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浮尸
崔清水走下矮阶，却发现身后惯有的脚步声消失了。 黄小军没跟上来，怕是被自己刚刚那句话惊得够呛。崔清水淡漠的脸上泛起一丝难得的微微笑意，这个黄小军是真的难缠，不过这次还是出其不意的被自己“同为男人”这四个字震慑到了。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可崔清水没想到的是，黄小军是被震慑到了，甚至惊吓到无法说话，不过不是因为自己！ 黄小军张大嘴怔怔的盯着那条浑浊的臭水河，泛黄的河沟里，随着那排水管排出的水瀑，正沉沉伏伏的飘荡着一具白色的东西。黄小军眨眨眼睛，抬起一直坐在台阶上冰凉的屁股，抬腿走了过去想仔细一瞧，可当他看清河沟里的东西时，惊得怪叫起来...... 走出七八米远的崔清水听到了这声怪叫，下意识回头，可那几阶矮阶恰好挡住了他的视线，崔清水犹豫片刻，再次登上矮阶，毕竟黄小军是跟自己而来的，万一不小心掉到河里或者出了什么事，自己心里肯定不好受。 走近才发现，黄小军正蹲在河沟边侧着身呕吐，而他面前，正漂浮着一具发白的尸体！ 大概是因为在河沟里浸泡了不少时间，整具尸体肿胀的像一只橱窗里的大号假人模特，泛着白色的皮肤早已腐烂不堪，在本就发臭的水沟里隐隐发出一股刺鼻的恶臭！ 崔清水虽然已见过好多次死人，可他这次还是淡定不了，与黄小军并排往地上一蹲，也吐了。 黄小军使劲往河里吐口吐沫，回过头看到一旁脸色愈发苍白的崔清水，体贴的帮她拍拍后背，嘴里含糊不清道：“死人！死人了......” 崔清水站起身：“打电话报警！” ...... 崔清水虽然不是一个冷血的人，但他也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尤其这些倒霉悲催的事找上门的时候，他是想竭力避开，自己的事还没搞明白，谁愿意再参合到这些无头案中去。 可警察不这么想。公事公办的警察很快就找上了门，提了一些崔清水并不关心也并未注意到的问题后便离开。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却没想到几日之后的一条新闻，再次引起了他的注意。 几日之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罗小七硬生生将埋头苦练的崔清水从书房拽出来，当地新闻频道正在播报几则新闻，其中一条恰好与崔清水和黄小军发现的那具浮尸有关。 那具浮尸的身份很快有了确定，死者是一名政法大学的返聘教授，这名教书育人了几十年的老教授，在本地可谓是德高望重的出名人物。他的出名不仅仅是因为对学识的极度认真和对学生的极度负责，他的出名更多来自于那个不符合职业年限的年龄！ 老教授今年已经九十九高龄了，但头脑清晰行动矫健的他，依然被学校返聘回去教书。正因为此，有段时间老教授在微博上一度爆红，被誉为“史上最年长的教授”和“史上工龄最长的人”，并成为当地的明星人物。 可这样一位明星老教授，却被发现死于那条地处偏僻的臭水河里。根据警察第一时间的判定，老教授不属于自杀，从他身上依稀可见的一道道裂口可以看出，他是被人残忍杀害致死！ 这件事在当地引起了轰动，根据调查，老教授一向人缘颇好，人际关系简单，不可能有仇家的存在。那么到底是谁会这般残忍，对一个年近百岁的老人下手？ 警方给出的答案是概率性凶杀，也就是说，有可能是歹毒作案时恰巧被老人目睹了什么，为了封口而杀人，也有可能是老人恰好遇到了抢劫，然后凶恶的劫匪不知为何便杀了他。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而只有这些猜测也比较符合逻辑。 可崔清水不这么认为。因为从这条报道中，他听到了最关键的一个敏感词——“高龄”！这位年近百岁的高龄老人莫名其妙被人杀害，是巧合还是意外？ 他想到矿场那个夜晚，毛骨悚然的“鬼泣声”、惨绝人寰的人体实验、神秘的黑西服男子、和他袖扣上那对特殊的银制袖扣！ 这些人，这个组织，曾经对百岁老人下过手！好早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消失在了视野中。 可好景不长，刚消停没多久，如今又出现一起百岁老人被杀案，这不得不让有所经历的崔清水一帮人提高了警惕！ “也许真的只是巧合，华江的人再嚣张，也不至于光明正大杀人吧，这不要是公然挑战警方的侦查能力吗？”葛唯对此持有自己的看法，而且崔清水觉得她说的并无道理。 宁远点点头：“没错，即使华江的人想做坏事，也不至于公然这般挑衅，这么做不就等于将事情放在了明面上，他们没理由也没必要！” 崔清水点点头，他俩说的都有道理。华江组织当初选在矿场做这次实验，目的正是为了掩人耳目，由此可见他们并不想被人轻易发现，他们定是有所顾忌的，既然如此，这样轻易的抛尸岂不是多此一举、自我曝光？ 再者，罗六六的一番话也稍稍打消了崔清水的担忧之情，罗六六说：“世上哪有这么巧合之事，如果有，那只会出现在名侦探柯南里。我们又不是柯南，没有这种自带克死人的磁场，放心好了！” 也是，这世上哪有这般的巧合？崔清水心存侥幸的想。 ...... 即使这个世界再太平，也会时不时出现这样一两起凶杀案。这对于刑侦支队二组的张草草来说，本应是早已见怪不怪的事了。 拿起打火机点燃手里的香烟，正想将打火机放在桌上，却看见烟灰缸上放着一根才抽了没几口，燃烧的长度还不足一厘米的烟。此时，张草草才想起那是自己在短短一分钟前刚放上去的。 张草草晃了晃有些迷糊的脑袋，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这个案子本是由他们刑侦支队负责的，但不知怎么，后来便被转交给了隔壁重案组。张草草烦躁的用手扶着额头，一页页资料零零散散的堆满了办公桌。 张草草并非他的本名，这个带有戏谑性的外号来源于他的一句口头禅。每每将要结束一个案子时，张草草都会发自肺腑的感慨道：“我总觉得这案件有些草草了事，背后一定还有更深的隐情......”这句话说了无数遍，但那些个他自以为有隐情的案件依然会按照原节奏结案，事实证明，这只是他的口头禅，或是当做刷存在感的无聊废话。久而久之，大家便送他“张草草”这样一个可亲的绰号。 张草草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有关老教授被杀的一些调查资料和一封尸体解剖申请。只不过这份申请并未得到老人家属的签字同意，此时的张草草，正为此头疼不已。 虽然这个案子已经在早上宣布结案了，虽然结案大会上，张草草还是镇定不已的说了那句话——“这案子不能草草了事，其中有蹊跷！”但事实还是依旧，没有一个人认同他的话，甚至没人将他这话放在心上，他提出的解剖报告，家属也不愿签字同意，因为在所有人眼里，这个案子就是这么简单。 可不知为何，这次张草草并没有放弃，他内心总有一个预感，自己可以通过此案翻盘逆袭，彻底摆脱张草草这个难听的名号。 深夜两点，长沙长营公安局，张草草依然盯着那张资料报告发呆。报告中已经很明显的写着，抢劫惯犯被抓获的同时此案便已水落石出，因为那个追踪了好久的抢劫惯犯，正是此案的杀人凶手。 据凶手交代，他其实很早就盯上了这个有名的老头，因为老头家里家境不错，而且年老力衰好下手，经常一人走路上下班，于是在计划好久之后，当天晚上他便下了手。没想到的是，这老头身体远比自己想象的能抗，最后还差点被其逃脱报警，着急之下的凶手便下了狠心，先是将其砍上几刀，待发现真的死了之后，惊慌失措的凶手便将其丢进了那条排放工厂污染水源的、路人避之不及的臭河沟。 这份看似很有道理的结案报告，其中一些疑点却让张草草紧皱眉头。按凶手招供的案发时间，早已过了下班点回到了家的老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臭河沟一带；可凶手说自己是在臭河沟附近遇到的老人，然后再将其杀害的。 案发地点是臭河沟附近？怎么可能？张草草为此陷入了迷惑，既然凶手很早就盯上了老人，他又为了抢劫老人做了好久的准备，那作案地点为何会选在距离老人家十万八千里、更距离老人教书的大学十万八千里的废弃工厂一带呢？要知道，这个年事已高的老人，按他平时的生活作息时间，根本不可能在下午下了班之后千里迢迢来到这个鬼不下蛋的地方！而且最关键是，凶手在这里作案，能捞到什么好处？哪有人随身携带大量钱财的？ “除非......除非是被人强制带过来的？！”张草草喃喃道，他拿起笔唰唰几下，在纸上写下了“强制带走”四个字。 可是，如果是强制带走，就单凭这样一个匪徒他是无法做到的，要知道匪徒并没有车，如果想将这样一个大活人带到有一定距离的工厂，必须要通过交通工具才可以！可劫匪并未承认自己有交通工具，而且据老人的家属和学生所讲，政法大学教法律的老教授，不可能法律意识薄弱到随便跟着一个陌生人离家出走...... 排除老人因事自己跑去离家二十多公里的废弃工厂这一点，也就是说，最后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老人受害当日是真的糊涂了，被一个劫匪骗到了离家二十公里的荒地，要么就是凶手绝非一人！这个劫匪还有同伙，而且他和同伙是靠交通工具将老人强制带到了此地！ 考虑诸多方面，第二种可能的概率大很多！ 张草草越想越觉得自己推理有道理，但无奈的是，人微言轻的他，一向是被人看扁的对象，从他嘴里说出的话，那些一起共事的同僚们只会当做无聊的口头禅来嘲笑...... 可这么大的一个漏洞，真的没人注意到吗？如果事情真如他所想，那这正是他翻盘的好机会！只要抓住这次时机，将此案的漏洞抖出来，只要上司同意了重新审查此案，自己便可以不再被同僚嘲笑，甚至有可能进入重案一组这个一线精英团队！ 烦闷无助的张草草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也许可以帮他实现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