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猪队友
安庆郡主自认为与顾昭“积怨已久”,听见齐嬷嬷这番话,当即便变了脸色。冷笑道,“嬷嬷的意思,便是那顾夫人既有苦衷又不容易,反倒是我无故与她发难,害她惨死了。” 齐嬷嬷见安庆郡主这样子,心头一惊,忙辩解。“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感慨这时间待女人多有苛刻。” 其实安庆郡主真的已经足够幸运了,在礼教森严的大齐,未婚先孕并诞下一子,这是极其严重的过错。要浸猪笼,甚至要一杯毒酒刺死的。 可安庆郡主的父亲祁王十分疼爱孩子,甚至可以算是溺爱。对女儿的过错无条件以及无下限的宽容和忍让。用自己只手遮天的本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清除了所有知情人士,将消息封锁,并连夜将女儿送往水月庵。里里外外都换成了自己人,保着安庆郡主生下孩子,又派了诸多心腹来照看其母子二人。并殚精竭虑的为她日后的生活打算,铺路。 安庆郡主却真真只是个被父母宠坏了的熊孩子。 既不知道反省自己的错误,也不知感恩父母的不易。反而仍旧在抱怨眼下各种的不舒心和不痛快。甚至没有任何一丝为人母的责任与温和。 齐嬷嬷看着安庆郡主,内心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自打安庆郡主出生以后,祁王妃便以礼数为由,将安庆郡主养在身边,对她十分宠爱纵容。纵然是有时她行差踏错,也从不责罚,凡事都纵容她,并为她善后。日子一长,便养成了她娇奢任性,胡作非为的性子。 姚侧妃每每出于严母之心管束,都会被祁王妃以慈母的姿态拦住,以“她还是个孩子,无非就是胡闹了些,年纪大些便就稳重了,何必拘着她,这般天真烂漫的性子是极好的”云云,轻而易举将姚侧妃挡了回去。 祁王妃温柔体贴,姚侧妃凶神恶煞,两厢一对比,安庆郡主越发讨厌身份卑微的生母,有时候恨不能自己压根不是姚侧妃所出,而是堂堂正正的王妃所出嫡女。 十几年里成功离间了安庆郡主和姚侧妃母女的感情,并非常隐蔽的毁掉了情敌的孩子。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祁王妃稳住正位,拿住了权柄,并成功的毁掉了姚侧妃的孩子们,取得了压倒式胜利。 如今姚侧妃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安庆郡主生下私生子关在水月庵,不可谓不惨。 齐嬷嬷再次叹了一口气,想起祁王妃,便觉得脊背发凉。 祁王吩咐了祁王妃要替安庆郡主寻一门妥帖亲事,祁王妃自然要奋力好好准备。 奄奄一息的姚侧妃听了这消息,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旁伺候的心腹王mama忙上前,一面扶着她,一面在她身后塞了一个泼墨引枕。“娘娘,您有什么吩咐只管与奴婢说,奴婢一定尽心极力去办。” 姚侧妃瘦弱枯槁,脸色苍白。虽还能瞧得见五官明艳,却全没有了生机和活力。她有气无力的咳了咳,“王妃如今定然是想要将安庆嫁的远远的,越是偏僻贫苦的地方,越是得她欢心。我儿多年受她挑拨,从不与我亲近,可到底是我身上掉下的rou。眼瞧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却再也不能眼睁睁见她后半辈子吃苦了。她是锦绣堆里长的的,哪里知道生活疾苦。性子又是这般骄纵。倘或是随便远嫁了,可想那日子该过的如何艰辛?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她后半生艰难。王妃不叫我好过,那我也给她填填堵,让她手忙脚乱些,免得精力过多去作践我的孩儿!” 说到这,姚侧妃嘴角露出一抹嘲笑来。“当年安禾远嫁,她自是知道是我做了手脚,从此以后便与我撕破了脸。如今一步一步害的我儿如此。我自己的身子如何,我最清楚,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有什么好顾虑的。便就与她再搏这一回吧!” 王mama见姚侧妃这般殚精竭虑,又见她面容枯槁,再思及太医所言,忍不住红了眼眶。“娘娘,您别说这丧气话。您还年轻呢,只要好好调理,病一定会好的。郡主和四爷年纪都还小,您得看着他们成家立业,绵延子嗣啊!” 姚侧妃笑着摇摇头,“恐怕我没这个福气了。四儿到底是个小爷,又读书上进,日后无论如何都能顶天立地,我自不担心她。可安庆却不行。”想起女儿,姚侧妃便觉得内心一阵抑郁难忍,长长舒了一口气。挑眸看向王mama,“你说,英国府的二姑娘住在咱们府上可当真?” “当真。”王mama道,是王妃娘娘亲口说的。如今在府上已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在京城之中,也有不少人家知道了。” 姚侧妃冷笑,“她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秦侧妃频繁待秦妙音来王府走动,姚侧妃虽不与他们走动,却也将其内里原因猜的一清二楚。祁王妃惯常装娇憨老实,拿别人当枪或是靶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如今她以为搬出来姜采转移注意力,让秦妙音和姜采争的头破血流,最后两败俱伤,她好趁机为荣演准备其他婚事。可却不问问,荣演为何要将姜采引进王府。这背后到底有没有政治原因。就这样大张旗鼓的放出消息,恐怕是给英国公和祁王惹来了不少麻烦。 她既然这样,不若再推她一把,将事情闹的更乱更大。 “奴婢听闻,王爷回来因为这事儿发了好一顿脾气呢。”王mama低声道。 “如今英国公因通敌一事被牵连,他叱咤朝堂多年,做事素来阴狠,多少人等着瞧他败落。眼下,正是危难关头。王爷自是不想同英国府搅合在一起的吧。便就是两人真的暗下联盟,也只是暗下,并不想要世人知晓。王妃这样一闹,恐怕王爷早朝堂之上也很为难。”姚侧妃垂下眼眸,掩住眸中一丝讥笑。“王妃什么都好,可惜不懂朝政。过去我总想不通,王爷如此信赖王妃,却怎么从不与她说朝堂之事,不许她打听,更不许过问。从前,我以为王爷是与她貌合神离。可这许多年过来,我才知道,那是王爷对她的爱护。一个女人,心思越单纯,活的越快乐。可惜,王妃却并非是个安于现状的女人。王爷的这份呵护,反倒给自己惹来了麻烦。” 姚侧妃的语气中,掩不住有些幸灾乐祸,也有一些酸涩。 她当年是极其爱慕祁王风姿,方才嫁给他的。可祁王对她一直只有礼待,没有恩爱。都说荣家出情种,不论一生妻妾多少,心里都只能装的下一个人。 她从前就是爱慕他这样的专一,却不知他的专一若不是为了自己,当真是一种凌迟与煎熬。 王爷是个好人,可对自己不爱的人,真的太残忍了。姚侧妃说了这半天的话,已然觉得有些体力不支,不住的咳嗽起来。一旁的王mama忙端了一碗热茶来,“娘娘,您喝口茶,歇一歇吧。有什么尽管吩咐奴婢去做。” “嗯。”姚侧妃接过茶点了点头,“你跟着我这许多年,没过了一天舒坦日子。原以为把你从娘家带来,脱了那魔窟,日后我们主仆都是好日子,却不想,不过是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若当年放了你出府,如今你家的显哥儿大概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说起夭折的孩子,王mama红了眼眶。“娘娘,奴婢自小就跟在娘娘身边。承蒙娘娘不弃,方才有命活到今日。我儿显哥儿……福薄……怨不得人啊……” 其实王mama的儿子是死在了祁王妃与姚侧妃的争斗之中。姚侧妃提起这事儿,无非是提醒王mama,自己与祁王妃也有着血海深仇。 …… 姜采在祁王府住下这事儿已闹的沸沸扬扬,姜老太太知道信儿的时候,气的砸碎了几套茶碗。 “好端端的,把自家的女儿扔去别人家做什么?难道你如今就连子女都保不住了吗!”老太太怒斥英国公。 英国公垂首站在堂上,一动不敢动。 老太太继续冷哼,“你当我不知道你动了什么歪心思?你真是了不得,堂堂七尺男儿,竟拿着儿女婚事去算计前程。你趁早把这个心思给我收了,明日我亲去祁王府将采姐儿接回来!” 英国公见老太太是真的怒了,便也不好再瞒着。将众人都撵了出去,央求老太太。“母亲息怒,都是儿子不孝,惹的母亲不高兴。可如今,儿子是真没的法子庇护采姐儿,方才求助了王爷。” 老太太皱着眉,虽是暴怒,却仍有理智。英国公虽然有事做事自私,可他是朝廷重臣,断没有昏聩无能一说。他便是有用女儿换安稳的想法,也断然不会不顾名声做的这么明显。更何况,祁王何等人?是在有夺嫡之嫌的情况下,仍能活下来受圣上倚重的人。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就糊里糊涂的让采姐儿进了自己的府。 老太太因是关心则乱,一时上了火气。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盯着英国公,“你说说,倒有什么内情。” 英国公似有为难之色,沉吟半晌后,方才道。“采姐儿在归京途中,被桃槐人掳走了。” “什么?”老太太大惊,“桃槐人为何掳我家采姐儿?难道……”老太太被自己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吓了一跳。捂住嘴,不敢说出口。 老太太是什么出身,什么见识。英国公知道母亲必定已经猜中要害,便点了点头,“母亲猜的不错,华儿在宫中多受顾后照顾,自是与顾后一条心。那丽妃娘娘不仅仅危及的是顾后地位,也威胁了华儿母子安危。况且她本非普通后妃,而是桃槐细作。” 老太太震惊不已。虽然曾听闻有女子为细作往他国后宫中探得机密的事儿,可她却未曾见过。更没想过,天下平定多年的大齐后宫竟也藏着这样的后妃。“有证据?” 英国公点头,“证据确凿。可皇上被丽妃娘娘迷了心智,根本不听顾后所言。最终也是出于无奈,才暗下杀手。后来,又经过多方彻查,原来当初圣上病重失魂,皆因丽妃娘娘用了桃槐秘术。” 听到这,老太太已经觉得自己的思路跟不上趟了。“桃槐秘术?” 英国公点头,“这秘术之所以能施展开来,皆因丽妃知道圣上有个心结。此结便是……” 英国公有些说不出口,可老太太却是心知肚明。略一思索后,“那桃槐人抓了采姐儿,难道因采姐儿和她娘生的极象?他们想借此击垮圣上?!” “据儿子与祁王的揣测,大抵如此。我们府上被卷入通敌案,怕也是那秦氏着了桃槐人的道。眼下府上动乱,儿子调不动人护卫周全,采姐儿若是回府,恐怕出不了半日便又被那桃槐人掳走。迫于无奈,才求助祁王府庇护。”英国公惭愧的低了头。 老太太是皇族之人,自然知道祁王手中掌握着什么力量。因自己误会了儿子,心里微微有些惭愧。可没有当娘的和儿子道歉的道理,她轻轻咳了咳,仍旧板着脸。“便是如此,你也该早些与我说。我自会想办法,保住采姐儿的清誉。” 英国公也很郁闷,并没有想到祁王府会有这样一个猪队友的存在。 老太太又问,“你接下来准备如何?” 英国公道,“眼下要将秦氏的暗自办理妥当了,才能想日后如何。咱们家的孩子们多受此牵连,日后必定亲事与前途艰难。采姐儿那,祁王世子却是个好人选……” 老太太揉着太阳xue,“荣家子孙我最是了解,演哥儿不行!他心里有了人,这辈子断不会待别人好了。” “可……” “若是梁家的哥儿也不行,自可再另谋亲事。”老太太打断英国公。“女子在这世道本就艰难,若再不能嫁个如意郎君,一生漫长,何其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