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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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之见她没什么动静, 上前的时候,才听见耳边均匀的呼吸声。 白苏墨也似是养成了在宝胜楼顶层小寐的习惯。 反正宝胜楼都是钱家的,她亦是钱家的东家。 顶层不做生意便也无人异议。 她守着宝胜楼倒也心静…… 这其间,太后和王皇后都分别差遣宫中的女官来探望过几回。 附了不少赏赐,亦附了不少叮嘱。 宫中惯来偏爱她。 早前哪家的小姐有身孕,宫中两位如此惦记过? 白苏墨有身孕在,不便入宫,太后又恩赐她不必入宫谢恩。 这京中惯来不乏红眼病。 但似是从小都见惯了,便也不怎么红眼了。 只是亏得白苏墨都已嫁人了,嫁的幸而还不是国中的青年俊杰,否则怕是这京中还得连带着要眼红一阵白苏墨的夫君才是。 总归,红眼归红眼,走动还是要有的。 京中早前同她有过照面的贵女,也都相继登门造访。 国公爷虽不在京中,但边关战事听闻已平,国公爷回京是时日上的问题,此时国公府又只有白苏墨在,各家定是都要来示好,登门造访表示慰问的。这也成了京官家女眷的头等要事,只是这其中还需得拿捏了,门第如何,同白苏墨早前可有过交情或照面,若是冒犯来访又唐突,不少便是先送礼,再递帖子的。 京中这些拜访,白苏墨不能不见,也不能全见。 幸好有元伯在,一切都安排妥当。 几日里见几人,坐多长时间便会请华大夫出马借故过来问诊打断,旁人也知趣不会留太久,亦不会觉得失礼…… 白苏墨听元伯的安排便是了。 其间,还与芍之一道去了趟齐润的家中。 齐润是一家的顶梁柱,齐润不在了,这家中便失了主心骨。 早前齐润的孩子百日的时候,白苏墨便去看过,齐润家中都认得她。 钱誉同她说起过,齐润望她照顾家中妻儿一程,免得她们遭人欺侮。 白苏墨从善如流。 她亲自安排,齐润的妻子和孩子都能被照顾妥帖。 眼见齐润的妻子哭成泪人,白苏墨心中好似剜心。 元伯怕她久待,便寻了时机道别,再叮嘱齐润家,若是有事便来国公府寻他。 齐润的妻子含泪点头,又唤了一双孩子来给白苏墨磕头。 白苏墨受不起,上前扶起她那双儿女,轻声道:“我还需在京中待些时日,你带他们每月来府中我看我一次,爷爷亦舍不得齐润,日后便是我离京,你也记得带孩子每月去见爷爷一次。” 齐润的妻子连忙颔首。 白苏墨这番话是说与齐润家中其他人听的。 有她的话在,且齐润的妻子同国公府还走动着,齐润家中的旁人才不敢将她们母子欺负了去。 齐润的妻子怎么会不明白? 齐润的死讯是早两月传回京的,家中都已披麻戴孝过。 早前齐家仰仗着齐润,对她们母子三人尚且还好。 但齐润的死讯传来不久,那些原来靠齐润接济的家人便开始打起了齐润财产的主意。 早一些还顾忌着齐润的好,到后来,就连齐润在京中的宅子都想霸占了去。 元伯虽有心帮衬,但一是毕竟没有空闲处处照看着。 其二,齐润一死,齐润的妻子和孩子没有了屏障,齐润的家人勉强还能算她们在京中的屏障,若是撕破脸,她们母子三人以后还能依仗谁去? 但谁想,齐润家中的兄弟却串通好了,变本加厉。 连她们在京中的宅子都要悄悄占了。 逼她将地契改了名字。 也是这时候,白苏墨带了元伯来了家中。 她本就更咽得说不出话来。 见了白苏墨,心中的委屈就似忽然涌出的江河之水一般。 白苏墨心思澄澈。 一句重话都没说,却足够震撼齐家众人。 只是震撼,却未曾戳穿。 齐家众人心中唏嘘,好似劫后余生。 白苏墨走后,纷纷出来缓解尴尬,粉饰太平,也感谢齐润家的方才没有将实情说出来,给他们留了后路。 此事后,也都不再敢再起什么风浪。 齐润的妻子心知肚明。 白苏墨是特意给他们留了后路,亦是给她留了台阶。 一双孩子还姓齐。 她亦不能时时刻刻靠着国公府的怜悯过日子,齐家的关系还需维持着,面子上过得去也是好的。 等旁人都离去,齐润的妻子搂着一双孩子,更咽道:“可记住了,日后也要记得白小姐的好。” 一双孩子纷纷颔首。 回国公府的轿中,白苏墨一言不发。 齐润的妻子也好,早前的陶子霜也好,在失了世上最重要的另一半后,许是连悲痛都尚且来不及,便要被生计所迫,不得不向周遭低头,亦为了自己的孩子计量…… 白苏墨没有叹息,只是目光虚望着半空。 她想起了爹爹战死在巴尔,而后娘亲郁结在心,生下她不久便也跟着去世了。 娘亲走得时候,有多放不下怀中的她…… 若是爹爹还活着,那娘亲便也还活着。 她依然在爷爷膝下承欢。 这一生都会有所不同。 白苏墨微微垂眸,眼角溢出几滴眼泪。 而后,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敛了情绪。 ****** 约是回国公府的第十余日上头,华大夫又来了苑中,例行当日的诊脉。 内屋中只有芍之一人安静伺候着。 诊脉时需静心,穗宝和惠儿知晓要守在外阁间外,不让旁人作声吵了屋中华大夫。 这日,可巧华大夫才看完,正收手准备开口,却忽得听闻苑中一阵嘈杂声传来。 似是脚步声,说话声,和旁的声音参杂在一起。 白苏墨看向芍之,芍之会意。 芍之刚准备掀起帘栊出去看看苑中何事,便听一道清脆的声音自苑外传来:“小姐小姐!” 这声音芍之是陌生的。 她来国公府中的这些时日,似是在清然苑苑中和国公府中都未曾听过。 当即有些怔。 白苏墨却是再熟悉不过的。 正好华大夫也问诊完了,芍之见白苏墨要撑手起身,赶紧上前搀扶着。 如今白苏墨已有六个月多将近七个月的身孕,躺下和起身都不是件容易事。 尤其要小心着。 芍之这上前搀扶的功夫,外阁间的帘栊已被撩起:“小姐小姐!” 白苏墨方才抬眸,宝澶便已咬着下唇冲到跟前:“小姐,我想死你了!” 芍之微微怔了怔。 她是少有听过丫鬟侍婢如此同主子说话的。 更尤其到了国公府,人人都对夫人礼数有加。 芍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而后帘栊再次撩起,又有一道清丽的身影入了外阁间中,上前福了福身,便要稳重得多,“小姐。” 白苏墨见了她二人,眼中似是也跟着起了氤氲。 “都回来就好。”白苏墨只觉心中许多话,竟都汇成了这一句。 “快起来。”她亦伸手扶她二人。 流知鼻尖微红,听话点头。 宝澶却是摇头,不肯起来。 白苏墨越发熟悉的头疼感,遂而笑笑:“起来,眼睛都哭肿了。” 宝澶这才愣愣听话。 芍之很快反应过来,这便应是元伯口中说的流知和宝澶两位姑娘了。 流知和宝澶都是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