cao作?这一番话漂亮啊。 你说她悍妒,人家不理会。你说她干政动摇国本,人家不反驳。意思经过她嘴一转,她乱政,变成了她纵容外戚干政,外戚干政有错吗?人家吕皇后的兄长不是一样干政? 首先声明妾干政动摇了国本有罪,请大王上书给陛下,话里话外,点明了她殷嫱都是陛下那边同意了的楚后。 再说韩信可能废掉她么?不可能啊。韩信对她的感情那是有目共睹的。 陛下和楚王对楚后都是满意的,为人臣子,却要逼人家楚王废后? 殷嫱跪伏着,脊背是弯的,看似柔弱,却如同一把奇形的宝剑。 锐气逼人。 要用政治手段逼她退让,也要看人家应不应战。人家根本不跟他们上一个桌子上博弈,她是一国宠后,摆出这副架势要耍赖,群臣谁敢对上她的锋芒? 你要说她干政有罪,她就承认有罪自请废后,有没有道理,有道理。可是谁敢担上这个逼楚王废后的责任? 王后干政有没有罪,在这局势下就很微妙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 吕马童、王翳、杨喜、吕胜、杨武这五个,有记载的就王翳是秦人emmm,其余都是被我强按头算秦人。 第38章 议礼 殷嫱说了表舅有罪, 作为表舅的陈钊当机立断要站出来跟着一起跪,虽然跪坐和跪对他来说也差不了多少。 韩信眼看着殷嫱越见纤弱的身子,一面去扶殷嫱, 一面目含恚怒一一扫过景氏支使人出头参殷嫱的人。 好一个市井泼妇! 既不要脸面, 更不与人讲规矩。景和等人低下头去, 心中恨殷嫱得牙痒痒。 殷嫱怎么可能起来, 她咬死一句话:“妾罪该万死。” 李左车作为韩信最信任的谋士,分主君之忧这种事做得及其娴熟:“小君有妊, 千万保重身体。” 一句话点出了殷嫱还有身孕的事实。 “多谢李相国关怀。”殷嫱话是这么说,一副咬定青山不放松待罪的模样,但她微突的小腹就更扎某些人的眼了。 殷嫱的“亲戚”们和“后党”的人自然安定。 景和等人面色却更难看了。殷嫱这一家的外戚升迁太快,做的事又让他们极恶心。他这些日子里联络了项氏、昭氏等旧族,以陈钊的由头发难殷嫱, 想开道口子往楚宫里送人罢了,也恶心恶心殷嫱, 谁知道殷嫱这厮做事简直和她那帮亲戚如出一辙。 现在要继续咬死殷嫱有罪,殷嫱正好有孕,到时候找个借口说气得动了胎气,按着楚王那个紧张样子, 就等着被他收拾吧。 要说她无罪, 为她分辨,闹了那么大阵仗,最后虎头蛇尾,谁人能甘心? 韩信见这几人久无动作, 目光更加冷然。他指着景和——已经是极不客气的手势, 道:“如今尔等污蔑王后,是逼本王废后, 将来还要逼宫么?” 韩信最后一句话跟殷嫱配合极好。 殷嫱伏在地上微微一笑。一众“要挟废后”的吓得面如土色的臣子没有殷嫱悠闲的心情,口称不敢。 “表舅也请起。” 韩信捡起殷嫱摘掉的簪子、耳珰,定了殷嫱没罪的调子,便强搂着殷嫱起来坐定,轻轻将簪花重新插回殷嫱的发髻上。殷嫱推让不肯,韩信却箍着她不叫她胡乱动弹,又附耳低语了几句,殷嫱才垂首不语。 面对君上和小君公开亲密,大家都集体失明,表示礼法是什么能吃吗?君上开心就好。 只不过韩信的指责让一众臣子不约而同腹诽,污蔑王后,不存在的。 这拉架的偏心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殷嫱悍妒、干政,铁一般的事实,韩信非说人家污蔑她有罪,大家还得附和,小君悍妒是没有错的,干政更是大大的对。 这不是狐媚惑主,什么是?这不是褒姒在世,什么是? 摊上这么个君上,景和心里苦:“臣等有过。身为御史,直言劝谏本属分内之事,如今却有人公器私用,詈骂王后,是臣的失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