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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 又坏了一个。 林执的小脸上难得露出茫然。 他想了想,认真对顾延之说:“顾叔叔,不要太用力,要用巧劲。” 顾延之点头,抿紧唇,重新编制。 十分钟后,又是一声清脆的“喀”。 “顾叔叔,巧劲!” “喀——” “顾叔叔,按这里。” “喀——” “……顾叔叔,要不然我帮您做调整吧?” 顾延之摇头,修长的手指捏住几个角:“不用。” “喀——” 顾延之冷静地放下蚱蜢笼,从面盆里抽出一把新麦秆。 “喀——” 好在麦秆还剩了不少,够顾延之练习。 林执看着顾叔叔不厌其烦地编蚱蜢笼,突然想起了张叔和张婶。 他没有父亲,也不知道父亲和娘亲之间都是如何相处的。 他身边只有张叔和张婶。他对“夫妻”一词的理解,也全都来源于张叔和张婶。 张叔每天会推着车去镇西卖饼,张婶在家做做针线补贴家用。每天夜里,张叔都会带一壶酒回来。要是当日饼卖得好,就多带一包下酒菜。要是卖得不好,等酒喝完,林执就会听到哐啷哐啷的声响。 那是张叔在拍桌子摔椅子,有的时候,还会打张婶,嫌张婶烦。 林执见过张婶青一块紫一块的手臂,他问张婶为什么不离开,张婶告诉他,这就是夫妻。 张婶说张叔不好吃懒做、不拿钱赌博、不在外头与别的女人厮混,种种种种,是个好男人。说张叔不喝酒的时候待她好,说张叔酒醒后看到她身上的伤会自己抽自己巴掌。 说林执还小,所以还不懂,还说天底下夫妻大多都一样。要是有丈夫疼妻疼到骨子里,愿意为妻子放低身段做繁琐的事,那真是顶顶好的丈夫。 这种顶顶好的丈夫少,要真的有,那妻子上辈子定是修了不少福分。 清脆的“喀”响打断了林执的回忆。 顾延之起身拿麦秆,瞥了眼回过神的小孩,问道:“小执,你刚刚在想什么?” 林执把张婶说的话告诉了顾延之。 顾延之缠绕麦秆的动作一顿。 就当林执有些坐立不安,怀疑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时,他听见顾叔叔低沉的笑声。 酷叔叔注视着手里的蚱蜢笼,神情是林执从未见过的温柔。 “是我上辈子修了不少福分。” 所以这辈子才会误打误撞,遇到了谢亦舒。 顾延之捏住尖角。 “笃——笃笃。” 顾延之放下蚂蚱笼。 林执跳下椅子:“顾叔叔,我去开门。” 林执打开门,门外是谢亦舒。 林执的小脸上闪过惊喜:“谢叔叔,你怎么来了?” 谢亦舒弯腰揉了揉林执的小脑袋,温和道:“我看到你房内灯还没熄,就过来看看。” 林执有些眷恋地捏住谢亦舒的袖子,侧过身看向屋里,想说顾叔叔也在,他在教顾叔叔编蚂蚱笼,结果回过头,发现方桌边哪有什么顾叔叔的影子。 桌上堆成小山的废蚱蜢笼也不见了,只留下一个还没整成球形的麦秆架。 林执愣了一瞬,很快了然。 酷叔叔是想亲自做一个蚱蜢笼送给漂亮叔叔。在没做成功前,肯定不想让漂亮叔叔知道。 他得替酷叔叔保密才行。 谢亦舒也看见了桌上快完成的蚱蜢笼,还以为是林执刚刚编的,夸道:“小执编得真好看。” 林执觉得暗处有道目光投向了自己。小孩有些为难,但还是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应了几声。 顾延之在隐于暗处前,拿走了面盆里剩下的麦秆。 谢亦舒以为林执是拿了几根麦秆带上了廖云峰,伸手沾了沾面盆里的水,用湿手摸了摸蚱蜢笼。按住突出的尖角,轻轻调整,蚱蜢笼很快变成标准的球形。 “叔叔好久没编过蚱蜢笼了。”谢亦舒怀念地摸了摸蚱蜢笼,把笼子递给林执,“给。后山有挺多小昆虫的,睡醒,让啵崽弟弟带你去。” 林执点点头,把蚱蜢笼挂在了床头。 谢亦舒顺势把林执抱上床:“那我们小执早点睡?明早早点起床,和啵崽弟弟去后山逮蚱蜢。” 林执乖乖地“嗯”了一声,躺下,盖上了小被子。 谢亦舒伸手替他掖了掖,问:“要不要叔叔给你讲个故事?” 林执心里天人交战。 他觉得这时候应该拒绝漂亮叔叔才对,可他又实在想听漂亮叔叔讲的故事。 心里头两个小人在大家,林执最终还是没能拒绝诱惑,软软道:“想。” 谢亦舒过来前在001那儿翻阅了很多适合幼童听的睡前读物。 见林执这么乖,谢亦舒讲一赠一,讲了一个《小胖童奇遇记》后,又讲了一个《小胖童的新衣》。 一直等林执呼吸声变得细均而绵长,才慢慢讲出了最后一句:“……小胖童把下巴抬得更高,大步走着,他的两个小跟班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并不存在的袍角。故事结束了,好梦,小执。” 谢亦舒起身,抬手熄了灯。 门发出“吱嘎”一声响,又被轻轻关上。 一刻钟后,林执睫毛颤了颤。 他揉了揉眼睛,起身,小声道:“顾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