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紫溪说完后就等着这位帝君给个反应出来, 结果等了好一会儿, 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反应, 看来帝君对那人果然对没什么感情。 这位冒牌帝君对着紫溪如今这张脸也十分地想要骂娘, 云栖池把自己给叫下来,不会就是为了这么折磨他的吧。 想了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问题是他最近在仙界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不喝酒, 不赌博的, 更没像花载夕那样丢下手上的活来修仙界逍遥快活,为什么这么多人偏偏要折磨他啊! 难道是帝君知道他前两天跟楼霄一起在在天界叨咕他当年的八卦,可是不该啊, 虽然说帝君神通广大,但也不至于神通广大到这个份上。 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紫溪回头看了一眼燕音的方向,她与那黑衣人其实都不明白帝君当年飞升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将自己的那位道侣带上, 但是能让帝君做得这么绝了,当年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应该不小,对于当年的事紫溪也不敢轻易开口,只能似是而非地感叹了一句:“燕音已经这么大了啊。” 假帝君心想燕音在优钵罗境中待了那么多年,这才出来,哪里大了,但他还没有弄明白眼下究竟是怎么个情况,也不敢随意开口,只啊了一声,便没说话。 燕音眨眨眼睛,莫名其妙提他干什么,他大吗?他还是个孩子啊! 而众位道友此时也是瞪着一双想要寻找八卦的眼睛看着他们,按理说帝君降临,他们应该跪下行礼的,但是眼下这个情况总让他们有一种缥缈又虚浮的感觉,不太真实。 上元派的掌门与几位长老往华卿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华卿长老站在原地连个反应都没有,他们不知怎么的,瞬间心中也充满了底气,觉得不就是帝君吗?帝君办事也得讲个道理是吧。 紫溪微微蹙眉,明明在之前的时候他们曾设想过无数帝君下来时见到她会说什么,做些什么,但是这些都与眼前的这一幕有些差距,帝君的态度实在是太冷淡了,可也不能这么干站着什么也不说,她还指望着搭上帝君这条线到仙界去呢。 紫溪抿了抿唇,没话找话说:“你走的时候他才那么点,真是没想到,一晃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假冒的帝君心中暗暗揣测着紫溪话中的意思,想着她是站在谁的角度才会说这些话。 到底也是活得这么多年的人精了,脑子转得够快,很快就明白眼前这个人,她大概是觉得自己于帝君有一段前缘。 不过说起来她哪里来的勇气用这张脸来冒充啊,这位仙友动了动唇,干巴巴地问了一句:“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紫溪苦笑了一声,对她说:“你不在,我如何能好呢?” 听到这句话,仙友下意识地往云栖池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是怎么回事?帝君不会是召自己下来帮他料理在修仙界的情债的吧? 他们在天界也听说帝君在人间界有一道侣,总不能是眼前这位吧?前几日楼霄还说云栖池已经找到人了吗?既然找到了,现在干嘛又弄出这么一出来。 你们让我过来好歹给我一个完整的剧本吧!即兴发挥我不太行啊! 他内心发出巨大的咆哮声,然而除了他自己并没有人能够听到他心中的绝望。 他暗暗告诉自己,考验他演技的时候到了,但是说实话当年他跟他儿子扮家家酒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累过。 他沉着脸向紫溪问道:“你今日叫我下来,所为何事?” 紫溪听着他的话,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进入状态了,她问道:“若我说,我想你了,你会信吗?” 那肯定是不会信的,毕竟你连我是谁你都认不出来,你还说你想我了,你糊弄鬼呢! 这位仙友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黑衣人上前一步,对着仙友恭敬地叫了一声:“帝君。” “你又是谁?” 黑衣人答道:“我只是嫦婳公主身边一个普通的奴仆罢了,您不在的这些年,公主过得实在不容易。” 戴着这么一张面具,不容易点也是应该的。 不过嫦婳公主?嫦婳公主是哪一位啊?他们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仙友与众位道友脑袋上同时升起这样的疑问来。 仙友淡淡嗯了一声,然而他心中的痛苦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谁能跟他说说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好难啊现在。 莫弦站在众位道友之中,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想着这人或许真的是帝君吧,只是可惜了,他那个国师师弟没能跟着一起过来,他念着帝君那么多年,真应该让他来看看真正的帝君是什么模样。 黑衣人便对仙友说起紫溪这些年的辛苦,紫溪站在一旁泪眼婆娑,几度哽咽,到最后泣不成声。 华卿听得实在无聊,干脆回到土坡上坐了下来,众位道友听着也没意思,若是帝君能有点表示,比如把这人给抱在怀里安慰安慰,又或者是出声应和几句也好,但从始至终他就在那里安静的倾听着,一句话都没说,只留着紫溪与黑衣人一同在演这场戏,这场戏实在是太缺乏张力了。 要说这些人中最激动的莫过于燕音怀里的梦魇兽,他眯着两只眼睛打量着这位冒充帝君的仙友,他不知道这位仙友是得到了云栖池的指示才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澄清自己的身份,只以为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这么做,好家伙,林乐辞啊林乐辞,这么多年不见都敢冒充帝君,看来是老寿星上吊,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他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甩个不停,碧绿的眸子里透着促狭,就想看看这人等会儿要怎么倒霉。 云栖池侧耳听了许久,大概也明白这些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了,他们想要让帝君将他们带到仙界去,如果帝君不愿意的话,他们可以退而求其次,请求帝君将当年他与华卿当年在罄鹤山的那处秘境重新打开。 然而那道秘境并不是云栖池自己封的,他将自己所有的宝贝都留在了那里给华卿,又怎么可能将那处封上呢。 应该是华卿动的手,云栖池心中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若是能再早一点找到她就好了。 现在差不多也知道这两人的目的了,倒也没有必要让林乐辞这么为难下去了,他对着林仙友点了点头。 一直被紫溪叫做帝君的林乐辞看到他点头,恍惚间竟然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他已经许多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起大落了,不过现在总算是不用受这个折磨了。 紫溪还在哭哭啼啼地说着自己刚才因为长相还被那些道友们给嘲讽了,这不单单是在嘲讽她,更是嘲讽帝君的手艺。 众位道友一听这话,立刻转头看向紫溪,呔,妖精,竟然还告状! 林乐辞的目光在紫溪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心想这面具如果真是云栖池做的话,他的审美可下滑得有点厉害了。 他抬起手,紫溪的眼睛一亮,觉得帝君是要为自己出气了,别看这么长时间表现得冷淡,可还是受不了自己这一哭,她心中暗自得意。 而围观的众位道友也随着林乐辞的这一抬手而将心提了起来,但是接下来的发展就稍微有一点不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林乐辞举手只是为了打断紫溪的话,随后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对她说:“那个……” 紫溪看着他有些困窘的模样,猜测着帝君是要对自己说什么,她经常在修仙界那些向自己表白的修仙者们的脸上看到类似的表情,她想着自己果真有魅力,即使戴了这样的面具,帝君依旧会喜欢上她。 终于,看着面前紫溪越来越期待的表情,还有她那亮晶晶的眼神,以及四周道友们有些不安的目光,林乐辞很是难为情地缓缓说道:“你可能是认错人了,我不是帝君。” 他话音落下,紫溪面具下的那张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刚才蔓延出的那两抹红晕消失得无影无踪,面色如纸一般。 众位道友心中默默发出哇哦的吃瓜声,真的假的?连帝君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还冒充帝君的道侣呢? 风轻轻地从地面上掠过,吹起一地黄沙,也不知道这一刻究竟谁比谁更加尴尬。 紫溪瞪大了眼睛,气得浑身都在哆嗦,话也说不清楚:“那你刚才,你刚才……” 云栖池明显是不想暴露身份,他也总不能说自己是受了帝君的指示,林乐辞十分无赖地说:“我刚才我也没承认过我是帝君啊。” 回想了一下刚才他们两人间的对话,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事真的,可问题是刚才他们叫他帝君他也没否认啊! 紫溪隐约觉得自己是被人给耍了,但是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而是洗清她冒充帝君道侣的嫌疑。 大概是危机情况更能激发人的潜力,紫溪的脑子从来没有转得这么快过,她垂下头,两行眼泪从眼睛肿涌了出来,她哽咽说道:“对不起,我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其实已经看不到了,我不知道你不是他,可是帝君他为什么没有来?他是不是还没有原谅我?” 听完这话的道友们只想问这人还敢再扯一点的吗?然而当将视线挪到紫溪身上的时候,见这人的两只眼睛瞬间失去光彩,竟然真的像是一个盲人。 众位道友:“……” 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个……”是不是真的瞎子,林乐辞不知道,但是这人没脑子是真的没脑子,他问紫溪,“您是哪位?” 紫溪只觉得喉咙里血气翻涌,一股腥气直直冲了上来,她反问眼前这人:“帝君没有与你说吗?” 林乐辞心中呵呵,帝君狗得召了他下来之后就跟他说了两句话。 林乐辞淡淡道:“没说过。” 紫溪眼睛中的眼泪在瞬间流淌得更加汹涌了,她像是在问林乐辞,又像是在问天上的帝君,“他已经忘了我吗?” 对于一个比自己还要戏精的人,林乐辞实在很难给出好脸色,况且现在好戏结束,也懒得应付这人了,林乐辞道:“帝君恐怕从来都不知道你。” 现在这么多人看着,紫溪知道自己决不能认怂,不然的话这些年的心血就全白费了,她咬了咬牙,说道:“我是……我是帝君的道侣啊。” 林乐辞哼了一声,冷冷地对紫溪说:“您不如问问燕音公子,他会不会认您这个娘亲。” 众位道友像是晚上甩头的向日葵一样,齐齐扭头看向燕音,把燕音看得一愣,赶紧摇摇头。 紫溪看到这一幕,目光中透着一丝失望,她说:“燕音……” 她停了一下,说道:“他多年没有见过我,不认识我也是应当的。” 燕音:“……” 大可不必,真的大可不必,我娘亲就一个,不用这么安排我。 燕音立刻澄清道:“真不是,我找到我娘亲了。” 燕音公子这话一说出来,众位道友便知道紫溪肯定是冒充的了,他们又好奇了起来,不知道帝君从前的那位道侣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 道友们寻着燕音这段时间接触过的女修开始猜测谁会是帝君的道侣,猜来猜去发现燕音公子这段时间好像是只与华卿长老比较亲近,这人总不可能是华卿吧。 道友们立马将这个不着边际的想法从脑海中给清除了出去。 而紫溪面具下的那张脸青一阵儿白一阵儿的,黑衣人不是说那人已经死了吗?燕音怎么可能找到她呢? 林乐辞看了燕音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对着燕音的方向大喊了一声:“儿子——” 众位道友纷纷一愣,这是峰回路转了? 刚才你说你不是帝君,现在就喊燕音儿子。 还说你不是帝君! 紫溪也皱起眉头,难道刚才他是在试探自己?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位帝君的心可太黑了。 然而令众位道友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话音落下,燕音没动,可燕音怀里抱着的那只胖狐狸动了,腾地一下从燕音的怀里跳了下来,朝着林乐辞就扑了过去,两只爪子在林乐辞的身上拍个不停,口中大叫着:“我草你八辈祖宗!你叫谁儿子呢!” 我草我草,我滴亲娘!这狐狸都会说话了!还会骂人了! 然而梦魇兽的小身板实在是太小了,跳起高来也才能到打到这人大腿,骂骂咧咧不停。 林乐辞啧啧一声,道:“谁应了我就是在叫谁啊。” 梦魇兽呲了呲牙,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的林乐辞,心想这一回他一定要让这个人改口叫自己爹。 林乐辞不知道他的心思,只一把将梦魇兽从地上给提了起来,放在怀里掂量了下,道:“儿子,这么些年不见,你瘦了。” 一旁的燕音发出疑问声:“就这还瘦啊?” 梦魇兽:“……”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间觉得林乐辞也不是那么的讨厌了。 道友们看完这一幕戏剧,摇着头感叹这到底叫个什么事啊? 只有紫溪僵在原地,她终于有些庆幸自己今日带了这蜃面,不然的话面子里子可就全丢了,她抬起手抚摸着脸上的面具,至少现在还没有人知道她是上元派的紫溪。 然而世事就是这样,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华卿好戏也看够了,从土坡上起身,缓缓走到紫溪的面前,叫了她一声:“紫溪长老?” 没听到紫溪回应,华卿也不在意,继续问了一句:“这张面具可还喜欢?” 紫溪压低了嗓音,问道:“你在说什么?” 华卿不再解释,伸出手想要将紫溪脸上的面具摘下来,然而黑衣人突然上前,阻止了她的动作。 华卿也借此看清了兜帽下的那张脸,这张脸华卿倒是不太认得,只是左眼处的那道疤痕让她记了很多年都没有忘,她记得那道疤痕的每一个细节,从不曾忘,华卿眼眸微微垂下,道了一句:“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