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谢谢。”很是孱弱的声音，秦怡彤说的很认真，眼底满是感激，再是真诚不过。

    “要感谢也得等你先爬的起来再说。口头谢谢我可不认，等你能起床了，记得帮我干活才成。看，我都把自己的床让给你了。我可是最爱干净的，你衣服都没换。”孟春娇一边埋怨，一边转身朝外走，典型的嘴硬心软，委实说不出的可爱。

    “好。”秦怡彤不由就弯了弯眉眼，冲着孟春娇的背影应道，“以后我都帮你干活。”

    孟春娇的脚步顿了顿，扭过头来，语气是一贯的嫌弃和不耐烦：“你最好给我记住。然后我才会记得待会给你加个熟鸡蛋。”

    秦怡彤脸上的笑容跟着变大，极为配合的点点头：“记住了。”

    不是为了熟鸡蛋，而是为了孟春娇话里实打实的关怀和照顾，温暖了秦怡彤冰冷刺骨的心。

    被秦怡彤笑的有些脸红，孟春娇冷哼一声，踩着重重的步子，去厨房找吃的去了。

    留下秦怡彤躺在床上，一直目送孟春娇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收回视线。

    不得不承认，被孟春娇这么一打岔，屋里的凝重气氛委实缓和了不少。与此同时，受了极大震惊的孟大治三人也终于回过神来。

    “怡彤丫头，你还记得自个家住哪儿不？要不然，让我家老头子给你开封介绍信，你寻着记忆找回去？”总觉得继续放任秦怡彤跟着秦建邦一家会害了这个丫头，徐秀梅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帮着秦怡彤离开才好。

    “不记得了。”提到远在g市的家人，秦怡彤眼神黯了黯。才刚被孟春娇温暖的心，再度又坠入了雪谷。

    她又怎么可能真的不记得那个家在哪里？只不过，就算她真的回去，也不会有人欢迎她的。

    即便是她真正的家人和亲人，可早在八年前她被送走的时候，她就被那个家彻底抛弃了。

    “不记得了也好。这年头哪里是这么好出门的？你一个小丫头，随随便便在外面走，也实在让人不放心。”徐秀梅不知道g市到底离得有多远，所以才会轻易说出让秦怡彤找回去的话。但是王良这个同样从外面到来的知青，却是很清楚的。

    以着秦怡彤这种情况，除非g市的家人真的找过来，否则，秦怡彤只怕一辈子都不能回去。毕竟，这里面还夹杂着两家长辈之间的承诺和商量。除了秦怡彤以外，还有一个被顶替的堂姐存在。

    当然，心里再清楚，王良也不会当着秦怡彤的面点破。这个世界已经对这个孩子太残忍，他不想再雪上加霜了。不然，就真的要将这个孩子彻底压垮了。

    孟大治也是很明白这事并不好办。就算他们都知道了秦怡彤不是秦建邦和周雪华的亲生女儿，可当初秦建邦一家人来他们村落户的时候，记的就是秦怡彤的名字，认的也是秦怡彤这个人。

    而今别说真正的秦家二丫头不在，哪怕将其找出来，对方的户口不在清泉村，他们也没辙。换而言之，即便是假的，秦怡彤也只能被困死在他们清泉村了。

    最终，孟大治只能摇摇头，轻叹一声，叮嘱徐秀梅道：“孩子他娘，你出去看看，春娇怎么还没端吃的进来。光喝粥肯定不够垫肚子，再给怡彤丫头下碗面。”

    “成成成，我这就去。”过于心疼秦怡彤的遭遇，徐秀梅二话不说，就扭身出去了。

    “那我也先离开了。晚些时候再给丫头送点药过来。”事已至此，王良亦是无能为力，帮不上什么忙。带着惋惜和心疼，告辞离去。

    “我送送王良医生。”到底是姑娘家的屋子，孟大治并不多言，跟着离开了屋子。

    “王医生慢走，多谢王医生救命之恩。也多谢村支书今日的照拂和收留，怡彤感激不尽，必定牢记在心。”挣扎着坐起身来，秦怡彤面色苍白，真诚道谢。

    “快别起身，先躺着好好休息。不管有什么伤心难过的事儿，都等着身体养好了以后再说。丫头还年轻，来日方长，可别钻了死胡同。”王良是同情秦怡彤的。哪怕帮不上什么忙，可他还是不吝惜的表达了他对秦怡彤的支持。

    “谢谢王良医生的忠言告诫，我都记住了。”秦怡彤的眼圈再度红了，用力点点头，配上毫无血色的脸庞，更显娇弱无助，也更是引人怜悯和心疼。

    此外，尽管实在没有力气下床，秦怡彤却还是坚持以坐着的姿势，执拗的目送了王良和孟大治的离开。

    这份懂事，更是让王良和孟大治的心沉甸甸的。

    走出孟家大门，王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才刚憋在胸口的那股郁闷给散了去：“孟支书，虽说这事轮不到我一个外人管，但我必须说句公道话，怡彤丫头太可怜了。”

    “嗯。”沉着脸点点头，孟大治也是说不出的火大，“这事我会尽可能帮忙看着点。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好好一个丫头，就这样给折腾的没命了。”

    “哎，别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就是觉得吧，被今天这事给闹的，我估计十天半个月都能缓不过劲儿，纯粹是被秦建邦一家人给气的。”摇摇头，王良叹着气踩着满地的雪，一步一个脚印，缓缓走远。

    孟大治又哪里不气？但凡有点良知的人，都干不出这种事来！可偏偏，这事还真就发生在了清泉村，发生在了他的眼前。

    “妈，我先把粥给秦怡彤端进去。鸡蛋在锅里煮着，你帮忙看着点啊！”孟春娇说到做到，一进厨房就忙活着给秦怡彤煮起了鸡蛋。又怕秦怡彤饿的太狠，就先把粥给盛好送过去。

    “就知道咱闺女是个心善的。”赞许的看着孟春娇，徐秀梅点头道。

    孟春娇撇撇嘴，想说什么却是最终什么也没多说，径自走人。

    屋里，秦怡彤没再躺下。就如同孟春娇说的，她这身还没换洗的脏衣服，确实不好弄脏孟春娇的床。尽管，她方才已经躺过了。

    “哎哎，你干嘛呢？不知道自己经不起折腾？”一进屋就看见秦怡彤准备下地，孟春娇不由喊道。

    “我给你洗床单。”秦怡彤说这话确实是真心实意。虽说来求助孟家，她的确早有算计。但是对孟家，她没有恶意。反之，只有满满的感激。

    “快别。就算真要洗，你也先吃了早饭、养好身体再说。否则，我不就变成欺负病人的大坏人了？”几步走过来，孟春娇将秦怡彤按回床上，顺手将粥递了过去，“喏，先解解饿。鸡蛋还在锅里煮着，待会再拿给你。”

    孟春娇的语气是不变的嫌弃。秦怡彤却是心下淌过暖流，忍不住就勾起嘴角，朝着孟春娇笑了笑。

    被秦怡彤这么一笑，孟春娇彻底没了脾气。长叹一声，颇为无奈的妥协道：“真没见过你这么软脾气的。算了，以后我会罩着你的！再有谁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帮你打回去。”

    第5章

    有了孟家人的帮助，秦怡彤总算又活了过来。最起码，能够吃得上一顿饱饭了。

    这样的年代，即便是病了，也是不敢轻易旷工的。在孟家吃完早饭之后，秦怡彤顾不上休息，就跟着孟春娇一块又去上工了。

    “你真的不需要休息一天再上工？”看着秦怡彤惨白的脸色，孟春娇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就你现在这身体，可别待会晕倒在地里了。到时候，我可扛不动你。”

    “没事，我撑得住。”前世更悲惨的状况她都熬了过来，更何况是现在？秦怡彤轻轻摇摇头，笑的极为温暖。

    孟春娇张张嘴，迎上秦怡彤温暖的笑容，登时涨红了脸。好半天后，才没好气的嘀咕道：“随你！我才懒得管你呢！”

    嘴上说不管，却始终寸步不离的跟在她的身边……望着孟春娇的口不对心，秦怡彤勾起嘴角，心情大好。

    “秦怡彤！”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等了好半天的周雪华终于成功将秦怡彤给堵住了，“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大清早不好好呆在咱们自个家里，非要跑到支书家里给人添麻烦。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那般不懂事？”

    “我说大婶子，咱能别这样信口雌黄吗？秦怡彤还不懂事？这个傻妞就是太懂事了，才被你们一家子可劲往死里欺负吧！”一见到周雪华，孟春娇的脾气瞬间蹿了上来，挡在秦怡彤面前，跟周雪华叫起板来。

    因为孟春娇是村支书的女儿，周雪华向来是不敢招惹的。

    此刻被孟春娇当众顶撞，周雪华又是气愤又是恼怒，不敢叫骂孟春娇，就只能将满腔怒火朝着秦怡彤喷了过去：“秦怡彤你是死人啊？没听见我在跟你说话？你给我过来！”

    “大伯母，我……”秦怡彤毫无预兆的称呼，直接就把周雪华给吓懵了。

    “你这死丫头，脑子坏掉了？谁是你大伯母？瞎喊什么呢？我是你妈！亲妈！”尽管秦怡彤这一声呼喊并不大，心虚的周雪华却还是感觉如雷贯耳，忙不迭就扬高了嗓门，想要盖过秦怡彤的声音。

    “喂喂，瞎喊什么呢？事实就是事实，你就是再喊，也掩盖不住真相。”周雪华的嗓门尤为尖利，挡在秦怡彤面前的孟春娇首当其冲，深受其害。不由的，就板着脸强调道。

    周雪华可不管什么真相不真相。她就知道秦怡彤这是成心想要害死他们一家，伸手就要将秦怡彤拽过来拖回家再好好收拾。

    早上在村支书家，她没能成功将秦怡彤带回家，已经很让周雪华憋火了。此刻没有了孟大治和徐秀梅在旁边，周雪华不怕压不住孟春娇一个小丫头片子。

    周雪华的动作很快，孟春娇和秦怡彤的反应也不慢。在周雪华的手伸过来的第一时间，两人就迅速往后退了好几步。孟春娇更是二话不说，直接拉开嗓子喊起了“救命”。

    别说，大清早也有不少乡亲听到了呼喊“救命”的声音，只不过当时在被窝里，大家开门出来看得时候，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也就没去过多的关注。此刻再被孟春娇一喊，乡亲们立刻就围了上来。

    跟周雪华这种外来人不同，孟春娇可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加之还是村支书家的闺女，毫无疑问是更受乡亲们维护和重视的。

    “咋啦咋啦？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春娇你没事吧？伤着哪儿没？”

    “干嘛啊？欺负人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

    眼瞅着众人一围上来就是向着孟春娇说话，周雪华的脸色不禁变了变，急忙解释道：“没，我这是管教自家闺女……”

    “屁！谁是你家闺女？你怎么就好意思站在这里自称是秦怡彤的亲妈？你是吗？不是就别乱认闺女，丢不丢人？”孟春娇的嘴皮子功夫向来不错。此刻碰上她不喜欢的周雪华，就更加厉害了。

    而秦怡彤，则是适时的低下头，一副沉默柔弱的模样，更显委屈和可怜。

    乡亲们也是大为震惊，不敢置信的看着孟春娇，只当自己听错了话。

    “春娇，你说啥呢？什么亲妈不亲妈的，怡彤不就是秦家的闺女？”

    “是啊，自家亲妈还能有错？春娇你从哪儿听来的闲言碎语，是不是弄错了？”

    “秦家好几个孩子呢！儿子闺女都有，怎么可能乱认闺女？”

    ……

    伴随着大家叽叽喳喳的争论声起，秦怡彤将头低的更狠，浑身颤抖，好似极为畏惧和害怕的模样。

    反观周雪华，双手握拳，脸色已经开始发青了。

    周雪华当然不会认为是孟春娇在信口雌黄。这么大的事情，要不是秦怡彤告诉了孟春娇，孟春娇怎么可能知道？

    一想到孟春娇知道、村支书也肯定已经知道……周雪华杀了秦怡彤的心都有了。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孟大治走了过来。

    周雪华铁青的脸色顷刻间变白，眼中闪过惊慌，差点转身跑走。

    “都在呢！”环视一圈之后，孟大治的语气很是沉稳，听不出半点的起伏，“秦家嫂子，待会下了工，让春娇帮着怡彤去你家收拾东西。打今天开始，怡彤就搬去我家，跟春娇一块住。”

    身为村支书，孟大治在清泉村的威信是毋庸置疑的。而他这么一发话，众人不由就转头看向了周雪华。

    难道孟春娇说的是真的？秦怡彤真的不是周雪华的亲闺女？

    真到了这个时候，众人仔细想想，又觉得倒也不是没可能。

    秦家来他们清泉村也有八年了，比起秦家其他几个孩子，秦怡彤从来都是最不受宠的，也是挨骂最多的。明明，秦怡彤干的活也是最多，小小年纪就特别懂事，性子也特别安静……

    之前大家还想不通为什么周雪华会那般不喜欢秦怡彤。而今，就都明白了。

    “怪不得呢！原来真不是亲闺女呀！”

    “我就说咋两个闺女一个天一个地，现下可算知道咋回事了。”

    “不是亲闺女，那是什么？侄女、外甥女？还是捡来的丫头？”

    ……

    一时间，有感叹的，也有猜测的。众人争先恐后，当着周雪华的面，议论的甚是热烈。更甚至，还有直接点名问周雪华的。

    “你们都不要瞎说！二丫头就是我们家的闺女，是我亲生的丫头！”时到今日，周雪华不敢坦白真相，更加不敢道出事实。也所以，她双手握拳，咬死也不松口。

    “是不是亲生的，你说了可不算。”冷哼一声，孟春娇是真的很讨厌周雪华。都已经把话说开了还非要耍赖，太厚颜无耻了。

    “我说了怎么就不算？”周雪华也是恨透了孟春娇，一句话堵过去便不再理睬孟春娇，上手就要将秦怡彤给拽出来，“死丫头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都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是不是在外面造谣生事、胡说八道了？你这样祸害你自己的亲爸亲妈，你都不觉得愧疚的吗？我们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真是白眼狼……”

    这一次，秦怡彤没再躲着周雪华，极为轻易就让周雪华抓了个正着。同时，身上也重重的挨了周雪华好几下。

    没有任何的反抗，秦怡彤只是低着头白着脸，任由周雪华动手。此般画面，就更加招人同情了。

    眼看着周雪华居然当众打人，孟春娇二话不说就上前帮忙。孟大治也是黑了脸，喊着旁边的几位婶子和大娘帮忙把周雪华给拉开。

    被孟大治点名的都是平日里干活干的很好的乡亲。尽管是女人，却也架势十足，一身的力气。此刻对上惯常爱偷懒的周雪华，分分钟就将人给拿下了。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双手都被钳制住，周雪华情绪激动的动起了脚。

    要不是孟春娇反应迅速，及时将秦怡彤拉开，秦怡彤是肯定要被踹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