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狐仙血
抹了把额头上冷汗的吴绶,又连灌几杯龙井茶,摊手摊脚,斜靠着椅背,道“小爷我和谢迁刚刚搬了些干柴和碎石放进密室的雕花盒里,反正烧焦了也看不出来,想不到文质彬彬如谪仙般的谢家公子,居然连做贼也想的这么周全。” 谢迁深情望着杯中程溁的倒影,道“只要溁儿高兴,哪怕杀人放火,逆天为贼又算什么!我谢迁均甘之如饴。” 吴绶不懂那种心情,对他来说需要女人时,便去勾栏院,那种滋味既尽性,又没有负担,想怎么玩都行,根本不用顾忌女人的感受,爱情麻烦死了,遂不以为然的摇头,道“不打扰您了,谢公子继续努力,小绶先去休息一下,用乡君的话说,人家都快累成狗了!” 谢迁面无表情的对着吴绶挥挥手,随后笑着坐到程溁跟前,道“溁儿,累不累,困不困,都这么晚了,还等迁表哥做什么,走吧,再不睡就有黑眼圈了。” 说着便抱着程溁上了拔步床,铺平枕头,压好被角,轻声道“迁表哥觉得,还是给嫣红下些药,暂时就像是生病那般,不能让嫣红得知咱们厢房藏了这么多东西。” 程溁眸子闪过一道暗芒,道“好,就听迁表哥的,这次溁儿不会心软。”随即指着案子,道“那小皮箱里,朱色罐子中的便是九花毒,嫣红敢害我,就应该提早做好,生不如死的准备。” 谢迁轻轻拍着,至小人儿入睡,叮咛着“有我在,溁儿安心睡便好。”迁表哥就算是堕入地狱,也会护溁儿平安的。 程溁在谢迁的宠溺下,昏睡了过去。忽然之间,感觉神识不可控的往下坠,仿若坠入悬崖,猛地睁开眼睛。 只见绿树成荫,红色的彼岸花遍地都是连成片,望不到边际。 远望去湛蓝的天空上白云朵朵,彩羽的鸟儿低飞,碧绿的山峦起伏。 低头一看,脚下的竟是蓝色湖面,水清澈见底,不时地有金色的鱼儿跃出水面,山光水色融为一体。 程溁新奇的走在湖面上,脚踏的湖面上,竟生出朵朵水晶白芙蕖。 清风夹杂着花香徐来,转瞬间,明明温暖如春般伊人的仙谷,却下起了鹅毛大雪,绿树、红花、青山、蓝水全部披上了冰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彩虹之霓光,给本是灵气十足的霜色仙境,添了一份暖色。 “溁仙乡君!可还记得吾,吾是那只灵狐。”墨漪幻化成幼时灵狐模样,眨着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道。 程溁寻着声音,俯下头,欣喜的踏着碧波荡漾蓝色湖面快步而来,道“小黑啊,我自然记得,你可是救过我的呢!” 墨漪皱着黑色的灵狐脸,瞧着程溁脚下的水晶芙蕖,尴尬道“吾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乡君,把那只千年人参赠予吾。” 程溁蹲在墨漪前面的湖面上,摘了一朵水晶芙蕖,把玩在手中,淡笑着道“那只千年人参,本是我用来做药引子的,但小黑有恩于我,又是第一次请求于我,如此我又岂能不允。拿去吧,我那还有些百年人参,小黑若是用的上,也一并拿去吧!” 墨漪想不到此事居然这样顺利,疑惑道“乡君为何不问吾,用那这千年人参做甚?” 程溁淡然一笑,道“有何好问,我还有百年人参呢,虽没有千年人参见效好,但也可用,不就是晚几日病愈嘛,我忍得住!” “多谢溁仙乡君谅解。”不想人类还有这么善良的小女娃,墨漪感动道“乡君,吾会报答汝的。” 程溁很喜欢这只有情义的灵狐,蹲下身,摸了摸墨漪的额头,道“小黑啊,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自然愿意帮你。” 墨漪作揖道“多谢乡君!”话落便挥动尾巴,驱散了霜色幻境。 墨漪走出幻境,幻化成人身坐在床边,俯下头瞧着程溁。 这个小娃儿就连在睡梦中都捂着胸口,疼得皱眉,墨漪低声道“本尊说过会报答汝的。” 话落便用指甲一划,割破腕间血脉,喂到程溁惨白的嘴里,道“本尊的仙血,可抑百毒,可医百病,可续寿数,可祛巫蛊,可疗残伤,可复生机,可强气运。那千年人参虽好,但却药医百病,不治百人,本尊的仙血可比那千年人参珍贵得多。” 随即给程溁塞好被脚,墨漪继续低声道“这千年人参虽说可遇不可求,但对小娃你来说,顶多是个药引子。对于本尊则是可补那损耗的千年灵气。” 随后便隔空取出千年人参,握在手中,随后墨漪变成一缕黑烟,再次钻进程溁腕中的佛珠里面,继续修炼。 饮了大量灵狐血的程溁,蹙着的眉渐渐松开,手也不捂着咳痛胸口了,身子不自觉的平躺下去,不再高高椅坐在床上,舒服的睡了过去。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日上三竿,街上的摊贩都在便意的甩着货物。 谢迁从窗缝隙瞧着程溁用被子裹成一团,小小的,弱弱的,犹如初露的晨光般静静地窝在襁褓里,浓密的睫毛乖巧的落在粉嫩的脸颊上,映出点点余辉。本想用千年人参熬药给程溁吃的,但瞅着小人儿睡得如此香甜安稳,谢迁自是不敢打扰。溁儿说过睡觉便是最好的灵药,是以生怕自己进去打扰到了小人儿,遂谢迁在门外轻如鬼魅般的徘徊,没有一丝声响。 “阿嚏!”吴绶尽忠职守的在屋顶上护卫着,低声嘀咕道“小爷我都累病了!” 谢迁怕这刮躁的吴绶叨扰到程溁,赶紧从窗缝往里瞧,果然刚刚睡得香甜的小人儿,微微皱眉。随即谢迁冷冷的瞟了一眼吴绶。 做锦衣卫多年的吴绶,早就习惯了为所欲为,除了汪直他谁也不怕,但如今被谢迁这冷冷一瞟,不禁打了个寒颤,喷嚏更是不停“阿嚏!阿嚏!阿嚏!” 抹了把鼻涕,自言自语,道“估计是汪公公想人家了,哎呀!心好累,去补个眠,说不定能梦见汪公公呐!”说着吴绶不理谢迁那冻死人的眼神,运着轻功,飞身回了他的卧房。 程溁被喷嚏声吵醒,恍惚间想起夜里做的梦,梦里那只黑色灵狐,小黑来找她帮忙。 正思索中,衣袂翩翩的谢迁快步走了进来,抬手摸了摸程溁的额头,道“已经不烧了,气色也好了。” 紧张的脸色里终于挂上一丝暖意,但随即不经意一瞥,瞅见棉被上的血迹,顺着往上瞧到程溁衣领处,即刻焦急道“溁儿,告诉迁表哥哪里不舒服,怎么吐血了?” 程溁被问傻了,疑惑道“吐血,没有啊!感觉不仅身子好了,还身轻如燕,好的很。” 转瞬一想昨夜好想有人再她耳边絮叨,模糊的有些印象,但那种事又能怎么解释,掩饰道“是癸水来了吧!这月病着,自然往后延了日子。”话落还点点头,以表示肯定。 “瞧着气色也好多了,但以防万一,迁表哥还是把千年人参熬在药里吧,固本培元。”谢迁说着便起身,拿出柜子里的双肩包,打开这一瞧,其它药材都在,唯独放得最靠里的那只千年人参没了,昨夜他亲自放的,自然记忆犹新,随即疑惑的回头瞧着小人儿。 程溁正藏在被里,心虚的偷偷往那瞅着,眸子滴溜溜一转,道“迁表哥,其实我没来癸水,昨夜我太难受了,迷迷糊糊的记把千年人参嚼了,后来就流鼻血了。” 她可不敢告诉谢迁真相,以谢迁对她的在意,若是得知她把千年人参送给灵狐,依谢迁的性子,不把狐狸窝烧了就是好的,只有说是她吃的,谢迁才不会生气。 谢迁把埋在被子里的小人儿挖出来,轻轻拢在怀里,柔声道“这有什么了,吃了就吃了,拿来不就是给溁儿吃的嘛,难怪今日气色好多了。” 听到谢迁这么说,程溁便安心了,踏实的眯着眸子,慢腾腾的穿好衣裳。 忽的叫卖声传来,听着是卖什么菜的,抬头望了望天色,即刻程溁利索的穿好木底莲鞋,兴奋道“迁表哥咱们去集市上溜达,溜达吧!” 谢迁本是拒绝的话已在肚子里,但瞧着小人儿期盼的眼神,僵硬的点点头,随即拿了件绯色披肩给程溁披上。 又给嫣红加了点迷药,二人便从屋顶,避开众人的视线,偷跑到了街上。 还没进集市,便见里面人头攒动,喧哗声传来。 跟着人流,慢慢挤了进去,只见里边的蔬菜、水果,鲜嫩丰富,蔬菜摊上绿油油的青菜,白里透青的萝卜,水灵灵的芹菜,红润润的果子。 “甩啦,甩了,绿衣带刺的黄瓜,一堆一文钱!” 那边喊“减价货!减价货!棉布,棉布,八文钱一尺。” “现炒的葵花籽,两文钱一斤喽!” “甘蔗!甘蔗!又嫩又甜的!一文钱二斤喽!” “水灵灵的小白菜,一文钱三斤,快来买哟!” 程溁瞧着如此鲜嫩的蔬菜才几文钱便能买到,顿时两眼放光,她上辈宅惯了,除了两点连一线的上班和遛狗几乎不出屋,买东西一律快递上门,如今瞧见如此热闹的集市,欣喜异常。 “借光,借光!撞啦,撞啦!”一独轮车失去了平衡,顺着下坡路的惯力,冲开人群,奔着程溁而来。 在程溁还没察觉时,谢迁便一只手把小人儿拉到身后,另一只手抓住独轮车的车头,单手举了起来,旋转了反向,又微微提了一下,便稳住滚下坡的独轮车。 推着独轮车的大汉这时才追了上来,低着头,尴尬道“姑娘,请海涵!” 比起自己的安危,程溁更在乎那独轮车上的瓜果。笑着道“无妨!大叔这车上的菜不卖了吗,这样就收摊了?” 大汉满脸愁怨,道“实不相瞒,家中有急事,这才慌乱了步子。” 难得竟瞧见樱桃、柠檬,程溁淡笑着,道“遇上便是缘分,这上面的茄子,枇杷,香蕉、樱桃,番荔枝、柠檬,果桑,就卖给我吧!” 大汉诚恳道“多谢姑娘,这些本就是卖剩下了,又是野果子,不值钱的,就当老汉我送给姑娘赔罪的。” 程溁从绣着菡萏蜻蜓的小荷包里摸出一两碎银子,道“大叔这独轮车上的筐便一起卖予我吧。” 大汉急红了脸,连忙摆手,道“姑娘使不得,使不得,老汉不能占你的便宜。” 程溁劝慰道“这些哪里是剩下的,依我看是福根,拿着吧,大叔!别客气了。” 大汉红着眼眶,道“老汉我家中的小儿病重,早就卖光了村里的地,如今只能卖些野菜、野果谋生,本以为苍天不佑,不成想今日就遇到好人了,谢谢姑娘!”说着便要磕头。 谢迁瞧着程溁要上前去扶,顿时大步一跨上前,道“大叔不必客气,这里是五两银子,就当我们送您的,快快回去照顾你的孩儿吧!” “不,老汉不能要!”大汉说着又要跪下磕头。 程溁对于弱者是个心软的,急忙道“大叔这是做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这是积德行善呢,快快回家去吧。” 谢迁淡笑不语,快速把野菜、野果装进竹筐,背上后,拉着程溁几步便绕开老汉。 二人继续逛着集市,小摊儿一个挨一个。从东到西,长长的街道两旁,都围满了买甩货的人。 只见一个中年妇女牵着小娃,拿了个头花,道“这头花多少钱?” 摊主笑脸相迎,介绍道“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 那中年妇女眉头一皱,道“这么贵,我不买了。” 小娃听了委屈的哭,道“我要,我要,呜呜!” 程溁忍不住过去瞧瞧,摊子上铺着块草席,上面摆着碎布头做的假花,程溁忽然想起,那些穿越来的前辈们,弄些猪下水,碎布头便能发家致富,等来了这大明,她才知道,猪下水只是卖的便宜一点,并不是不要钱,或做添头,那碎布更是供不应求,稍微会过日子的妇人便会用来做点手工艺,得空便去卖卖,或将极小的布头,打碎和着浆纳鞋底,她算了下,只这碎布头,少说也有百八十种用途。 这时那摊主,对着程溁翻了个白眼,嫌弃道“姑娘!看您这打扮就看不上我这的东西,但是您不买也别握坏了俺家的头花,俺还要卖钱的!” “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就陷入回忆了,程溁坦然的道歉着。 “这几个我们要了,这是一两银子,找钱吧!”谢迁脸上一沉道,就是小人儿都弄坏了又怎样,陪给摊主便是了。 这摊主也是见多识广,瞧着谢迁就像个硬茬子,是以陪着笑脸,道“公子,我这小摊一个月也挣不了一两银子啊,您高抬贵手,饶了小女吧!” 这时被握坏那头花的缝隙里流出粘液,程溁眸子一凝,用手捻了一下,居然是树脂,又凑近闻了一下,原是松香树脂,随即嘴角微微勾起,道“大嫂,这你沾头花的东西,是从哪弄得?” “这可是我的秘方,不能说!”摊主摇头道,她一看便知这小姑娘好说话。 程溁诱这摊主的贪婪,道“这是松树上流下来的吧!我又不抢大嫂生意,告诉我,这一两银子便是你的!”天然树脂容易搜集,但这种上上品的松香树脂却并不常见。 摊主的眸子左顾右盼后,这才低声道“就在诸暨山的山腰上。” 程溁点头,淡淡道“好,这一两银子便是你的了。”话落便和谢迁起身走开,走远后,嘟囔道“那松香树脂竟在西施故乡诸暨,不过幸好挨着绍兴府,不算远。” 谢迁忍不住,叮咛道“溁儿,迁表哥看那妇人小心思多的很,说不定就这几天便会将那树脂囤积居奇。” 上辈子便是微末之人的程溁,最是理解这种想挣钱的心态,随即释然一笑,道“人家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这点小心思,溁儿也能理解,无碍,大不了和她买些便是。” 谢迁嘴角微微勾起,满是宠溺暗道溁儿永远这么善良,体谅别人,不过看那摊主风吹日晒,便又起了同情心。 程溁步伐欢快,指着不远处的小摊,道“迁表哥你看,是扇贝!” 谢迁在三步内跟着,道“买!” 程溁又指着旁边,道“迁表哥你看,是活虾!” 谢迁嘴角微微勾起,道“买!” 程溁指着米铺摆在,面前的样子,道“迁表哥你看,是寒地的珍珠香米!” 谢迁宠溺道“买!” 谢迁提着满满的竹筐,拎着鲜虾,回了厢房厨房,先将二十斤活虾放进水里养上,习惯性的淘洗珍珠香米,一遍投米水浇花,二遍的淘米水存在盆里,留着给小人儿洗脸。 又执行着程溁勤俭节约的方针,挑了些半死不活的虾,剥开皮挑出虾线,洗好后在碟子里。 程溁瞧着谢迁这一套做的行云流水,满意的点点头。 她昨夜趁着谢迁和吴绶去当铺密室,便将鱼翅和一头鲍都泡在水里。 捞出一头鲍,伸出小rou手捏了捏。 嗯!这一斤多重的大鲍鱼,还没泡开。 咦,但鱼翅已经泡好嘞!想着美味佳肴,不由得咽的咽口水。