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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动静的父亲回头看过来,抱怨:“你回来路上还得花钱,需要钱,打个电话我让你二叔转钱过去就好了,太浪费了。” “转什么钱啊?”突然一个大嗓门响起,随着门被推开,走进来了一个光头大胖子,扯着嗓子说道,“明池怎么回来了?” 阮明池停下晾衣服,喊了一声:“二叔。” 二叔摆摆手,径直来到父亲身边,说:“听说你家洗衣机坏了?我叫了收破烂的过来,回头我帮你搬上去。” 父亲怔住,讷讷:“还能修。” “那你倒是修啊,放着不修,不就是破烂。”说完,二叔大咧咧地说完,也不看大哥黯然的表情,又看向阮明池,“你怎么回来了?” 说话间,二叔走到阮明池的面前,阴影笼罩,阮明池脸色瞬间惨白。 遥遥看见这一幕的季浩眯了眼。 阮明池的父亲是在他六岁的时候,骑三轮车送菜的时候翻下山沟断了腿,大把的医疗费掏空了这个家,失去了劳动力的农村家庭顿时陷入贫穷,大人争吵不休,最后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生活的母亲,以出去打工为理由,一去不归。 还小的季浩不得不暂时交给二叔照顾。 二婶是个勤劳善良的好女人,但他二叔好酒,喝了酒脾气还不好,动不动就长辈的身份教训阮明池,一次喝醉酒的男人,用拖把杆打在了阮明池脑袋上,脑震荡的阮明池一边吐一边跑回家,没等哭诉,又被父亲不闻不问地哄出了门。 那之后阮明池到处打听可以住校的地方,接触游泳不是意外,是他坐两个小时的车,去市游泳队毛遂自荐,求着市体校的游泳教练收下了那个时候又矮又瘦的他。 好在他很有天赋。 如今即便阮明池已经进了省队,甚至入选了“青训队”,前途不可限量,但看见二叔还是本能地惧怕。 那一棍子,打出了他心里的阴影。 阮明池的二叔看出了孩子的恐惧,却一点没有缓和关系的意思,反而指使道:“既然回来了就去我屋里打扫卫生,你二婶这几日不方便,说是沾水肚子疼,你把地拖了,再擦了窗户,对了,天花板也扫一下。” 阮明池想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又捏紧了拳头说:“我家里还没打扫,去不了。” “你这孩子!”二叔一巴掌就要打在阮明池的脑袋上,却被阮明池躲开,他一手打空,越发恼怒,“躲?出去一圈,脾气还长了?” 阮明池躲在三米外,浑身绷得很紧,像是一只刺猬,被这样看着,二叔气得瞪圆了眼,骂道:“怎么的?学了个破游泳就觉得自己能耐了?这些年你赚钱回家了吗?你爸都残废了,你不在家照顾,跟你妈一样,跑了就不回了!你突然回来干什么?回来拿钱的是不是?” “不是……我不是……” “你每次回来,除了拿钱你还能干什么?” 阮明池被说的眼眶通红,在男人震天的声响中,这却根本没有反驳的机会。 身后断了双腿的男人低着头,颤着嘴唇,一脸的绝望。 二叔训斥的声音几乎传遍整个村子,不少户都打开门走了出来,甚至还有人拿了一把瓜子站在门外探头探脑。 男人得了关注,越发张扬:“你不在这些天是谁照顾你爸的?是我?你不谢谢我,你还躲?我让你帮忙干点活儿怎么了?这是什么眼神儿?我告诉你,你那个什么游泳趁早别学,一天到晚搭钱,你以为你什么那个什么扬啊,你能靠游泳发财啊?省省吧!” 最后“捅了”阮明池最后一刀的是他父亲。 男人双腿齐断,杵着木块转过来的时候,失望地说:“你要是回来拿钱,家里没钱给你了。要不你看看游泳就别练了,初中毕业了出去当个小工,实在不行在家里帮我忙也好。” 阮明池红着眼眶看着父亲,最后抿着嘴唇说:“我……不拿钱,我只是要去A市集训,要去一个月……” 没等说完,二叔大叫:“A市?那地方消费多贵啊?你那什么集训啊?让交钱就不去,知道吗?” “不交钱。”阮明池只是看着父亲,“我只是想要亲口告诉你,我选上集训队了。”我只是想要你为我自豪。 但早就没了主见的父亲却只会顺着二叔的话说:“咱给钱不去啊。” 什么引以为傲? 什么骄傲自豪? 在这贫困愚木的家庭里,所有多余的感情,都被那分分角角的钱给抹了去。 阮明池深呼吸。 然后勾着嘴角艰难地笑:“晚上就要回队报道,我一会就走。” “这什么意思啊?来回一趟你坐车玩是吗?”二叔顿时更不愿意了,“不急明天再回去,帮我把活儿干了。” 阮明池看看拦着自己的二叔,再看看还在附和点头的父亲,知道自己今天是走不了了。他不是怕干活儿,只是单纯害怕和二叔在一起,害怕他用他的价值观来嘲笑自己,还害怕自己会再次被暴打。 他怕二叔,就像兔子遇见了蛇,被这个人亲手刻画在身体里的恐惧,从未消散过。 “铃铃铃……” 突然间,二叔裤兜里传来了手机铃声。 二叔停下来接电话,将阮明池从排山倒海袭来的恐惧中拯救出来。 二叔看着陌生的电话号码,蹙眉接通:“你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