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他看了相思好久,才低声道:“是。” “她说什么了?”相思急切追问,可是还没等江怀越回答,她却又掩住他的嘴唇,悲伤道,“……别说了,我不想听。” 江怀越定定地看着她的脸颊,忽然抬手碰触了一下:“这里,为什么肿了?” 她没敢说话。 他的眼神却冷了几分:“她打你了?” “没有,哪里肿了,你看错了。”相思不悦地转过身去,“她是我的亲jiejie,怎么可能打我?” 江怀越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追问,却从背后很轻地抱住了她。 相思没有回头,身子微微一颤。 他低下头,垂着眼帘,将脸埋在她颈侧。 这温热柔软的感觉,是他长久以来未曾奢想过的暖意。 不想放手,更不忍放手。 “相思……”江怀越拥着她,取出了随身带来的那对翡翠鎏金流苏耳坠,在她耳畔低声道,“你喜欢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 她低眸,望着他掌心的耳坠,那碧翠流丽金光璀璨浑融辉映,清雅如夏夜流萤舞成的梦。 相思眼里温热,视线慢慢迷濛。 他依旧在背后拥着她,安静地将她原有的珍珠耳坠摘下,又将那对翡翠鎏金流苏的耳坠戴了上去。 随后,将脸靠在了她乌黑的长发间,独自笑了笑,近似自语般道:“你真好看,相思。” 相思怔然,缓缓侧过脸,望向旁边的梳妆台。 流光镜中映出绛红帘幔轻飞似梦,江怀越从背后拥抱着她,从他的角度,其实是看不到她戴着耳坠的样子的。可是他却好似不舍得远离一寸一分,就这样将她留在臂间,留在自己身边。 第102章 “大人, 怎么忽然想到送耳坠来了?”相思停留在他怀间, 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鎏金的流苏在润白颈侧轻轻摇曳。 江怀越还是那样抱着她,只是道:“你不是想着它吗?你喜欢的,我就给你取来了。” 她仍旧背对着他, 低着头, 却在无声地笑。先前被jiejie掌掴责备的阴郁心情,就在他的轻言之间消融为云烟。 相思转过身子, 正对着他, 双手揽着他的腰身,望着他道:“要是大人一直这样就好了……” “嗯?” “是因为jiejie说了一些话,让你牵挂我了, 是吗?”她抬手, 覆着他的脸颊,小声道,“可是,能看到大人这样温柔,真的太不容易了。” 丝丝缕缕的辛酸在他心间泛动, 相思却没有再多说什么,依然抚着他的侧脸,微微踮起脚,吻住了他的唇。 与先前满是诱惑的感觉不同,相思这一次的吻更为缠绵轻柔,像是清浅荷塘中有小鱼轻盈游过, 曳动道道银纹,又像是双双对对的粉蝶交错盘飞,在嫩黄花蕊间点触轻落。 深浅不一,气息绵长,影影绰绰的绛红帘幔遮掩了身影,她揽着他的身子,步步后退。 流光镜中映出的是珠帘后铺彩叠锦的卧床,江怀越起初未曾在意,待等相思一边吻着不放,一边将他带向床榻,他才有所发现。 只是她仍旧拥着他的后腰,耳鬓厮磨,呼吸绵软,唇齿间柔情万种,就连盈盈透亮的眼眸里,好像都在悄悄贴近他的耳畔,说:“大人,你来呀。” 江怀越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了,他想要往后,却被相思揽着不放。她就这样带着他一步步临近床榻,身子一倾,便压着他跌在了床沿。 他反手撑着床栏,似乎想要起身。相思却不肯,软绵绵压着他,趁着亲吻的间隙,含着幽怨地轻声道:“大人不喜欢我吗?” 江怀越背靠着床头,一言不发地望着她,眼神幽深,含着许许多多的情绪,无法倾诉。 相思屈膝,跪伏在他身上,又一次低头去吻他。 繁复华丽的衣领被她探手悄然解开,他回吻之际略显滞缓,她便吻到他颈侧,轻轻抿着的同时,温软的手已探进斜侧的衣襟。 轻轻触及的瞬间,他的呼吸明显顿止了一下。 相思轻咬着他的唇,悄声问道:“这样不好吗?” “……不是……”他哑声回了一句,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馥君在西厂大厅内,跪在他面前时那满是痛苦与怨愤的眼神。 心尖好似被锋利刀刃划过一般。 馥君的眼神,始终存留在脑海里,盯着他不放。 ——江大人,请你,放过相思。 ——她只有十七岁,可是一辈子那么长! ——提督大人,你自己,信吗? 江怀越深深呼吸着,忽而反身将她压在了下面,一下子吻住她不放。 寂静之间,唯余急促呼吸。 相思承受着他那近乎莽撞无绪的亲吻,探入他衣襟的手稍稍用力,才想往中间游弋延伸,却被江怀越按住了手腕。 她诧异着望向他眼底深处。 江怀越却不放手,固执地扣住她手腕,不准她再有举动。 “大人……”相思迟疑着唤他,想要让他放下过度的戒备。他的眼神渐渐凝结成冰,忽将她的手用力拉出,自己随即起身坐在了床沿。 “……我只是,随便摸一下。”她害怕极了,不知自己是否冒犯到他的痛处,屈膝跪在了他背后。 江怀越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望着前方帘幔,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背后忽然一软,是相思将身子伏在了他肩上。 “是我做错了吗?”她娇柔温顺地问,赖在他背上不肯离开。 可是她越是这样,江怀越心底越是悲哀。 不肯放手,不愿放手,也不甘心放手。 她那么年轻,那么美好,是不忍亵渎的无瑕白玉,是想永远拥入怀中的绵绵云朵。 是否将她留住,自己便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他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可笑。为什么只是想留住美好,却会让她与自己,都承载如此负重? 他不信,他告诉自己,相思也不会在意。 “大人……”她伏在他背上,见他不说话,越加慌张起来,轻轻环抱着他晃了又晃,“江怀越,江蕴之!” 他定了定神,这才侧过脸轻声道:“干什么?” 相思微微松了一口气,心底还是纠结的。“你不高兴了?” “……没。”江怀越拽着她的手腕,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自己心口碰撞,慢慢道,“你会不会,不高兴?” 相思怔了怔,隐约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将身子的分量都压在他肩上,故意撒娇似的道:“我是不高兴,不高兴极了。” “……为什么?”他略微惊诧地问。 “你不让我摸。”相思直截了当地指责,却又带着几分稚气。 江怀越本来忐忑的心情微微一落,虽然还有些苦涩,却又忍不住笑道:“你的手不老实。” “那要怎么老实?”她隔着衣服,对着他身子乱摸一通,“是这样,还是那样?嗯?” 江怀越还想阻止,相思却趁势撒野起来,趴在他背上捣乱,又亲又摸,将他弄得不堪其扰,终于托着她的双腿,一下子背着相思站起身来。 “你干什么?”她在他背上又怕又笑。 江怀越只是笑着不说话,背着她穿过层层飘拂的帘幔,走到了流光镜前。明镜映出了两人身影,相思趴在江怀越肩头,歪着脑袋朝镜子里的他笑。 她又伸出手,摸他的脸颊,“大人为什么那么好看?” 江怀越道:“现在才觉得我好看?” “当然不是。”她不好意思地道,“第一眼看到,就印在心里。” 他有些无奈:“……我怎么没觉察到?” “能什么都让你觉察吗?什么心事都被你看穿,那未免也太可怕了呀!” 江怀越静了静,看着镜子里的相思,道:“那以后呢?” “什么?以后?”她有些茫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还是望着镜子里的幻影,缓缓道:“以后,十年后,二十年后,我不会一直这样。年纪渐长了,也或许不再是西厂的提督大人。” 相思怔了怔,靠近他脸颊,认真地道:“可是十年后,二十年后,我也不再年轻了呀,也许眼角都长出皱纹来了,大人会因为这样就不要我了吗?” 江怀越沉默了一会儿:“不会。” “那我自然也不会。”相思微微笑着,勾住他的肩前,朝着镜子里的江怀越道,“我会一直喜欢大人。” 窗外又有风袭来,吹动帘幔拂乱起舞,珠帘细细琐琐,泠泠作响。 * 江怀越背着她又回到床前,两人一起坐在了床沿。 他从怀中又取出了相思之前给他的那支玉兰花盘凤钗:“我查看了许久,没找到有什么机关,会不会这是一种信物?比如有什么知情人,要看到凤钗才会把一些东西交出来之类的?” 相思有些失落地接过凤钗:“我还以为有某些机密藏在凤钗里呢。至于知情人……母亲没有留下什么话啊,怎么去找呢?” “也许她跟你jiejie说过?毕竟你当时年龄太小,还不懂事。” 相思一边思索着,一边反复看着凤钗,忽而皱眉道:“大人,你怎么这样不小心?把凤钗都弄坏了!” 江怀越一怔,指着凤凰尾部的小小缺损:“你说这个?本来就如此的。” “怎么可能?!”相思着急道,“jiejie给我的时候是完好无损的,这一年来我好好地收藏在盒子里,都没拿出来戴过,从来没有发现尾部有毁损!” 江怀越也不由拿过凤钗仔细检查了一遍,解释道:“你看看这尾部缺损的地方,明显是陈年旧伤,不是我今日撞坏的。” 他这样说了,相思也犹豫起来:“那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jiejie给我的时候是好端端的啊……” 江怀越还未开口,相思忽然一蹙眉:“但她去年给我凤钗时候,曾经提到过,母亲留下的是一对,其中的一支在多年前不慎摔过,留下了瑕疵,她就将完好的一支给了我。” 江怀越沉吟道:“你确定她去年给的是你手上这支?” “肯定不会错。”相思怔了片刻,忽然起身,匆匆出了房间。 她急速奔下楼梯,见负责打扫厅堂的小厮正在收拾桌上碗筷,连忙问道:“早晨有没有人进过我的房间?” 小厮愣了半晌,道:“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