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
叶明蓁心中一惊,忙道:“娘,礼部已经把日子定了下来,改不了了。” 闻言,叶夫人当即长叹一声,很是失望。 而宫中。 今年宫灯火通明,宫人掌着灯笼侍候在各处,殿中早已有桌案摆得整齐,虽是外面天寒地冻,大门开着,不时有冷风吹进来,可人聚在一块儿,霎是热闹,还有热酒入喉暖身,半点也不觉得寒冷。 宴上觥筹交错,舞姬乐师在场中献艺,众人三三两两凑在一块儿,小声说着话,不时有欢笑声响起,即便是连豫王也没在这样的日子里刁难谁,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定国公正与身旁同僚说着话,旁边宫人端上饭食时,悄悄往他面前放了一个纸团。 定国公:“……” 定国公似有所觉,抬头看去,便见远处似乎是太子远远望着这边,这纸团是谁放下,自然也不言而喻。 他神色微动,将纸团捡了起来。 齐承煊刚要长舒一口气,便见他转过身去,抬手一扔,纸团在空中划过,稳稳落入不远处火盆之中,眨眼被火舌吞噬看,化为灰烬。 齐承煊:“……” 旁边同僚有些没反应过来:“叶大人?” 定国公冷静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热酒入肚,也让他心头火起。“没什么。” 非但是他夫人,他心中也是一肚子火。 当初给蓁儿和太子商定婚期时,怎么就没想到,一年过去的这样快? 今日是除夕,等今夜一过,便到了正月,正月到了,春天也到了。 等他的蓁儿入宫做了太子妃,便尽是让太子得意,这些时日,只要他一想到二人婚期将近,便怎么都觉得气不顺,憋了好大一肚子气。太子不离的远些也就罢了,眼不见为净,怎么还非要往他眼前凑? 还传什么纸条! 他可听夫人说过,从前蓁儿随夫人参加宫宴时,太子这手段可对蓁儿用了不少回呢! 也就是他的女儿年纪尚轻,见识的少,才这样容易被外男哄骗,他年轻时不知想方设法给他夫人传过多少纸条,不用打开都知道里头是什么。无非便是要接机与他说话,再趁机讨好叶明蓁。 正想着,宫人又端上一盘菜肴,一个新的纸团落到他的面前。 定国公:“……” 齐承煊目光炯炯地看去,视线紧盯着他的动作,生怕一眨眼便会错过什么。远远的,他看见定国公抬头与自己对视了一眼,而后拿起桌上纸团,反手又抛入了远处火盆之中。 齐承煊:“……” 他将宫人叫来,又要吩咐去送第三盘点心,却被皇后无奈叫住:“太子。” 齐承煊只能罢休。 他犹有些忿忿不平,自从上一回见叶明蓁,已经过去了许多时日,他给叶明蓁送了信,可叶明蓁却是一封也没有回,最后一封回信里,还埋怨他太过啰嗦,又借口说自己很忙,之后便再也不搭理他。 忙? 忙什么? 叶明蓁手底下也就只有一个京报铺子,年底到了,铺子也要盘账总结,但也不至于连一封信的时间也空不出来。他堂堂太子,有这么多公务在身,尚且还每日写信过去,听底下人汇报,前几日,叶明蓁还跟着叶夫人一道出门去逛街买胭脂呢! 这还未成亲,难道就开始嫌他碍眼了? 齐承煊不禁反思,自己最近似乎也没有这样讨人厌。 也幸好过了年,马上便是春天,他每日在东宫数着日子,礼部那边已经准备周全,只差着日子到来了。 这样想着,他又忍不住看了定国公那边一眼。即便是日子快到了,他还是想亲眼见叶明蓁的真人,而不是在东宫空想。叶明蓁不理会他的信,他只能让其他人帮着催催。 “哥,你就别看了。”连瑞王都忍不住偷偷道:“你看再多少遍,定国公都在那边,不会跑,这脑袋转的我都快晕了。再说了,等到开春,叶姑娘就要嫁给你了,叶大人这会儿不知道还多生你的气,你还要自己凑上去让他打?先说好了,他这回若是再打你,是你自作自受,我可不帮你。” “……”齐承煊睨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你连王妃都没有,岂会明白孤的心情?” 瑞王:“……” 没有王妃还是他的错吗? 皇后无奈出声:“好了,底下人都看着呢,你们二人若是吵起来,还让人看了笑话。” 瑞王:“就是就是。” 太子:“……” 等到宫宴过去大半,不少官员都喝得醉醺醺的,举着酒杯吟诗作对,皇帝也不计较,还不时插上两句话。官员们也开始走动起来,来往交际,而定国公身边的位置也空了下来。 齐承煊往豫王那看了一眼,豫王早就扎进了官员堆里,与那些官员攀谈。定国公独自一人饮酒自酌,他向来气势足,旁的官员也不敢随便接近。 他心念一动,又把宫人叫过来,送过去了第三个纸团。 他身边还有一个弟弟在耳边喋喋不休地念叨,齐承煊心不在焉地听着,压根没有注意他说了什么,只不时地应和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他便眼睁睁地看着第三个纸团也在空中划过,火苗猛地蹿高,又渐渐平息。 “……然后我就一个猛虎扑食扑了过去,嚯!哥,你可不知道,那只蛐蛐儿实在是厉害,竟然直接跳到了我的脸上!然后我又……”瑞王正说到兴起,忽然见眼前一花,等他定睛看去,太子已经急匆匆走了呼出去。 瑞王忙叫道:“我还没说完呢!” 齐承煊头也不回:“你找父皇去。” “这……好吧。”瑞王挠了挠头。 皇帝身体不好,平日里歇的早,可今日被年节的喜乐感染,这会儿天色已晚,却还是精神奕奕,瑞王凑过来时,他还乐呵呵的。 瑞王兴致勃勃地道:“父皇,我给你讲讲我斗蛐蛐儿的事。” 皇帝高兴地调整了一下姿势,道:“说来听听。” 瑞王登时来了兴致,从头开始重新讲了起来。皇帝起初听着还笑眯眯的,越听越有些不大对劲:“等等……这蛐蛐儿怎么就一只?” “当然只有一只,是我在抓蛐蛐儿啊。”瑞王理所当然地说。 皇帝:“……” 皇帝的面色变了变,到底是顾忌着今日除夕,当着群臣的面教训也不好,耐着性子忍了下来。 他问:“太子呢?” “方才还在呢,这会儿也不见了。”瑞王转头往场中看了看,远远地指着齐承煊道:“父皇你看,在那儿呢。” 太子去找定国公了。 递纸条无用,他便亲自去找人,定国公总不可能将他也丢进火盆里去。 “叶大人。”齐承煊在他面前站定:“叶大人为何不理孤?” 定国公面不改色地道:“微臣不是今日第一回 见太子?” 齐承煊:“……” 他只能道:“孤有事想请叶大人帮忙。” “不帮。” “……”齐承煊又道:“叶大人怎么不听听?” 定国公斜了他一眼,兀自饮酒:“不帮。” 齐承煊微微蹙起眉头,有些犯难,定国公对他这种态度,理由也是理直气壮,谁让他要娶别人家的女儿?可说动了定国公便能见叶明蓁,他想了想,又道:“叶大人,孤是太子,叶大人难道连孤的话都不听了?” 定国公:“……” 定国公心中暗骂一声,不得不放下酒杯,问:“不知太子殿下又需要微臣帮什么忙?” 齐承煊这才满意。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了定国公的面前:“劳烦叶大人将这份信交给叶姑娘。” 定国公:“……” 他沉着脸,十分不愿意接,可碍于太子身份,心中抉择半晌,却还是只能接了过来。 定国公将信揣入怀中,一边想:交是交,如何交却是另一种说法,至于交了之后结果如何,又是另外一种…… 齐承煊又道:“劳烦叶大人将此信交给叶姑娘之后,孤明日便派人去上门去收回信。” 定国公:“……” 他暗暗咬牙,即便是心中再不甘心,可碍着太子的身份,却还是只能不甘心的咽下。 回去之后他就要与女儿说! 让蓁儿日后不要再搭理太子了! …… 等到夜深,喝下去一杯浓茶,叶夫人才彻底的酒醒了。 自己在女儿面前说了这么多抱怨的话,实在是太失稳重,叶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可先前她说出口的,也句句都是真心话。 也并非是太子有何不好,换了任何人,她都得说出这番抱怨。 好在还有叶父叶母,二人出去一趟回来,四人围坐在一起烤着火,手边放着浓茶与点心,又开始说起平日里发生的趣事。 叶夫人与叶明蓁说的高门大户里发生的事情,让叶父叶母开了眼,而他们说的乡野乐趣也让叶夫人与叶明蓁十分好奇,你一句我一句的,半个晚上很快便过去。 直到外面钟鼓齐鸣,下人敲门进来说吉祥话,新的一年很快便到了。 叶夫人早就准备好了打赏的金银锞子,等给下人发了一波赏钱后,叶父叶母偷偷把叶明蓁拉到一边,也往她手中塞了一个钱袋。 叶明蓁一惊,忙要推拒:“你们给我这个干什么?” “蓁儿,你就收着吧。”叶母笑眯眯地道:“你还未出嫁,便是家里的小闺女,本该就是要收压岁钱的。我们俩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这里头银子虽然不多,但是图个吉祥,你收着便是。明年你出嫁了,可就收不到啦。” 叶明蓁愣了片刻,这才没有多说什么,她隔着钱袋捏了捏,里头摸起来似乎是不少的样子。叶父叶母手头的银钱并不多,想要拿出这些也不容易。 叶母又悄悄道:“有国公府替你准备这些,本来也用不着我们什么,但我想着,我们就你一个女儿,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回,总归是要给你添上一点嫁妆。” 叶明蓁默默收入了怀中。 见她收了,叶母更加高兴,笑着笑着,却又是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她拂开叶明蓁的手,不敢让她看见自己这番丑态,伏在叶父的肩上呜咽出声。 生下一个女儿,尽心将她抚养长大,到最后送她出嫁。她的女儿虽然早早就没了,可她却也还能得偿所愿,感受到为人母的喜悦。虽不是亲生的女儿,可在除夕时一块儿守岁过年的,不是亲人又是什么呢? 在此时,她也便也感同身受,生出了与叶夫人一样的想法。若是她的女儿能在她身边多待一些时候该多好。 天亮之前,定国公才结束宫宴,回到家中。 叶明蓁连哄了两个人,见到定国公时,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一口气还未松完,一封信便递到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