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他知道那两招。他曾经问过常大夫,常大夫告诉他,这是两个xue位,重击之下,可使人丧失一段时间的力气。 她一个长在深闺,又不曾久病卧床的女子,又是怎么知道这两招的? “抓住他们!”在他失神之际,于寒舟已经在沉声吩咐下人了,“问问是谁指使的!” 原本被冲散的下人们,此刻终于艰难挤了回来,加入了保护的行列中。他们此刻又惊又怕又怒,若是大爷有个闪失,他们回去要被侯夫人扒了皮! 此刻愤怒之下,拳头丝毫不留力,很快将一群打退了,还捉住了其中一人,踩在地上问道:“谁使你们来的?” 那人之前凶得很,此刻被踩在地上,倒是怂了,答道:“我不知道啊,他只说若是抢了这兔儿灯,谁抢到的,就给谁二十两银子。” 难怪他们会拼了命的来抢灯,原来是许了重金。 “既不知道,就算了。”贺文璋淡淡道,“扭送见官吧。” 那人听到“算了”两字,还以为这是位心肠慈善的公子,紧接着听到“见官”两字,顿时傻了! 被拖起来后,才想起来求饶:“不要啊!贵人饶命啊!” 刚喊了两句,就被堵了嘴,拖走了。 “璋哥,你刚才被挤着没有?”等到周围的人群秩序恢复正常,于寒舟这才担心地看着贺文璋问道,“要不我们回去吧?” 贺文璋此刻看着她,眼神有些失神。他根本没有被挤到,此刻震惊于自己的猜测。再也没有了玩的心思,但还强撑着道:“我没事。好不容易出来了,再玩一会儿?” 于寒舟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没了兴致,干脆道:“不玩了,回去!” 提着灯,两人下了桥。 才刚走下不久,就看到一个英俊挺拔的少年郎,眉飞色舞地站在一个少女身旁,不知说着什么,眼睛亮晶晶的,很是高兴。 贺文璋一眼就认出是自己弟弟,再看那少女,就猜到是陆小姐。 但他现在被另一件非常震惊的事占据着思绪,就没多余的精力管弟弟的事,转头对下人道:“不许和夫人说此事。” 才说完,便看见下人们的狼狈模样,还有人脸上带了伤。瞒是肯定瞒不过了,想了想,他道:“若是夫人问起,就说遇见几个不长眼的,已是教训过了,并没大碍。” 下人自然应是。 第078章 一行人先到了鹤阳楼。留守的下人说,侯爷和夫人去赏花灯了,此刻并不在包厢里,两人便没上楼去,只留了句话,说先回府了,便上了马车。 一路无话。 回到府里的时候,长青院的下人并不多。今日贺文璋给翠珠等人放了假,她们都出府看花灯去了,只两个小丫鬟没去,见着两人回来了,忙上前伺候。 “不必了,下去吧。”贺文璋道,把小丫鬟撵下去了,自己和于寒舟在屋里。 于寒舟觉着他有点怪异,就说道:“怎么了?看着兴致不高的样子?” 一路上,在马车里的时候,他就过分沉默。若说是被吓着了,于寒舟觉得他没这么胆小,因此他的沉默就显得不太对劲。 方才小丫鬟上前伺候的时候,把小猫抱过来了,退下的时候并没有抱走。此刻于寒舟弯腰抱起炕上的小猫,撸了撸猫:“小乖,想我没有?” 听着她喊“小乖”,贺文璋眼底异色更重,心中翻滚着汹涌的浪潮。 怎么会这么巧?她给小猫取名叫小乖,正好是他曾经做小猫的名字。她遇到凶蛮的流民并不惧怕,还干脆利落地一脚踹倒一个,且恰恰踹的是使人丧失力气的xue位。 贺文璋不免又想道,那次在花园里玩雪,他刹不住身形,是她踏上雪面,抱着他转了几圈,卸去了力道。这样的机灵,这样圆融的技巧,岂是一般女子做得到的? 安家并不是将门,她不该习得一身技巧和处变不惊的胆识。 他又想起大婚那日,他挑开了盖头,所见到的一双清凌凌的黑眸。那时他只觉得她变了个人似的,并没有多想,因为安家不可能嫁别人过来,且他见过她一面,认得她的脸。 这一桩桩,一件件,此时想来…… 他胸口急跳,简直不敢说出自己的猜测来。可是他又按捺不住,想跟她说。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他们简直有着太奇妙的缘分! 于寒舟抱着猫撸了一会儿,就见贺文璋还是不说话,只是一眼一眼地瞅她,不禁有些无奈。 在两人表明心意前,他就常常这样,有什么也不说,只是瞅人。可是两人表明心意后,他就很少这样了,现在又是怎么了? 想了想,她问道:“是不是我今天有点出格,你看着不喜欢?” 想来想去,也就这个能叫他异样了。 “不是!不是!”贺文璋连忙摆手,他怎么会不喜欢呢?她怎么样,他都喜欢的! 何况,如果两人有着这样的缘分,他更是欢喜都来不及。 于寒舟见他不似说谎,就道:“那你是怎么了?自从下了桥,你就古古怪怪的。” “我……”贺文璋想了想,慢腾腾地走到她身边坐下,目光落在小猫身上,也跟着撸了撸,然后才问道:“你当初为什么给它取名叫小乖?” 于寒舟有点惊讶,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不搭边的话,就道:“觉着它很乖,就叫它小乖了。” “这么巧。”贺文璋慢吞吞地说着,抬眼看她,“我以前也有个名字,就叫小乖。” 于寒舟意外地道:“是吗?没有听母亲提起过?” “母亲不知道。”贺文璋摇摇头,对她说道:“我小的时候,每次生病了,就常常做一个梦……” 一开始,于寒舟当听故事一样,兴致勃勃地听着。 听到他说:“我梦见自己是一只长着三只脚的小猫,被一个小女孩抱养了。”于寒舟的瞳仁骤缩了一下。撸猫的动作停顿住了,整个人不自觉绷紧起来 她曾经就有一只三只脚的小猫。 三只脚的小猫并不多见,她的那只猫,是天生就只有三只脚。 “小女孩给我起名叫小乖。” “她过得很苦,一口吃的都要拿命去换。” 如果说,三只脚的小猫还勉强能算是巧合,那么后面的对于寒舟来说,就绝对不是巧合了。 没有这么巧合的事。 她垂下眼睛,缓缓撸着小猫,紧绷的身体也被她刻意压制着放松下来。 犹如一个听故事的人。 等到他说自己九岁以后就没再做这样的梦,她不自觉地抿了抿嘴角。小乖陪了她四五年,忽然有一天就不见了,生不见猫,死不见尸,连根毛都没留下。 贺文璋说完这桩奇异的事,便停了下来,目光期待地盯着她,期待跟她相认。 然而过了一会儿,于寒舟抬起头来,却是浅笑着说:“难怪你脾气这么好,一点不像是久病之人,原来是梦见过很困难的生活。” 贺文璋一愣,望着她的眼睛,并没有从中找到他想象中的亲切和热情。如果他没看错,她此刻眼神反而有些戒备和疏离? 搁在膝上的手不禁攥住了衣衫,贺文璋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没有承认。 没有跟他相认。 这是为什么?贺文璋并不认为他猜错了,正相反,他认为他猜对了。 如果他猜错了,她根本不是那个小女孩,那么听了他的故事后,她会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很新奇地问他许多细节。 偏偏她是这样的反应,冷淡而疏离,恰恰说明他猜对了。 那她为什么不跟他相认?贺文璋想不明白,心头有些失落,然而更多的是guntang的翻涌的激动。她是,他知道她是,这就足以让他激动万分。 “嗯。”他没有选择说下去,而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她年纪比我小,过得那样艰苦,都不曾抱怨。我锦衣玉食地生活着,又有何可抱怨的?” 于寒舟垂下眼睛,撸着小猫的毛,忽然觉得孤独,便将它抱起来,侧着脸贴在它柔软的毛毛上,淡淡说道:“你这样想很好。” “母亲买了许多焰火,我们去放焰火吧?”她抱着小猫站起来,低头看着他道。 她不想跟他单独处在一个空间里,这让她感觉很难受。 “好。”贺文璋从不拒绝她,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出去了。 使府里的下人开了库房,搬出几箱子焰火来,摆在空地上,开始燃放。 “我自己点。”于寒舟说道,接过下人递过来的火引,走上前去。 她一手抱着小猫,紧紧抱在怀里,一手去点焰火。 有的焰火绽开出了金银火树,有的焰火升上天空,绽开了绚烂的图案。 府里的下人们都在高兴交谈,说哪个焰火最好看。若是往常,贺文璋没有说出那件事之前,于寒舟会跟他并肩站在一处,也谈论哪个焰火最好看。 但是现在,她站在前面放焰火,他就站在后面看着她。 孤独的感觉如冰凉的水将她包裹住,她不禁抱紧了小猫,试图从它身上取暖。 从前,她认为跟他的相识是一场缘分,他恰好是个好人,对她又很好,她觉着他可爱极了,决定跟他做夫妻。 但是一瞬间,这一切就变了。她原以为自己是穿进了书里,可是如果书里的人物能够进入她的世界,那又怎么算? 她究竟生活在哪里,是什么样的存在?以后又会怎么样?这一切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她如何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突如其来的未知,犹如当头一棒,她短时间内都没办法面对贺文璋了。 站在她身后的贺文璋,看着她抱着小猫,吸啊吸。 她从前没有过这样的举动,在他对她说了那番话之后,她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他不禁想道,她该不会是在害怕? 如果她是一抹游魂,他看穿并戳穿了她的身份,她应该会感到害怕吧? 他顿时理解了她没有承认的举动。不承认才是对的,她不能对任何人承认,包括他。人心莫测,她不能对任何人坦露出致命的柔软。 她做了聪明的事。 那么,如果她做了对的事,显然他就做了错的事——他不该说出来的。 但贺文璋仔细想了想,并不后悔。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说出来。他想要跟她贴得更近,就一定要互相暴露出柔软的位置。 现在唯一不美的是,他并没有柔软的位置。 如果他也有,就好了。 放了几箱子焰火后,侯爷、侯夫人、贺文璋都回来了,翠珠等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 洗漱歇下不提。 躺在被窝里后,贺文璋一下子觉出不对——她的铺盖离他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