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栀子ABO在线阅读 - 第56章

第56章

    【五十六】

    时间开始变得缓慢,季幕逐渐习惯起安静的季家。

    可就在这无比安逸的时刻,医院中昏迷了一个多月的季沐终于醒了过来。

    季幕是不可能去探望他的,只听家里陪同的佣人说,季沐在知道自己的腺体毁了后,大哭大闹了一番。袁立玫一直陪在他身边,除了医护人员以外,她不让任何人靠近季沐。

    季锋多日未回,季幕知道他是去了张延那儿。比起日渐苍老的袁立玫,季锋更中意张延这副年轻的身躯,哪怕张延只是个没有信息素的beta。

    日子一天又一天地过去,本该安静的季家再次出了事。

    经常关照季幕的佣人因偷窃被袁立玫辞退,而他的儿子泽达在放学路上突然出了车祸,目前正在医院救治,生死未卜。

    一切都很突然,仿佛是一天之内就发生的事情。

    季幕还未从这份悲伤中反应过来,就在一个阴雨天中,被人拖到了季锋面前,狠狠地甩了一巴掌。他惊慌地缩到角落中,口腔中是浓厚的铁锈味。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他心中混杂的声音交缠在一起,谁也分不清。

    季沐的脖颈处绑着绷带,唇色苍白,泪如雨下。他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付出了腺体的代价。所以他要指认凶手,他要讨回公道。

    他指着季幕,凄声吼道:“是他对我下药的!”

    他就好像是疯了。

    季幕认为没有东西可以做证他做了什么,所以强作镇定,撒谎:“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对你下药?”

    “我有证据!父亲,我有证据!”季沐脖颈处的绷带过于惹眼,雪白到令人茫然,令人窒息,一瞬间就将季幕判了死刑。他跌跌撞撞地爬到季锋腿边,泪声俱下:“他喜欢顾远琛,所以他想毁了我,他一直妄想取代我!父亲,就是他害了我,您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季幕的呼吸被凝结了,他没办法掉下一滴眼泪,他本来就不是爱哭的人。

    哭不能解决任何事情,他的眼泪没人珍惜,也没人相信。

    而那份证据,就是当天被录下来的视频。

    季锋让人在客厅播放了它,画面中,季幕把药放到了那杯热牛奶中,送到了季沐的手中。随后,佣人按下了快进键。画面中出现了李家二少,是季沐摇摇晃晃地为他开的门,引狼入室。

    玫瑰香浓郁,它勾引着任何一个alpha。

    原本该给季幕吃下的药,变成了在季沐身体里肆虐的信息素。

    他被迫**了。

    画面在这一刻,开始变得混乱。袁立玫不堪受辱般地上前按掉了视频,屏幕瞬间一片漆黑,映出她那张愤怒到咬牙切齿的脸。

    季锋冷眼相望,季幕想说什么,解释什么,都被袁立玫的巴掌给扇了下去。

    他的话和血一起咽下去,苦涩到恶心。

    …………

    那不是泻药,根本就不是。

    季幕也是想了好久,才慢慢将此理顺了。

    泽达为自己送来的,应当是一份促使omega**的催情剂。

    季沐为了报复自己,将自己那一天应该服用的抑制剂换成了催情剂,并且给所有的佣人放了假,还找来了一直对自己有好感的李家二少。

    季沐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在客厅和阁楼里都装上摄像头,一石二鸟,既有了威胁李家二少的把柄,又有了欺辱控制季幕的视频。

    而吃了这种强效催情剂后的omega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找一个alpha标记自己,二是直接撕烂自身的腺体强制停止**。

    偏偏不巧,季幕没吃它,季沐吃下后却选择了后者。

    阴雨连绵的天,地下室闷到令人喘不过气来。

    季幕在被丢进地下室之前,让人狠狠地揍了一顿。他的呼吸一下子有点困难,地面的潮湿赤裸裸地触碰着他,似要将他的身心都铺满青苔。

    季幕感觉自己的骨头都断了,实则又没断。仅仅是一些皮外伤罢了,他却觉得地狱朝自己开了半扇门。他躺在地上,努力地呼吸,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一些,直到有力气再撑起身体来。

    额前密密地挤着薄汗,季幕开始发抖,他忽然觉得冷。

    周围堆放着一些杂物,季幕跪爬到一边,扯了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毯子,抖掉了灰尘盖到身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渴得厉害,身上时不时地就起一层鸡皮疙瘩。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饥饿也随之袭来,现下说不定已经步入漫漫长夜中。

    依然没人推开地下室的那扇门。

    没有食物和水,也没有新鲜的空气。身体上的疼痛令他重复地跌入噩梦中,这么多年,他很少可以睡个安稳觉。

    “吱呀——”

    门终于开了,是一个佣人,她端着一碗粥水进来。

    季幕看不清她端着什么,他缓缓地坐起身。

    结果,袁立玫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她的声音严厉:“谁让你给他送吃的?”

    “夫人,已经过去一个晚上了,他从昨天早上起就没吃什么。”佣人握紧餐盘,心里也有些害怕,她轻声试探,“就是小半碗粥水。”

    袁立玫从外开了地下室的灯,季幕被突如其来的灯光刺到眼,紧张地闭起眼睛。袁立玫走近了,阴森森地看着佣人,伸手:“给我。”

    佣人不敢再多管闲事,她是家里代替泽达mama新来的女佣,还不清楚季家的情况。

    只是她还未离开,就被袁立玫喊住:“你被辞退了,家里的事情你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她转身,笑容阴冷,“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他是季锋的另一个儿子,自然不会有事,但你就说不准了。”

    佣人被吓得一刻都不敢停留。

    袁立玫的目光重新回到季幕身上,她看到季幕仓促地低下了头。

    她蹲**,那碗热气腾腾的粥水冒着香气,引得季幕饥肠辘辘。他的眼梢都是微红的,两颊也呈现一副绯红的病态。袁立玫伸手,出乎意料地抚住了季幕的前额。

    季幕闭紧双眼。

    唯听到她装腔作势地说:“真可怜,居然发烧了。”

    季幕没敢挥开她的手。

    袁立玫勾了勾嘴角,很满意自己这些年对季幕的虐待,让他丝毫不敢反抗。她起身,半晌露出一个“慈母”般的微笑,缓缓地动了手腕,将那碗粥水倒到了地上。

    “吃吧。”

    粥水落到地面时,零星溅起,沾到了季幕的脸上,温热的,又不是温热的。它应该是如岩浆guntang,将季幕的尊严逐渐溶解。

    袁立玫垂下眼帘,饶有兴致地看着地上的粥水:“一个小时后,如果地上没被舔干净……”她的语气停顿了下,恐吓他说,“你知道的,就算你死了,也不会有谁找你。如果有人问起,我们就说你离家出走了。”

    她是真的想杀了季幕。

    季幕惊恐地看着她,生生咽下一口唾沫。他不想死,袁立玫如果杀了他,也会摊上事的。季锋应该不会那么放纵她……应该不会……

    袁立玫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踱步,轻松道:“不必担心。花园可以埋你的尸体,地下室也可以藏你的尸体。种上花,锁上门,换掉家中为数不多的佣人……或者,砌一堵墙?”

    “那是少爷找的药……他说是泻药,本来想给我吃的。夫人,那、那不是我去找的药!我不知道它会是这种药……我不知道的……”季幕烧糊涂了,他想活着,于是他开始神志不清,卑微地抓住袁立玫的裙角,“夫人,您放过我吧。我会离开这个家的,我上了大学就不会再回来了……”

    既然他是一个碍眼的私生子,既然袁立玫一直介意他的存在,那么,他可以彻底消失的。

    可袁立玫早就知道药是季沐找来的,也知道自己儿子原本要做的好事。

    但事已至此,她需要有一个人来承担季沐所受到的痛苦。

    恰好这个人又是季幕,她简直是恨得牙痒痒。

    “不回来?你把小沐害成这样,居然还做着美梦呢?”袁立玫轻哼一声,用力抽出了自己的裙角,“d大你也不必去上了,这里很适合你。”

    囚禁他,杀了他。

    袁立玫都可以做到,只要处理得当,季锋大概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这样做是犯法的!”季幕明白了她的意图,一时激动。

    “犯法?”她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我作为你的继母,辛苦将你抚养长大。你却伤透了我的心,伤害了我的亲儿子。最后,你害怕担负责任,忽然离家出走。我作为你的继母,会一直找你,我怎么会犯法呢?”

    雨声一直从外面,沿着别墅的缝隙,传到季幕的耳中。

    他没有去吃地上的粥水,眼见着它变得冰冷,最后凝结。他周身发抖,明明是在六月,他却觉得好冷。不知是恐惧死亡的临近,还是因为自己生病了。

    季幕试图去回想一些美好的回忆来温暖自己,可他没有什么很好的回忆,他的人生卑怯昏暗,唯有那年夏日中,开满栀子的花园是他短暂的美好。

    他在那里遇到了顾远琛,那个会看清楚他的伤口问他疼不疼的少年,他由衷地想要和对方一起离开。

    还有那些邮件,每一个字他都能背下来。那些电话,顾远琛对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

    他贫穷得只有这些了。

    很多时候,他会想自己为什么不是季沐,穗湫为什么不是袁立玫,为什么他的信息素不是玫瑰?如果他是,他就可以去找顾远琛了。

    为什么不是他呢?

    如果是他,他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个婚约,一定会好好回应顾远琛的表白。

    如果是他,他也一定会比季沐好上千倍、万倍。

    如果是他,他就可以大大方方地活着。

    …………

    而现在,袁立玫是想杀了他。季幕心中清楚,只要季家想点办法,根本没人会知道他死了。

    季幕不想死,可他没有办法。哪怕有人帮他联系一下韩森都可以,或是有人帮他报警……种种求救的想法,总是在他脑海中出现,又被自己推翻。

    他试着起身,双脚却软绵到无法长时间站立,靠他自己根本就无法离开季家这个牢笼。

    绝望之际,季幕想到了一个办法,虽然风险很大,可他想要搏尽全力一试。

    距离地下室的门只有一点点距离,季幕却花了很久才走到那。他奋力拍打,用尽自己的力气沙哑着大喊:“我要见父亲!”

    每拍打一下沉重的门,他的掌心就多一分血红。

    “我有话要告诉父亲!”

    他大声喊着,喉咙里仿佛能咳出一口血来。门外没有任何回应,季幕不甘心,他的脑袋越来越晕乎,最后竟是用头撞着门。

    “我可以代替季沐!”

    我可以代替他——

    无数遍地呼唤,无数遍地求救,和当年大火入目的夏日一样,他可怜至极。

    …………

    唯独不同的是,当年大火中,没人听到他的呼救声。

    今日,“吱呀——”

    门终于开了。

    不知是谁去通风报信,季锋居然站在了他的面前。季幕倒在地上,和虫子一样爬到季锋脚边,紧紧地拽住了季锋的裤脚,然后一点点地上前,抱住了他的腿,死死不放。季锋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踹开他。

    “我有办法……我有办法守住和顾家的婚约……”

    说完,季幕彻底晕了过去。

    袁立玫慌忙让人把他拖回地下室去,只是还未做出行动,就被季锋阻止:“我想听听他会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