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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远自弥

    皇穆理理衣袖,指着镇魔塔群向元羡道:“新一季塔图轮换后,主塔的入口在巽塔与乾塔之下。”

    元羡在旁看看,忧心道:“你如今刚好,便要入塔设窥镜,塔群结界重重,你上次在那里就很虚弱。”

    皇穆笑嘻嘻道:“我真的已经好了,我都能和陆深打打杀杀了,入塔设窥镜这等小事,于如今的我而言,小事一桩。”

    元羡见她拿了麒麟阙,伸手道:“我帮你拿,我也带兵器吗?”

    皇穆将麒麟阙递给他,发现她虽然听他说过他有把灵枢剑名叫明庭,却一直没见过,而她居然也未曾好奇,“明庭吗?它在哪里?”

    皇穆那副好奇的神色又出现了,她因今日要避开披香台及护塔防卫潜入主塔,所以做了男装打扮,晴明阁内无人伺候,她又犯懒不愿回寝殿梳妆,自己笨手笨脚施法将头发束起来,戴了一个莲花白玉冠,耳边有一缕头发没收上去。元羡抬手帮她把头发掖在耳后,笑道:“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好奇的时候,可爱极了。”

    皇穆歪头想想,“他们都说我有点傻乎乎的,说可爱的就你一个。”

    元羡笑,“明庭在春阳宫,我将它取来?”

    皇穆想想,摇首道:“今日先不必了。”

    元羡于是暗暗松了口气,明庭剑虽然也是灵枢器,但他自觉逊色麒麟阙许多,他未上过战场,明庭不曾饮血,他担心明庭见了麒麟阙会像那些半白灵枢器般,蜂鸣不已。

    他许久未见她做男装打扮,总觉得哪里和以前不一样,看了好一会才发现,是少了抹额,“你最近为什么不戴抹额了?”

    “那是镇痛凝神用的,之前的抹额上设了安神止痛的术法。如今已经好了,自然就不带了。”她看看圭表,“我们可以走了。”说着从书案上拿起两块令牌,一块递给元羡一块放入自己袖中,又从书案上锦囊中取出两颗水晶珠,“这是隐身珠,戴上可使旁人见不到你我。”

    元羡接过来拿着看看,珠子通体晶莹,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隐身的术法不可以吗?”

    “塔群结界与麒麟殿结界相似,一切幻化之咒皆不可施展,隐身术在其中没有用。”

    元羡突然想起幼年所学,“这是隐身珠!”

    皇穆对他突然间的鹦鹉学舌并不诧异,笑着点头:“这是隐身珠,乃西海水君所赠。”

    元羡捻着珠子,愣了一下。皇穆笑着从他手上取过珠子,掖入腰间,念咒道:“贞吉,利涉大川。”元羡于是便从腰间涣散透明起来,不多时便见不到人了,皇穆将另一颗珠子掖在自己腰间,将咒语又念了一遍,之后摸索着元羡的所在,垫起脚,手指在他的额间点一下,说了句:“见。”两人于是又能看见彼此。

    “此术乃西海独门秘术,彼此可见,不为结界所破,且可隐身于一切禁地。”

    元羡点点头,“此术我只听闻过,不想今日居然有机会一试,果然高明。”

    皇穆拉着他至清明馆外,两人向镇魔塔方向腾云而起,她笑得狡黠:“殿下想说的,恐怕不是此术多么高明吧?不知殿下是否听说过,太后曾指婚我与梁昂,但水君嫌弃我蒲柳之姿,拒不履行婚约,为了不使天庭太过难堪,自献西海精锐水军。天君见我姻缘艰难,便命我集水军、白泽殿及叶容旧部新建军殿,正巧火麒麟献瑞,于是殿名麒麟。实际上梁昂不止给了我精锐水军,还将西海很多珍宝赠送予我,只求我不要嫁给他。”

    此事元羡早就知道,却从未同她说起过,今日见她主动提起,不由握了握她的手。

    皇穆抬眼看他,有些怯意地问:“殿下可会因此,小看我?”

    元羡心内一痛,皱眉道:“怎么会?你们之间不过是不合适,他配不上你。且……”他想说梁昂若是不愿意,在太后赐婚之时拒绝便是了,哪里有已经迎娶到西海才又拒婚的道理。此人如此反复,视皇穆名声、天庭颜面及婚姻事如儿戏,皇穆没嫁给他才是天大的幸事。但他又觉得皇穆到了西海和梁昂相处了几天才回淳熙,他没法想象她从西海回来的路上是什么样的心情,“此事不是你的过错,不该也不会有人因此小看你,况且,”他迟疑了一下,轻声道:“我虽知道不应该,可时时在心里觉得庆幸……”

    皇穆绷不住笑起来:“我是装样子的!情爱一事,须要两厢情愿,他不愿意,当然不是我的过错。不过,”她挽住元羡的手臂,“我听殿下的意思,对梁昂颇心存感激,那你也要对既鸣存些感激。他也不要我。”

    说话间镇魔塔在望,元羡还欲说点什么,却见皇穆示意他降下云头。两人落在披香台外,皇穆拉着元羡绕过披香台,四下看看,指着不远处两棵松树道:“是那里!”她行至两棵松树之间,“前面布有结界,我们在此处略等等。”不多时便见符彻带着一条毛茸茸的大白狗,领一队人马摇摇而来而来,皇穆抬手变出一只小松鼠,小松鼠摇摇尾巴从她手上一跃而下,抱着颗松果端端正正地坐在草地上。大白狗看见松鼠,撞了撞符彻,符彻转首对巡卫道:“你们继续巡逻。我往别处看看。”待巡卫走远后,他便带着大白狗走了过来,皇穆轻声道:“他与我们经过时便迈步向前。”

    符彻越走越近,擦身而过的瞬间,皇穆紧了紧握着的元羡的手,两人同时迈步。皇穆机警地四下看看,略等了等,冲元羡一笑:“我们进来啦!”见他不明所以,解释道:“捉拿了周兆之后,我命人设了一张守卫图,可于图中查看塔内生灵,其中就有巡卫姓名及数量。你我的令牌是复制了符彻与梁戎的,是以需要同时进出,不然守卫图中的人数便不对了,且会出现两个符彻,两个梁戎。”

    元羡左右看看:“梁戎在哪里?”

    “那只大白狼呀!塔群内禁术法变化,走兽鳞虫在此结界内皆会现出元身。”

    原来不是大白狗,是大白狼,元羡回头看看,心里想着失敬、失敬。见皇穆望着梁戎一脸依依不舍,心里醋意又起,我也会变!我回去就变一只更大的白狗。他心里幼稚地想着,然后升起些疑惑:“可是我们带着他们的令牌入乾塔,岂不是在图上也会有记录?”

    皇穆摇头,“我们入乾塔后图上就无法显示了,镇魔塔内的结界太多,巡防图是燧鉴部最近赶制的,还无法显示塔内情况,我们有一刻钟时间赶至乾塔结界,我们入塔,符彻与增茂重入结界,守卫图中人数不变,不会触发警报。至于行至乾塔结界处的两个人突然又出现在我们刚才进来的地方,我明日会让庄眷以检查守卫图的名义来修改一下。”

    元羡虽没怎么明白还是装作懂了地点点头,“那我们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吗?约好一个时间,我们出来,他们出去,然后我们出结界,他们再进来?”

    皇穆被他逗笑了,摇头道:“出来没有那么麻烦。出来要简单的多。”

    元羡仰首看看,乾塔内部与那日坎塔中所见并无区别,皇穆与他站上浮石,机关启动,浮石缓缓下降。光线渐暗,觉压迫感渐重,浮石越下越深,元羡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惊觉他们居然处身水中,浮石自带结界,将他们与这不知湖水还是潭水的冰冷水域隔绝开。头顶只有一个八角形的洞口透着幽幽微光,他心下有些悚然,将皇穆的手握紧了些,皇穆转首看他,笑眯眯问道:“和湛,你怕不怕龙?”

    元羡正想摇头,却听脚下隐隐传来阵阵龙吟,他向下望去,只见一串串气泡极速上涌,皇穆捏了捏他的手,笑道:“来了。”

    气泡越来越密,将视线密不透风地遮挡住,元羡颇如临大敌地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发生,气泡渐少,他正欲说话,却见气泡疏朗处现出一双巨大的浑浊的眼,他不由揽住皇穆后退一步,只见一颗硕大龙头正对着他们怒目而视,他手伸向腰间才记起今日未曾佩剑。皇穆握了握他的手,噙着闲闲笑意地凝神传音道:“它看不见我们。”巨龙绕着浮石游了几圈,不见来人,怒气更盛,对着浮石嘶吼不已。皇穆却懒洋洋抬手,从手心变出一只金色小麒麟,小麒麟蹦蹦跳跳跃出浮石,踏上龙身一路跑得踢踢踏踏,之后在巨龙的怒视之下跃上龙头,站在龙角之间打了一个喷嚏,消散成一片金屑,消融在巨龙的双角之间,那巨龙居然就温驯下来,抖了抖龙须,一脸狐疑端详着依旧缓缓下降的浮石,良久才又潜入深渊。

    “这便是护塔龙,这片水域,引入的乃是太息海,刚才的小麒麟算是一枚令牌,若没有它,镇塔龙发怒起来破了浮石结界,便将你我二人一口叼住,嗷呜地就给吃掉了!不过殿下放心好了,臣麒麟阙在手,姜漾都被我斩了,区区一条大笨龙不值一提。”她言罢冲元羡耀武扬威地一笑。

    元羡良久感慨:“未识主帅之前,并不知天庭有如此多的术法机关。”

    皇穆笑:“殿下这般谦逊,使臣不由又升起卖弄的心思……”说话间浮石降入一条长不过三四丈的通道,通道尽头,是一扇石门,石门旁两只小兽正在玩球,见有浮石降下,不由抬首注目,元羡发现原来一只是避邪,一只是天禄。

    “前面便是主塔入口。”皇穆低头解下腰间香囊,窸窸窣窣翻找出两颗琥珀色的珠子,给了元羡一颗,“你想喂哪一只?”

    元羡看看,觉得那只天禄圆头圆脑,看着比此刻呲牙咧嘴虚张声势不停发出“嘶嘶”声的避邪要可爱的多,于是说:“我喂避邪,你喂天禄吧。”他说着将珠子向避邪抛去,辟邪高高跃起一口接住,囫囵吐下,退到门边。

    天禄见避邪有吃的,不由着急起来,向前跑了几步,被避邪咬着后颈拖住不让它向前,天禄“呜呜呜”哀泣着挣扎,皇穆赶忙上前,凑近了喂给它,捏了捏它的角,又挠了挠头,天禄虽看不见她,却极为享受,眯着眼凭感觉蹭蹭她的手。

    天禄与避邪吃了好处,复又玩起球来,皇穆从怀里掏出令牌,镶入石门,石门缓缓开启,便是镇魔主塔。此间与元羡进过的镇魔塔完全不同,不见浮石,亦不见夜明珠,每面墙上只挂着根蜡烛,却不昏暗,沿墙处有楼梯通往上层。

    皇穆恋恋不舍看看两只小神兽,和元羡道:“他们并不是时时守在此处,通往主塔的通道有浮石降下时他们才来此处守门,平日都是在主塔里玩玩闹闹,所以并不寂寞。”

    元羡才不关心那两只小兽是否寂寞,且那只避邪还有些龅牙,看着与可爱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两只小兽守门守得三心二意,连玩具都带着,可见十分渎职。但皇穆一脸慈爱之情,他也只好点头道:“不寂寞便好。”可是又生疑惑,那两只看起来只知道吃和玩的呆兽能守住什么?“主塔的门兽只门口那两只吗?”

    皇穆摇头,“不是的,塔内还有别的神兽镇守。外界只知围绕主塔的八座镇魔塔内有护塔龙,主塔之内究竟有什么,旁人鲜少知道。那两只小兽看着懵懂,实际上并不好交道。”

    元羡想想那只龅牙避邪故作凶狠的样子,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皇穆又将香囊打开,伸手进去摸索了半天,揪出一对长耳朵,用力拽拽,却是一只小兔,皇穆向上提提,却没□□,小兔一脸委屈地卡在袋口,皇穆柔声道:“稍等稍等,卡住了。”说着一只手拽住香囊,复又向上奋力一提,这小兔子头挺大,身子却小小的,尾巴又细又长。皇穆将它托在手上,又掏出一根系着红绳的黑色小树枝,她将红绳打了个结,挂在兔子头上,竖起手指在它额上轻轻一点,印了一个符咒,笑道:“去吧!”

    小兔乖巧地点点头,翘起尾巴,向楼梯处飞去。

    元羡于是想起,丹熏山有一种小兽名叫耳鼠,兔兽鼠身,以其尾飞。他没见过,但听说过,早些年曾是单狐洲红极一时的宠物。

    小耳鼠还未飞入二层,只听一声虎啸,一只巨兽凭空跃出,用尾巴将耳鼠缠住,那巨兽虎身九尾,正是只陆吾。元羡刚将皇穆护在身后,就见塔内现出一位身材颀长,容貌俊雅,着绛红常服的银发仙人,向皇穆躬身一礼,和颜悦色道:“公主殿下,好久不见。”

    皇穆从元羡肩膀探出半个脑袋,笑嘻嘻道:“殿下,这位是司塔神。”说着冲司塔神招了招手,“前些时候镇魔塔塔图被人盗绘,我怀疑还有隐情,与太子殿下特来此处布设些窥镜”

    司塔神向元羡施礼:“小仙诸西见过太子殿下。”

    皇穆向诸西笑笑,指了指耳鼠,“我懒得爬塔,这是我刚才放出去的。”

    诸西点点头,看向身侧的陆吾,轻声道:“将它放了吧。”

    陆吾瞪着皇穆,半天才松开耳鼠,耳鼠一获自由,便慌不择路地飞向皇穆。

    诸西向元羡、皇穆点点头,如凭空而来那般,又凭空消失了。

    皇穆捞起小耳鼠,慈爱地拍拍它的脑袋,送它至楼梯处,向上托了托,小耳鼠满眼泪意一步三回头颤抖地消失于楼梯处,皇穆四下看看,“此处禁法术,变不出桌椅,殿下若是不嫌弃的话……”话未说完,元羡就在她脚边的楼梯坐下了。拿出手帕擦了擦,“还请公主殿下落座。”

    皇穆笑着在他身旁坐了,她揉揉眼睛,“刚才那位虽然被称为司塔神,但实际上是位塔灵,你我虽然隐身,但这塔内一草一木他皆有感应,避不过他。”她说着声音小起来:“我忘了他的名字。也忘了此间诸事皆瞒不过他,还想着我们不上去,便惊动不了他。”

    元羡一知半解的点点头,“他驻守此处?”

    “他驻守塔群,镇魔塔内的灵兽皆由他照料,他本是一块灵玉,受日月精华有了魂识,建造镇魔塔的时候用了他栖身之所在的那座山,所以他也跟着来了。他虽然有驻守之名,但终日不过养养灵兽,是以虽然他在此处,但用处十分有限。”

    “刚才那是只耳鼠?”

    皇穆挽着他的手臂,靠在他肩膀上,“殿下广博,正是耳鼠。”说着蹭了蹭他。元羡心内生出巨大满足,却转首故作不满道:“我觉得你在它头上点点点的时候,好温柔。”

    皇穆轻笑,“怎么会,我在它额上不过随手一点,点殿下才是好温柔。”

    元羡觉得自己有点太过幼稚,“它去了哪里?我们不上去了吗?”

    “上面机关密道太多,除了一般的护塔神兽外,顶层还有一只巨大开明兽,我印在耳鼠额上着的是一个即时令牌,可凭之上至塔顶,这只耳鼠是驰牧部训练过的,会放置窥镜。塔内凶险,它身材小,不易触动机关。”

    元羡点点头,“你对小兽总是十分好,怕它路上饿,还给它带点吃的。”

    皇穆初时不解,随即笑道:“那是迷谷枝,不然它就迷路了。”

    元羡被自己的无知逗笑了,把玩着她腰间的香囊,不敢再下论断,“这是乾坤袋?”

    “嗯。”皇穆把香囊解下来递给元羡。

    元羡仔细看看,颇有些意外,香囊样貌普通,看起来旧旧的,边角泛着毛边,怎么看都不像皇穆的东西。

    皇穆挽着元羡坐了一会儿,直起身子,将麒麟阙递给他,“殿下,可要试试麒麟阙?”

    元羡立时将香囊放在一旁,接过麒麟阙,欲拔剑之时却又停下,“此剑不是认主的吗?”

    “麒麟阙可以注灵两次。以我的元灵为引,重新将麒麟阙的灵脉打开,殿下便可注灵。”

    元羡皱眉想想,“这会不会对你有所伤害?”

    皇穆摇头,“不会的。”

    元羡摩挲着麒麟阙,看向皇穆,眼中泛着些跃跃欲试。皇穆见他如此,笑着与他相向而坐,凝神结手印,麒麟阙通体泛起金光浮至皇穆面前,皇穆笑吟吟对元羡道:“殿下,请引元神入剑。”

    元羡凝神,引元神入麒麟阙,他本以为麒麟阙会有抵制,毕竟灵枢器不容二主,可丝毫滞涩也无,他的元灵流畅地注入麒麟阙。原本便熠熠生辉的剑身骤然间光芒大盛,一只金色白泽由剑身一跃而出,它低头探究地看看周身萦绕着的紫色光芒,仰首长啸几声,在皇穆身边转了转,皱眉将元羡打量一番,又看看皇穆,她正噙着温和笑意看它,白泽上前蹭蹭皇穆,见她微微点头,抬首将周身的紫气吸入体内,复又隐入剑身。

    皇穆收起法印,笑道:“原来殿下的元灵,是紫色。”她拿起麒麟阙,递给元羡,“殿下可以试试看。”

    元羡接过剑,略一用力,便将剑从剑鞘中拔了出来,他有些陌生感,似乎此剑并非握在手中,而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内心微微一动,麒麟阙便凭意念驱使绕着他们飞了一圈。明庭剑也可凭意念驱使,可感觉却不一样,似乎麒麟阙更与他心意相通。

    元羡使麒麟阙归鞘,心内又生出些非分之想,“我们回去后,你也将明庭剑注灵吧!”

    皇穆笑着摇头,“并非所有灵枢器都可以二次注灵,这些年来,除麒麟阙外,我再没见过能二次注灵的灵枢器。”

    元羡十分遗憾,“刚才那只金色白泽,是你的从灵兽?”

    “是。”

    元羡感慨道:“好神奇,我第一次见到藏在剑身之中的从灵兽。”

    “你的从灵兽是什么样子的?”

    元羡看着她,半天才嗫嚅道:“我,小时候有一只形态模糊的鹤,因为我学艺不精,这些年来,都未能将之精进成形……”他说着埋首于皇穆肩上:“少壮不努力……我好羞愧啊……”

    皇穆笑道:“从灵兽不过起个防御、偷袭或者从旁协助之用,殿下不是武将,要从灵兽无用,我幼时连个形态模糊的鹤都没有,这只白泽,还是麒麟立殿之后慢慢养出来的。”

    元羡仍是愧疚难当,他搜肠刮肚一番突然道:“我舅舅有个林天镜,你听说过吗?”皇穆点头。“那你见过吗?”皇穆摇头。“下次我带你去单狐洲带你看看,那个镜子能修复法器,据说十分珍贵。”他言毕又道:“你知道我什么要和你说这个吗?”皇穆复又摇头。他一脸愁苦道:“你我相识至今,未曾有一件事,是你不知道,不懂,而我说与你知道的。”

    皇穆大笑,伸双手捏捏元羡的耳垂,“那还请殿下给臣讲讲林天镜,我听说过此物,未曾见过,也不知它的道理,请问殿下,此物,可修复世间一切法器吗?断灵夺灵的灵枢器也能复制吗?”

    元羡一滞,呆呆道:“我不知道。”

    他正尴尬着,耳鼠挂着迷谷枝飞了回来,皇穆抬手让它停在手上,揉了揉它的头,“辛苦你了。”打开乾坤袋容它钻进去。看着奄奄一息垂头丧气地元羡,笑道:“殿下何必在乎这些,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不过是臣的本分,殿下不需要懂这些,臣懂就好。”

    “我不是你的殿下,我是你的下属,你不是我的臣,你是我的主帅。”

    皇穆点头,一脸郑重地沉声道:“和湛言之有理。”她说着作势起身,元羡先一步站起来,将她拉起来,“好了吗?”

    “都好了。”

    元羡于是向门口行去,却被皇穆拉住,“我们不必从那边走。”说着从乾坤袋中取出一面骏疾镜,嵌在墙壁中,“从这里,可直接回鹿鸣堂。”

    两人经骏疾镜回至鹿鸣堂,元羡将麒麟阙放入鹿角架上,振振手臂,对皇穆道:“镇魔塔防卫事还需布置什么?”

    皇穆十分没有坐相地歪在椅上,腿荡来荡去,她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串小金刚菩提,拿在手里不住摩挲,微蹙眉头想了想,“暂时不需要了,能做的布置都做了,镇魔塔内之物,镇魔塔内之人,若是天命必失必逃,我们能做的也有限。”

    “这串珠子明明被我偷走了,你什么时候又偷了回来?那面骏疾镜就放在那里?”

    “殿下既说了这珠子是被殿下偷走的,那臣便不是偷回来,而是物归原主。镇魔塔图事我还有些地方想不明白,镇魔塔群只主塔内有些要紧法器,设一方骏疾镜在那里,万一生变,也可入主塔及时处置。”皇穆笑着就这他的手将一杯水一饮而尽,“多谢多谢,是有些渴了。”她看着元羡笑:“殿下懂珠子吗?”

    元羡摇头。

    “我也不懂,不过是凑热闹拿着玩,都说摩挲得时日久了,草木之物会有珠玉之光,这珠子我玩得三心二意,在我这里好几年了,颜色只有限地深了深。”她说着递给元羡,“还请和湛替我将之养出珠玉光泽。”她从乾坤袋中拎着耳朵把耳鼠拽出来,四下看看,行至窗前探身折了片芭蕉叶,逗着喂它,耳鼠却不吃,甩着耳朵躲来躲去。“你明明长了一只兔子头,为什么不吃叶子?是不是归心似箭呀?我这就同太子殿下,送你回家。”她拎着耳鼠的大耳朵站起来,“殿下有没有去过圣灵堂?可愿同往?”

    元羡见她头戴玉冠,着男装,拎着耳鼠袖手站在阁内,既有种威风凛凛的英武气,又有种市井小儿的纨绔态,不觉好笑,语气中带了,他所不自知的怜爱,“全凭主帅驱使。”

    皇穆一手拎着耳鼠,一手拉着元羡溜溜达达地步出鹿鸣堂,行至阁门才想起来他们已回麒麟殿,假装抖抖袖子,松开了手。元羡却一把握住,皇穆左右看看,堂前的麒麟卫目不斜视,皆故作出一脸漠然。她不由失笑,便任由他牵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