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古风]_分节阅读_204
那么……或许这一回,当真能有所不同。 “靖王殿下此刻,是真已往秦地去了么?” 心中恍惚失落,说不上什么滋味。胡敬诚摇头苦笑。 “胡都堂以为如何?”甄贤不肯回答,只将这问话又推回去。 胡敬诚用力撑着座椅的扶手,终于缓缓站起身。 他躬身拱手,向甄贤行礼。 “皇上圣明,殿下英睿。我如今可以谒见王驾了。” 甄贤眸光明显一震,嘴上仍反问:“……胡都堂什么意思?” 胡敬诚惆怅扯起唇角,“靖王殿下若要随我一同返回北京,驾车这种苦事我是万万不敢让殿下来做的。” 原来他竟也早已窥得了些许端倪。 刹那,甄贤面上浮现出欲言又止的难色。 他明显犹豫了一下,到底什么也没说,而是做了个恭请的手势,上前两步,为胡敬诚推开了屋门。 那略显狭小的院落中,张思远一直站着。 纵然心中担忧,他也不能去偷听甄贤与胡敬诚在屋里说些什么,只好一直出神地盯着院子一角。 角落的藩篱旁,那佝偻着背的车夫一直在喂拉车的牛吃草料。 那头牛似乎有些焦躁,哼哼着不大愿意好好吃的模样。 张思远心不在焉地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大惊失色地险些摔倒在地,着急就三步并做两步地奔上去。 几乎同时,甄贤便推开了主屋的门,和胡敬诚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屋来,也冲着那角落里的车夫疾步走过去。 忽然被围住的车夫愣了一瞬,直起原本驼峰一样的后背。 “我哪儿穿帮了?”他一边把脸上贴的背后背的都扯下来,逐渐现出本来轮廓的脸上有难以置信的困惑。 甄贤站在胡张二人身后一步的地方,一脸“我早劝过你肯定不行”的无奈沉痛,扶住了自己的额角。 相比早有察觉相对镇定的胡敬诚,张思远简直哭笑不得,任是再如何沉着稳重见过世面的人,也差点不能站住脚跟,只能一手扶着旁边的篱笆,努力控制自己脸上崩坏的表情。 “……殿下大概头一回喂牛吧。” 第117章 三十四、不负苍生(3) 靖王嘉斐并未离开南直隶。 但当日王驾启程,带着十余卫军和侍官仆从,这是许多双眼睛都一起看到的,更是陈世钦看到的。 而今靖王殿下乔装滞留城中,也不见半个护卫跟随左右,想来是让那一路人马做幌子瞒天过海去了。可如此一来,殿下身边只余下一个甄贤。甄大人是文人士子,脑子转得快,却不会武,万一又像上次返京途中那样,遇着武力强袭的,可怎么办? 张思远暗中捏了一把汗。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这一战不是儿戏,更没有退路,荣未必俱荣,但损必是俱损的。 倘若靖王殿下不测,要死的可不止靖王殿下一人。 但这位靖王爷是说要去打鞑靼人就敢孤身北上出关的主,即便他劝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若说此时还有谁能劝得住靖王殿下,恐怕只能是甄贤。 于是临别以前,张思远踟蹰再三,还是凑到甄贤跟前委婉地提了一提。 他其实就是想说,也不能太纵着殿下的性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比如扮个驼子车夫赶车喂牛之类的……以后就还是别干了。 甄贤只能点头听着,心里又是气又是无奈。 “赶车喂牛”这事他早拦过了,拦不住。 如今玉青在外传讯,其余人都往秦地去做了诱饵烟幕。靖王殿下大概觉得好容易得了个能表现一二的机会,还很是“雀跃”,自告奋勇要反过来保护他,还美其名曰“掩藏身份”。 甄贤纵然知道殿下当自有分寸,不会胡闹误事,也还是为这人罕见表露出的孩子心性而瞠目结舌。 心里一半觉得好笑,另一半还是唏嘘惆怅。 他当然明白殿下的心意。 殿下担忧他的安危,深怕将他卷进争斗之中,又怕他吃苦受累,更怕再伤着他。 他又何尝不是反过来? 殿下如今曝露了行踪,这书斋便不再是合适的容身之所,在胡敬诚启程返回北京以前,需要另寻稳妥的地方落脚。 好在这三年在南京也不是毫无准备。 他还兀自思量后策,冷不防被一双长手从身后圈住。 嘉斐轻轻拥住他,环视一圈架上的字画。 那都是三年间陆陆续续积累下来的,虽然不是什么名家真迹,但也算是小贤喜好之物,其中有些还是甄贤养伤期间自己写写画画来的。如今一时半刻也没办法都带上,只能留在这里,能不能保得住都要看造化了。嘉斐忍不住可惜,便叹道:“该让张思远把这些字画先挪到别的地方去,待日后再给你送回北京。” 靖王殿下此刻身无负累无拘无束,愈是要紧时刻反而愈发生出举重若轻的畅快,甄贤是真怕他想一出是一出起来,闻言急忙回过头皱眉制止他,“都是些身外之物,殿下不要做多余的事。” 嘉斐也心知此时最好不为可有可无之事分神。 只要张胡二人不出纰漏,这书斋也不会遭什么大难,最多空置一阵,回头安定了再让人来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