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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地宫建立之初,他们用铁链束缚雄虫,强迫他们使用精神力, 而不管他们像蝼蚁一样丧生。” “我不能离开这里,是因为这座孤岛的每一寸土地,都掩埋着高精神力雄虫的尸骸。” “我不曾夸大言辞,西塞尔。” “我甚至为他们感到惋惜,明明我也只是想要延续我的文明而已。” “西塞尔,这里从未有过改变。” “你讨厌雌虫当政吗?你想要雄虫不再受到驱使和压迫吗?” “你们的精神力是扼制我本体的唯一武器,我可以让你们摆脱雌虫的控制,建立一个更加有秩序的新世界。” “[污染区]将不复存在,而我永远不会侵害你的利益。” “西塞尔,帮助我,你将会获得永远的自由。” 雄虫素来平淡的脸色变得深沉阴暗,他似乎在那一瞬间沉思了许多。 但PA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雄虫脸色冷然,淡淡道:“我需要时间考虑。” 触手微微扭曲,发出叹息般的低语:“好吧,西塞尔。” 眼球蠕动着淹没了巨大的触手,阴影从头顶掠过,沉默的深渊依然沉默,只有埃文一个人的呼吸声。 他踩上青石台阶。 发出清脆的一声。 啪嗒。 崖壁上的眼球纷纷后涌,整个悬崖如同空荡荡的蜂巢,遍布无数个或大或小的窟窿。 埃文无意杀死它们,它们像扫不干净的灰尘,一层又一层。 慢慢走到阶梯尽头,埃文推开那扇门。 雌虫还在呼呼沉睡,因为夜晚过低的体温,模样瑟缩。 屋子里的蜡烛快要燃烧殆尽,温暖的烛火散发出明亮的橙黄色光线。 埃文脱下长袍,衣服上沾染了污血,他打开柜子,轻轻放好翅膀,然后从柜子里翻了一件新的,把脏掉的长袍随手扔向角落。 埃文揉了揉眉心,让自己放松一些。 但他的脑海里并没有头绪,即使隔着这么远,他也能隐隐约约的感受到了PA的存在。 它在深渊之下翘首以盼,假如它有脑袋的话。 从床榻上拿了毯子,扔在雌虫身上,埃文实在太疲惫了,他抱着枕头,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地宫里很安静,也没有窗户,厚重的石墙阻隔了声响,和少将的房间一点也不同。 如果是在外面,埃文会闻到麦奈花的味道,它们从花田里飘过来。 夏天的夜晚,田野上有蟋蟀和青蛙,月亮垂下轻纱。 雌虫会把埃文抱在怀里,他的体温微凉,皮肤和陶瓷茶杯一样光滑细腻。 不会想到要离开,没有期限,可以做任何事。 如果没有PA,如果没有污染源。 埃文伸开五指,触碰到墙面,黑暗中,茶绿色的双瞳亮如两点冰晶。 半晌,他忽然掀开被子,重新点燃了烛火。 埃文从手提箱里取出前任冕下的日记,又从书架上拿了几本文献。 他坐在桌前,再一次翻开了前任冕下的日记,这一次,他决定要全部读完。 槐里森迷迷糊糊醒过来时,蜡烛快要燃尽。 或许已经过去了一整夜。 他睁开眼,橙黄光线里,雄虫坐在桌案前,侧颜如细腻的玉石,冷淡沉默。 他沾了沾墨水,眉梢眼角都写满了困意,但还是不知疲倦,慢慢的提笔写下一行又一行的小字。 听到声音,他抬头,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 槐里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慢慢的,他嘴角浮起温柔的笑容:“早上好,冕下。” 雄虫似乎困得太迷糊了,连睁开眼睛都很费力。 只是随意嗯了一声,抬手揉了揉眉心 精神力高度运转带来的副作用,埃文并不是不想站起来,但他太累了,每一个念头背后都夹杂着不如睡过去的念头。 在他还在因为那些文献信息头痛的时候,手中的羽毛笔被轻轻抽走。 接着被不由分说的从桌案前抱起来。 埃文冷下脸孔,但控制不住,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放我下来。” “当然。” 槐里森说完,把困到不行的雄虫放到床上,雄虫自发的拱进被子。 “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雄虫的声音又闷又沉,好像很难受似的。 槐里没有动,他忍不住出声提醒:“冕下,您会闷着的,不要藏在被子里。” 槐里看了一会,在他忍不住上手的时候,被子里缓缓露出一个乱发绒绒的后脑勺。 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但却没有留下的必要。 槐里放好毯子,打开门准备离开,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缩在床上的小雄虫没有因为槐里的离开有任何反应,似乎睡得很沉。 这幅画面给了槐里强烈的孤单感。 那之后不久,给埃文送水和食物,打理生活的虫就变成了槐里,他差不多成了助理,还要在雄虫头发长长的时候充当理发师。 以后的无数次,他都习惯在天亮后离开,雄虫背对着他躺在床上。 蜡烛,滴漏,总是很忙很疲惫的冷淡冕下。 他似乎和书卷,羽毛笔无法分开,也和这座灰白色的地宫融为了一体。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夏天变成冬天,第二年的春花开过,夏天又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